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辈问答丨你是如何度过精神上的「艰难时刻」的？

源济

吾辈问答丨你是如何度过精神上的「艰难时刻」的？

每个人或许都有过精神上的「艰难时刻」，可能是职业倦怠时对生活失去期待，也可能是被焦虑裹挟的迷茫。今天是世界精神卫生日，知乎吾辈问答特别邀请李银河、王芳、夏夏、李非寒四位领答人，分享他们走出困境的故事：从「参透生命无意义后自赋价值」，到在热爱的工作里找回力量，这些真心分享，或许能给正在经历相似时刻的你，走出「艰难时刻」的勇气。

@李银河

社会学家

「我要高高兴兴、快快乐乐、兴致勃勃地去过剩下的每一天，然后就平静地走向死亡。」

我经历的精神上的艰难时刻是在天文馆看星空时，大约十几岁。在真正明白我这个人在宇宙间所处的位置时，就进入了精神上的艰难时刻。我无法面对这样一个基本的事实：在无边无际的宇宙，无数星体在虚空中漫无目的地飘来飘去，而我只是在其中的一个叫做地球的星体上存在短短三万天，然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意义的缺失使我有了失重的感觉，在情感上难以接受这个事实，现实生活中所在意的一切仿佛全都变得无足轻重了。

心理学家荣格说：这个问题不能多想，否则会得精神病。如何做到既能直面这个残酷的事实，又能保持继续生活下去的勇气呢？我想到一个路径——参透之后的乐观主义。所谓参透，就是承认和勇敢直视「生命无意义」这一客观事实，然后为自己的生命自赋意义。

参透之后，人有两种选择：一种是悲观主义的选择，一种是乐观主义的选择。

悲观主义的选择是指：既然生命无意义，那就什么也不做，把欲望降到最低。乐观主义的选择则是：虽然生命从宏观看没有意义，但是自己从微观上为自己的现世生命赋予具体的意义，追求自己认定的价值，比如去满足自己所有的欲望，去追求爱欲、美欲的满足，追求好奇心与创造欲的满足，追求身体的舒适和精神的愉悦。

靠着参透之后的乐观主义这一思维路径，我度过了精神上的艰难时刻，让自己的生命进入了一个平静和美好的状态。我的生命就像一张 30000 多天的体验卡，每过一天，就划掉一格。时至今日，我的这张生命体验卡已经划掉了 26000 多天，剩下的日子可能不到 10000 天了。我对自己许愿，我要高高兴兴、快快乐乐、兴致勃勃地去过剩下的每一天，然后就平静地走向死亡，走向消失。并不留恋，也不留任何遗憾。

@单口喜剧夏夏

单口喜剧演员

当我作为一个单口喜剧演员讲述和心理疾病过招的故事时，很多以为会听到一个喜剧救赎我的故事或战胜病魔的故事，我之前出过一个专场叫做《焦虑青年》，希望有和我同样经历的人感受到「你，不是一个人」，也希望大家能更了解心理疾病这个群体。喜剧对我来说很有趣，但它不是拯救者或者救赎者的一个角色，这份工作我开始的也很艰难，我站台上前两年腿都会一直抖，从没有收入到靠它来谋生，这之间走了很长的路。

所以严格来说，对我有帮助的是一份我真心热爱的工作。在你那可能不是喜剧，可能是别的，如果你也有热爱的工作，不妨在无路可退的时候试一试。我不想让自己在精神上再次生病，所以我现在会保护自己的心理健康，然后我会像那些没得过心理疾病的人一样，度过这漫长而又无聊的一生。

@王芳

北师大心理学部教授

回想我走上工作岗位的第二年——那时还没有「青椒」这个带着些许自嘲的称谓，职业生涯初启的新鲜感尚来不及细细体会，压力的洪流便以排山倒海之势袭来，直到某个普通的早晨，我发现自己的身体拒绝起床，对即将开始的一天没有期待，对原本感兴趣的事物失去热情，非必要不想说话……这是典型的职业倦怠（job burnout)。

作为专业人士，我最初也充满自责：「你研究工作压力，也教别人应对压力，为什么自己却做不到」？但也正是我的专业告诉我：心理困扰不是个人失败的标志，而是生而为人体验的一部分。我开始调整期望，学习设立边界，寻求他人帮助，也学会了在精疲力竭时说：「OK，今天这样就够了」。如果你正在经历类似的「艰难时刻」，我想对你说，当能够接纳自己的全部，包括那些脆弱和「生病」的部分时，我们才真正开始走向全部的自己——不是作为完美的存在，而是作为完整的人。

@李非寒

北师大心理学部讲师

我第一次经历精神上的艰难时刻，是在高中时期。学业上的挫败感、非典长期封闭带来的恐慌，还有对妈妈健康问题深深的担忧。直到后来学习心理咨询，我才明白，当时的状态就是焦虑。而真正帮助我走出来的，除了在学习上的坚持，还有住校时建立的友谊。

如今，以一名心理咨询师的视角回望那段压抑的高中岁月，我意识到，当年我所经历的焦虑和压力，与今天许多承受巨大课业压力、甚至难以正常上学的青少年非常相似。作为心理咨询师，我们在咨询中努力为来访者创造的，正是罗杰斯所说的「无条件的接纳」——那是一种深刻的允许：允许一个人去体验真实的生活与感受，允许努力与尝试，也允许失望与挫败，更允许每个人作为人的价值，被真正地看见。

而这份「允许」的力量，绝不能只局限于咨询室之内。它需要渗透到支撑一个人成长的全部系统之中，只有当家庭、学校与社会开始同步松动那条紧绷的弦，我们的年轻一代才能真正从「黑暗的隧道」中望见广阔的星空。

这是知乎吾辈问答「世界精神卫生日」特别策划，我们邀请李银河 、王芳 、夏夏 、李非寒四位领答人在知乎分享了他们的故事和经验。希望这些发自真心的分享，能给予你更多与生活过招的勇气。因为，有点问题才正常～ 

今天是世界精神卫生日，读到这儿的你，停下来歇会儿吧！和看山一起跟自己说句「超棒的」，认真生活的你，值得被好好夸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