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停摆近两周，特朗普趁机大裁员，两党陷入拉锯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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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府停摆近两周，特朗普趁机大裁员，两党陷入拉锯战

2025-10-13 13:49·凤凰WEEKLY

文/方晨宇

编辑/漆菲

美国联邦政府关门近两周之际，白宫于10月10日正式启动裁员程序。此次裁员范围广泛，涉及七个部门超过4000名联邦雇员。

这是联邦政府陷入关门风波以来，特朗普政府的最新施压举措。

此前，国会因未能就拨款法案达成一致，联邦政府“非核心”部门被迫于10月1日停摆。

10月1日起，美国联邦政府时隔七年再度停摆。

这场政治僵局让民众陷入熟悉而荒诞的景象：国家公园向游客敞开大门，但游客中心、卫生间等公共设施却闭门谢客；社会保障金如期发放，医保账单照常寄达，但当人们试图咨询或申请新福利时，电话那头却只有忙音回应。

海外使领馆也受到波及。美国驻华大使馆于10月7日宣布暂停微信公众号日常更新，原因同样是拨款受阻，仅在涉及安全的紧急事项上发布信息。

然而，停摆的真实代价远比“免费门票”昂贵得多。约40%的联邦雇员（约75万人）被迫无薪休假，公共服务停滞，经济损失巨大。美国众议院议长约翰逊警告称，如果停摆危机在10月13日前仍未化解，15日起军队薪资将暂时停发。

分析认为，特朗普政府正将停摆视为一种政治优势，试图借此重新安排联邦预算，并对政治对手实施报复。政府关门期间，两党拉锯仍在继续。民主党已做好“持久战”的准备，普通民众则承受着停摆带来的现实代价。随着社会分裂加深、政治信任下降，人们不禁发问：这场美国民主运转的停摆，还要持续多久？

10月8日，特朗普在一场圆桌会议上发表讲话。

时隔七年再度停摆

由于国会两党未能就维持政府运作至10月及以后的拨款法案达成一致，美国在9月30日财政年度截止前未能通过预算。自10月1日零时起，联邦政府进入近七年来的首次停摆。

这场停摆源自一场旷日持久的政治拉锯。民主党人坚持延长即将到期的税收抵免，以确保数百万美国人能继续享受更低价的医保；他们同时要求撤销特朗普时期对“医疗补助计划”的削减，并反对进一步压缩卫生领域预算。

9月30日，人们在美国国会大厦前举行 “医疗优先，而非亿万富豪” 为主题的示威集会。

美国《反赤字法》规定，联邦机构在未经国会拨款或批准的情况下，不得支出或承诺任何资金。当国会未能通过年度拨款法案时，各机构必须暂停一切“非必要职能”，直至新的预算生效——这便是所谓的“政府停摆”。若国会仅通过部分拨款，未获拨款的部门将暂停职能。

停摆期间，大批联邦雇员被迫停工。根据2019年的修正法，他们在复工后将获得补发薪资；空中交通管制员、执法人员等“必要岗位”需要继续工作，但薪资需待停摆结束后发放。

在美国，政府停摆并非罕见。1995年底至1996年初，克林顿政府因预算之争两度停摆，共计26天；2013年，奥巴马政府因《平价医疗法案》拨款争议而停摆16天；特朗普的上一任期，2018年底至2019年初的停摆更是达到创纪录的35天。

当前的这场停摆，发生在两党矛盾空前尖锐、社会极度撕裂的背景下。停摆时间取决于两党能否在医保补贴等关键议题上达成妥协。众议院虽已通过一项“持续决议”，为政府临时拨款至11月21日，但要想在参议院获得通过，需得到至少60票的支持。共和党当前掌握53席，可民主党态度强硬，表示除非共和党同意延长《平价医疗法案》的保费补贴，否则不会投下赞成票。

10月9日，美国参议院第七次就临时拨款法案进行表决，但两党各自推动的草案均未获通过。为此，特朗普在社交平台誓言，要让民主党为这场令联邦机构关门、数十万雇员被迫休假的僵局“付出代价”。“我们会做出永久性的削减，只削减民主党的项目——很抱歉，但事实如此。”特朗普威胁称，“他们会尝到自己的苦果。”

后续，若共和党愿意松口，僵局或可化解；但若双方继续硬碰硬，停摆带来的经济与民生压力，最终可能迫使民主党让步，以换取政府重启。

10月7日，美国国家美术馆外悬挂了“关闭” 的标识。

特朗普趁机大裁员

在美国政治传统中，政府停摆一直被视为高风险操作：它会扰乱选民生活，损害政府形象，更可能拖累总统声望。往常每次停摆结束后，政府机构都会迅速恢复运作，联邦雇员也能拿回补发工资，预算支出亦会回到原有水平。

但这一次似乎不同。白宫似乎乐见多数联邦机构长期关闭，甚至把停摆当作“精简政府”的契机。特朗普甚至声称，被迫休假的雇员此次可能不会得到补发工资。

过去九个月，特朗普政府持续推动削减开支、裁撤岗位，甚至专门设立所谓“政府效率部”。据美国智库“公共服务伙伴关系组织”（Partnership for Public Service）估算，截至9月23日，联邦雇员人数较去年已减少约20万人。早在停摆前，特朗普就表示，政府停摆是“精简联邦机构前所未有的机会”。

若此次裁员实现，将是美国史上首次政府停摆期间大规模永久裁员。外界估算，最终约30万名联邦文职雇员将受此影响。这场大规模裁员的根源可追溯至特朗普政府于今年早些时候启动的一项系统性政府缩编计划。

10月10日，被特朗普称作“政府雇员死神”的白宫管理与预算办公室主任拉塞尔·沃特在社交平台X上宣布：“裁员已经开始。”他使用了“RIFs”这一人事术语缩写，意为“人员裁减”。

白宫管理与预算办公室主任拉塞尔·沃特被特朗普称作“政府雇员死神”。

白宫管理与预算办公室提供的一份法庭文件显示，此次裁员范围广泛，波及多个关键联邦机构，包括国土安全部、卫生与公众服务部、教育部、财政部等，总数超过4000人。

具体而言，有315名商务部雇员、466名教育部雇员和187名能源部雇员收到了裁员通知；另有1100至1200名卫生与公众服务部雇员、176名国土安全部雇员以及1446名财政部雇员被列入裁员名单。

多名了解内情的联邦雇员向《华盛顿邮报》透露，近来实施的裁员行动似乎主要针对那些与特朗普政府政策导向不一致的部门。受影响的机构包括卫生与公共服务部下属的家庭与社区政策单位，以及住房与城市发展部中负责公平住房事务的办公室。此外，有6名雇员透露，教育部内一个负责提升学生学业表现的部门也被裁撤。

让人哭笑不得的还有，《华盛顿邮报》援引一名联邦卫生官员的话称，多份裁员通知系“误发”，政府将予以撤销。另据《纽约时报》披露，疾控中心负责麻疹防控工作的两名最高级别负责人均在被误裁的人员名单之中。

法律规定，联邦政府在执行裁员前须至少提前30天通知员工。对此，美国政府雇员联合会（AFGE）与美国劳工联合会-产业工会联合会（AFL-CIO）已联合提起诉讼，指控沃特在政府停摆期间推进裁员是“违法滥权”。两家工会于10月10日向加州北区联邦法院申请临时禁令，要求立即叫停相关行动。

美国政府雇员联合会主席埃弗雷特·凯利（Everett Kelley）谴责说：“特朗普政府借停摆之名，非法解雇数千名为全国社区提供关键服务的工人，这是可耻的行为。”

白宫的行动同样在共和党内部引发反弹。参议院拨款委员会主席、缅因州共和党人苏珊·柯林斯（Susan Collins）表示：“我坚决反对在停摆期间解雇被迫休假的员工。”裁员公告发布后，她再次批评道：“我强烈反对沃特试图永久解雇这些联邦雇员——他们是舒默参议员导致的这场完全不必要停摆的受害者。”

众议院议长约翰逊（Mike Johnson）也表示，“有些项目或许应该被取消，但我们希望联邦雇员能得到保护。”约翰逊和其他高层已明确表态，所有工作人员都应该获得补发工资，无论他们在停摆期间是否必须工作。

10月6日，众议院议长迈克・约翰逊在国会大厦就政府停摆问题举行新闻发布会。

民主党准备打“持久战”

在2026年美国中期选举季来临之际，两党不断相互指责对方应当为这次政府停摆担责。民主党更是孤注一掷，准备与共和党展开一场“持久战”。

民主党的策略在于制造“时间杠杆”——他们预期，未来几周内，数百万美国人将陆续收到健康保险费用暴涨的通知函。届时，公众的不满与焦虑将迫使特朗普及共和党领导层妥协，同意延长数十亿美元的《平价医疗法案》补贴。他们坚信，时间拖得越久，舆论的天平越可能倾向自己。

然而，这一策略并非没有风险。许多州的保险公司尚未寄出涨价通知，寄发时间各异，公众对保费上升的切身感受仍可能滞后。一位民主党众议员承认，选民尚未意识到政府停摆与保费上涨之间的关联。“现在人们还没有真正受伤。”这位议员说，“我们需要一些真实的痛点。目前大家只是‘假设性担心’。”

为强化这一叙事，众议院民主党领导层已要求议员收集选区内的保费上涨案例。与此同时，民主党还计划在军人议题上发起舆论攻势，并借此喊出“特朗普必须结束停摆”这一口号。

美国专栏作家艾曼·莫耶尔丁（Ayman Mohyeldin）呼吁民主党重新掌握话语权，让公众认识到，这场政府停摆是对滥权行为的关停，也是对权力滥用的否绝。

就在共和党面临沉重的政治压力时，特朗普却被指“向对手递刀”。

9月29日，特朗普与参议院少数党领袖查克·舒默等人会面时，对民主党提出的医保论点表示出某种“同情”。舒默透露，在保费飙升风险问题上，总统的立场与国会共和党领导层“并非完全一致”。

9月29日，参议院少数党领袖查克・舒默在白宫外发表讲话。

“当我们提出相关论点时，总统与两位共和党领袖之间的分歧显而易见，或至少潜在存在。”舒默告诉同僚，特朗普实际上希望与民主党达成协议，延长年底到期的医保补贴。

对此，特朗普在社交媒体上澄清说，只有当民主党投票同意恢复政府运作后，他才愿意讨论医保问题。但此举仍提振了民主党的信心。一位民主党官员表示：“只要民意仍站在我们这边，除非飞机从天上掉下来，否则我们不会让步。”

共和党内部则开始出现裂痕。一位不愿具名的共和党参议员直言，总统的模糊表态“搅乱了局面”，“让民主党人觉得我们在动摇”。

北卡罗来纳州共和党众议员、共和党国会竞选委员会主席理查德·哈德森（Richard Hudson）警告说，此次政府停摆是“一场浪费且完全不必要的闹剧”，并可能影响共和党在2026年中期选举中的表现。“这一鲁莽决定及其对劳动家庭造成的伤害，应由民主党全权负责——明年11月，他们将为此付出选举代价。”哈德森说。

不过，多数分析人士认为，停摆对中期选举的影响有限——2013年与2018年的两次政府停摆均发生在中期选举年，却未显著改变选举格局。

此外，民主党也未从中获得明显收益。路透社与民调机构益索普10月9日发布的联合民调显示，67%的受访者认为共和党应为本轮政府停摆承担“相当或很大程度的责任”，63%的受访者认为民主党同样难辞其咎。

停摆带来的代价惊人

公众常误以为“停摆”只是员工不上班，实际上其更深层的影响是“职能停摆”。上一次停摆中，国家公园无人值守开放，导致部分历史遗迹遭到破坏和盗窃。

即便是仍需上班的“必要职能”岗位员工，也因薪资拖欠普遍消极怠工。

美国交通部长达菲表示，停摆后大量空管人员开始“请病假”，部分地区人员编制一度降至50%，空中交通管制员短缺导致数千个航班取消或延误。10月6日，加州好莱坞伯班克机场连续6个小时无空管员值守。10月7日，田纳西州纳什维尔国际机场空管中心因人手不足关闭了5个小时。

由于被认定为必要工作人员，政府停摆期间，大多数空中交通管制员仍将继续工作。

军队虽照常履职，薪资却被冻结，这冲击到130万现役军人的生活。舒默表示：“我们希望所有军人都能按时拿到工资，而实现这一点的最好办法，就是让共和党与我们坐下来谈。”

部分众议院民主党人谋划提出指控，谴责共和党自9月中旬以来故意拖延复会，以逃避国会施压特朗普公开爱泼斯坦案档案。他们强调，共和党此举是以军人的福利为代价来掩盖政治丑闻。

特朗普则宣称，他已指示国防部长赫格塞斯“动用所有可用资金，确保我们的军人按时领到薪水”。他表示，政府已确定可用资金用于支付军人薪资，但未透露具体细节。“我不会允许民主党人通过危险的政府停摆，将我们的军队和整个国家的安全扣为人质。”特朗普说。

讽刺的是，联邦雇员和普通人承受压力之际，位于这场政治角力前线的国会议员却享受工资照发的待遇。美国宪法第一条规定，国会议员必须领取薪酬，由国库支付；第27条修正案进一步规定，任何议员薪酬的调整须等到下一次选举后才能生效，从而保障了议员在特殊情况下领取薪酬的权利。

停摆对社会造成的影响也难以估量。眼下，华尔街的监管机构几近瘫痪，大部分执法工作已然搁置。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与商品期货交易委员会仅依靠少数骨干人员艰难运转，证券交易委员会仅有9%的员工在停摆期间维持运作，商品期货交易委员会到岗人员不足6%。

美国旅游协会早在9月便致信国会领导层，警告本次停摆每周或将造成10亿美元的经济损失。

因政府停摆，马里兰州西部的切萨皮克-俄亥俄运河坎伯兰国家历史公园游客中心暂时关闭。

首批受到冲击的可能是依赖妇女、婴儿及儿童营养补充计划（WIC）获取食品援助的700万名母亲和幼儿。新罕布什尔州黎巴嫩市的一位居民向美国国家公共广播电台透露，她正依靠该计划维持家庭饮食，尤其是在食品价格持续上涨的当下。若停摆持续，各州是否有能力填补资金缺口，将决定这些家庭能否继续获得福利。

此外，白宫原定最近推出一项农业补贴计划，救助在关税战中受到打击的美国农民。但由于政府停摆，这项补贴短期内可能无法出台。此外，人事管理局为联邦雇员办理退休手续、新航线审批、药品审批等服务也将受到影响。

国会预算办公室通过回顾2018年-2019年的停摆发现，受停摆影响，当时的经济产出减少了约110亿美元，其中约30亿美元为永久损失。

安永-帕特农（EY-Parthenon）首席经济学家格雷戈里·达科（Gregory Daco）发布的估算显示，政府停摆每持续一周，可能给经济造成70亿美元损失，并使国内生产总值（GDP）增速下降0.1个百分点。这些损失主要来自联邦雇员薪资延迟、政府采购推迟以及市场需求的下降。

停摆的隐性成本同样惊人：国家公园访客缴纳的门票、民众申请联邦许可或签证的费用将会流失，停摆期间联邦合同的额外支出，以及政府重启后向员工补发工资，都会让停摆的代价进一步扩大。

“通常来说，政府停摆算不上重大事件，但在当前环境下，一切都不能用常规眼光来看待。”哈佛大学经济学教授肯尼斯·罗格夫（Kenneth Rogoff）如此表示。

重重变数下，人们寄希望于某个意料之外的压力点促成停摆的解决。回顾2019年，空管延误意外成为催化剂，最终推动各方达成政治妥协。而如今，随着医保问题再次升温，看病难、看病贵积聚的民怨沸腾，或将成为促使两党让步的新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