我叫香蕉,32岁,来自广东潮州,在家乡和家人一起做钩织10年了。 我家是开传统钩织手工厂的,从我出生到懂事期间,钩织一直充斥着我整个童年。 钩织是我们潮汕地区一种特色的手工艺,我们叫通花,左手捻着线,右手拿着钩针,通过缠绕和拉钩的方式去完成,有很多灵活多变的技法。2014年,机器大量去代替复制这门工艺,我家工厂断崖式地接不到单,面临着倒闭的风险。刚好那时我服装设计毕业,我觉得可以做一些新的设计,来救活我家的钩织厂。 我家工厂的员工,基本都是村里的阿姨,她们都是看着我长大的。我去问她们,愿不愿意相信我。对于这些阿姨来说,钩织已经成为了她们熟悉的生活方式。拿个线,到处串门,几个小姐妹待在一起,唱潮剧,聊天,非常放松。所以她们也都愿意和我接着做下去。 我们的团队,下到30多岁新加入的姐姐,上到70多岁的阿姨,有的都跟了我们30年了。我一开始的很多做法,其实是很突破她们的认知的。 比如以前的钩织是二维的、平面的,我觉得这种审美很快会被淘汰掉。所以我就改革,把它们变为了立体的。阿姨们需要打破常规的钩织方式,这个磨合会比较久。 我还设计了一些很夸张的耳环,或者露肤度比较高的衣服。阿姨们看到,一开始不理解,你要怎么穿呢。尤其是我妈妈,我妈妈是我的技术总顾问,她会帮我改,比如我设计的比基尼,布料很少,她就想帮我多加一些布料。 我就会亲自试穿给她们看,她们就知道原来上身是这种效果,慢慢就接受了我的设计构思。香蕉和阿姨们的关系就像亲人一样 很多潮汕阿姨一生都是奉献给了家庭,很少有自己的时间。但钩织时,她们会觉得这是从家庭跳脱出来的时间,可以通过这门手艺呈现自己的价值,赚到钱后,补贴家用也好,给孙子们买玩具也好,她们会很骄傲。最开始可能是我在打头阵,但我也想让阿姨们更有存在感。所以每当阿姨们钩完一个作品,我就会让她们签上自己的名字。有的阿姨甚至都不识字,但会去专门学习自己的签名。有些阿姨的孙子,会帮奶奶签名,做作业都没有那么认真。香蕉到全国各地去摆摊 一开始做钩织的时候,我没有任何启动资金,因为爸妈也濒临破产了,所以我只能到全国各地去摆摊、参加创意市集,以我本人的形象,带着我的产品去联结不同的客人。我的设计,灵感都来自于生活。比如我看电影、出去旅游,把看到的画面,或者是搭配得很好看的颜色,变为我的设计。我不爱看那些统一再造的东西,更喜欢有当地特色的东西。我所有的作品中,最喜欢的是《身体讯号》系列,我之前有段时间情绪崩溃,导致我的眼睛、乳腺都出现了问题。我觉得这样不行,要重视起来,就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去钩织了《身体讯号》。加入了很多创意,比如耳环变成了发声的玩具,还做了一面带有乳房元素的镜子,警示自己要随时检查身体的状态。
《笑脸》系列是我们的招牌,可以点亮整体的穿搭。很多人会戴着它们“去班味”,戴着的人会很开心,看到的人也开心。 《啤酒》系列,是我断片第二天钩出来的,真的喝得太多了,太痛苦了。有一个笑脸,代表微醺的状态。我会戴着它们去喝酒,时不时警示一下自己,不要喝太多。左:财神墙;右:女巫椅子 我的工作室里,还有很多钩织的艺术装置。朋克财神墙,很有广东特色。刚开工作室的时候,阿姨问我有没有接财神,我就去接了30尊。背景是彩虹的颜色和一些火的元素,都是一针一线钩出来的。 我的大学同学们,很多都冲着时尚行业去做,跑到北京、上海,想做自己的品牌。 但我在大城市的状态真的没法放轻松下来。从大理离开后,也去过上海,但我实在无法适应。所以最后还是回到潮汕扎根,这里是美食之都,旁边就是大海,有很多大自然,温度适宜,节奏慢,关键是还有我的家人和阿姨们。 我8岁的时候就学会钩织了。我很享受钩织带给我的沉浸的状态,通过重复的动作,起针落针间,完全不会去想其他的东西,慢慢就把我所有的负面情绪抚平了。 很多时候我都会随身携带一根钩针和毛线,去旅行也会带着,它是一个记录的方式,可以实现我的很多想法。正常情况下每天钩织两个小时,没有工作的时候,甚至会钩8个小时、10个小时。现在我全家人都在和我一起做钩织。和爸妈配合工作、互相磨合的时候,我会慢慢去了解他们每一个人。我发现每个人被照顾也好,被爱也好,都是去互相付出的过程。 我和阿姨们的关系也像亲人一样。我喜欢吃香蕉,香蕉成熟的时候,她们就会拿香蕉给我吃,还会送我自己种的菜。 我小时候,村里的长辈会教晚辈钩织,但现在他们会觉得小孩要以学业为重。所以我现在也会趁我有精力的时候,组织一些活动,让年轻人接触并喜欢上钩织,不要忘记这门手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