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仔卡
发表于 2025-3-24 07:36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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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关珺冉
编辑/漆菲
当地时间3月21日傍晚，在悬挂书法作品“解衣”二字的日本首相官邸，日本首相石破茂会见了中日韩三国外长。
“解衣”二字出自中国《史记》中的“解衣推食”，意为“与他人共享自己的东西，一起应对困难”。这似乎传达出，当下的中日韩三国寻求多边合作的迫切心态。
随着今年日本接任中日韩合作轮值主席国，日本外务大臣岩屋毅主持此次外长会。他在开场白中说道：“国际形势日益严峻，毫不夸张地说，我们正处于历史的转折点。这种背景下，通过对话与合作努力克服分裂与对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重要。”
3月21日，王毅在日本东京出席日本首相石破茂集体会见中日韩三国外长活动。
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外交部长王毅则引用三国熟知的一句谚语“远亲不如近邻”，他说：“面对不稳定、不确定明显上升的世界，这句充满东方智慧的格言更加凸显了三方合作的重要现实意义。”
韩国外交部长赵兑烈用拉丁谚语“三即是完美”形容道：“三边合作将在该地区的和平与繁荣中发挥关键作用。”
日本《读卖新闻》评论称，在国际秩序濒临崩溃之际，中日韩三国外长明确表示要加强沟通、争取地区稳定的意愿，是难能可贵的。“乌克兰战争和中东冲突还没有结束的迹象，美国特朗普政府自以为是的外交震动着世界。中日韩正在增强维护亚洲和平的能力。”
路透社评价称，中日韩三国外长会发生在“历史上的地缘政治转折点”，“美国总统特朗普扭转了数十年的联盟，并为中国打开了与传统美国盟友建立更紧密关系的可能性”。
务实外交下的合作
1999年11月，中日韩领导人在菲律宾东盟与中日韩（10+3）领导人会议期间举行早餐会，正式启动中日韩合作进程。此次是自2023年11月以来，中日韩三国外长的首次会晤。
石破茂会见三国外长时建议：“基于国家利益的务实外交，就悬而未决的问题进行对话，构建面向未来的合作关系。”
3月22日，中日韩三国外长齐聚东京，将谈话重点放在了合作上。在应对出生率下降、人口老龄化、应对自然灾害与文化交流等多项跨领域议题上，三国商定共同谋求解决方案，面向未来发展，在经济贸易、科技以及数字转型领域寻求合作方案。此外，三国决定将2025至2026年定为中日韩文化交流年，实现到2030年4000万人次人员互访目标。
3月22日，中日韩三国外长共同出席第十一次中日韩外长会记者见面会。
三国同意在东盟中心地位和《东盟印太展望》（AOIP）的基础上加强与东南亚的合作。岩屋毅直言，东盟是地区框架的核心，加强东盟与日本、中国、韩国的合作对于扩大三方合作成果乃至整个地区具有重要意义。
东京大学国际关系教授川岛真对此分析道，“这一点非常重要，因为日本和美国长期倡导的‘自由开放的印太’概念一直是中方的争议点。三方此次能够找到最大共同点，即强调东盟提出的AOIP。”
王毅在会后共见记者时特别提到：“ 三方将紧跟时代步伐，打造亚洲科技创新高地”，“ 坚持多边主义和自由贸易，推动经济全球化向更加普惠包容方向发展”。外媒认为，特朗普的关税政策可能为重启中日韩自贸协定谈判提供新的动力。
这些多样且无争议的议题，为三国合作打下基础。与此同时，面对历史、领土争端以及地缘政治等议题，正如岩屋毅所言：“中日韩努力通过对话与协调来消除隔阂与对立很重要”。
此次会晤前夕，朝鲜于3月20日试射了最新型防空导弹武器系统。在此背景下，三国外长也讨论了朝鲜的无核化问题，重申对“朝鲜半岛无核化”的承诺。赵兑烈指出：“三国努力面向朝鲜全面无核化非常重要。”王毅表示，“愿意同国际社会一道，推动半岛问题的政治解决，实现东北亚的长治久安。”
3月20日，朝鲜试射最新型防空导弹武器系统。
值80周年关键节点
访日期间，王毅在不同场合都提到了今年的一个大背景——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80周年。
在与石破茂会面时，王毅指出，“今年是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80周年。在这一重要关口，希望日方本着对历史、对人民和对未来负责任的态度，作出明智选择，向世界发出正确信号。”
在中日韩外长会上，王毅提到：“今年是联合国成立80周年，也是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80周年。真诚反省历史才能切实开创未来。三国应重温‘正视历史、面向未来’的共识，坚守合作初心，推动中日韩合作发挥‘1+1+1>3’的作用，造福三国、地区和世界。”
与岩屋毅会面时，王毅再次强调：“正确认识和对待历史，是日本战后重返国际社会的重要前提，是日本同周边国家发展关系的政治基础，更是检验日本能否恪守和平发展承诺的重要标准。”
3月22日，王毅在东京同日本外相岩屋毅、韩国外长赵兑烈共同出席第十一次中日韩外长会。
复旦大学日本研究中心副主任王广涛对澎湃新闻表示，这一历史节点对未来中日关系发展会产生较大影响。“国际社会普遍将此视为重要历史里程碑，客观上形成对日本历史修正主义倾向的舆论压力，尤其日本保守势力对‘80周年’这一节点保持高度警惕。”
“尽管各国对二战历史看法不同，但日本必须防止让历史问题引发过度的情绪。”川岛真谏言道，“日本有必要重申对其殖民统治和侵略行为表示悔恨的声明。同时，促进和解的努力也是必要的，例如进行联合历史研究和青年交流。”
在日期间，王毅也多次提到台湾问题，这被视为当前横在中日之间的最大障碍之一。
与石破茂会谈时，王毅呼吁日本要切实履行在台湾问题上的政治承诺。同岩屋毅会谈时，王毅也在台湾问题上表明了立场。他强调，中日四个政治文件对历史和台湾问题作出明确规定，必须严格履行，不应模糊倒退。岩屋毅表示，在台湾问题上坚持1972年日中联合声明的立场没有任何改变。
据日本《朝日新闻》3月21日报道，前日本自卫队统合幕僚长（相当于总参谋长）岩崎茂已于3月正式担任中国台湾地区“行政院”的政务顾问，任期一年。中国外交部发言人毛宁在例行记者会上回应称，日本在台湾问题上对中国人民负有历史罪责，尤应谨言慎行。不久前的两会期间（3月7日），王毅也曾警告说：“日本仍然有人不思反省，与 ‘台独’势力暗通款曲。”
即便存在杂音，中日高层对话机制依然能维持运转，说明双方仍存共识。这一次，中日外长就深化安全保障领域的沟通达成一致，表示将尽早举行中日安全对话。3月23日，王毅与日本国家安全保障局长冈野正敬进行了长达80分钟的会谈，两方确认继续促进“多层次沟通”以推进中日战略互惠关系。
促三国领导人峰会
此次三国外长会，正值日本和韩国这两个美国关键亚洲盟友处于“内忧外患”之际。
韩国总统尹锡悦弹劾案处于审判的关键时刻，弹劾风波也冲击到韩国外交。有日方官员担忧，如果致力于改善日韩关系的尹锡悦下台，两国或将重新因历史问题产生龃龉。
同一时间，石破茂则因“商品券”风波支持率大跌，这或将影响到夏天的参议院选举。石破茂被揭发在自民党国会议员聚餐时，向15名首次当选的新科众议员每人发10万日元（约合4841元人民币）的礼券。日本在野党一致谴责，还要求他辞职。根据共同社3月23日的最新民调，石破内阁的支持率为27.6%，较上一次调查大跌12个百分点。
内忧未解，外患袭来。石破茂2月7日访美时，在与特朗普会面的友好气氛中宣扬美日关系进入“黄金时代”。但仅仅隔了一个月，特朗普便对美日同盟表达不满：“我们必须保卫日本，但日本却不必保卫我们。”他还针对美国对日本的贸易逆差抱怨说，日本“赚了很多钱”。新任美国驻日本大使乔治·格拉斯最近也强硬表态称：“我们将让日本增加对美军的驻留经费。”
2月7日，日本首相石破茂访美，与美国总统特朗普举行会晤。
韩国则在未被通知的情况下，被美国能源部列入“敏感国家”名单。作为美国的传统盟友，韩国被列入这一名单，不仅意味着在核能、人工智能等尖端技术领域的合作可能面临限制，更象征着韩美关系出现了意想不到的裂痕。部分专家认为，尹锡悦政府的核武装言论和戒严风波是直接原因。在4月15日正式生效之前，韩国政府正抓紧与美方协商，争取撤销这一指定。
不久后，日韩将面临特朗普政府加征贸易关税的威胁。有消息称，特朗普准备在4月2日宣布对等关税措施，以报复对美国征收关税或设置贸易壁垒的国家，当中不乏美国的长期盟友。
在此背景下，三国同意加快协调，以便三国领导人峰会能尽早在日举行。据日媒透露，三国外交官希望能够在2025年底前促成三国领导人峰会。
日本《每日新闻》分析称，日本推动三国外长尽早举行会晤的动机是为潜在的领导人峰会奠定基础。“如果三国外长会取得成功，接下来的领导人峰会也就水到渠成。韩国宪法法院接下来对尹锡悦作出的裁决，将是举办三国领导人峰会的最后一块拼图。”有日本外交官透露，“一旦韩国政局平息下来，日中韩三国领导人峰会就能在不久的将来举行”。
川岛真认为，考虑到美国当前局势、韩国国内动荡以及日本政府的不稳定性，外长们恐怕也无法承诺具体时间表。“不过，有些人可能认为会议成果不足，但能面对面会晤和交谈本身就具有价值。”
美国哈德逊研究所非常驻研究员长尾悟指出，特朗普的贸易保护主义立场和外交上的不可预测性，为中国寻求与日韩加强关系提供了机会。“这两个美国盟友也看到了与中国加强商业联系的经济利益。”
日本企业（中国）研究院院长陈言则向《凤凰周刊》提醒道，“由于美国对日韩的经济外交政策路线尚未确定，日韩也难以在短期内制定出一个确定的对华外交及经济路线。”
给合作共赢做“加法”
三国外长会结束后，3月22日，王毅在东京同岩屋毅共同主持召开第六次中日经济高层对话。这是该活动时隔6年再次召开，双方15个政府部门负责人出席。
日本财务省的一名官员告诉《凤凰周刊》，相比于外长会，日方人士更期待这次经济对话，尤其在特朗普关税威胁的背景下，中日更需要加强合作。
此次高层对话持续了2小时45分钟，双方在绿色发展、生态环境、养老服务、护理、服务贸易、汽车、供应链、知识产权保护等领域达成20项重要共识。
王毅指出，中日邦交正常化以来，双边贸易增长了300多倍，连续15年保持3000亿美元的高水平，累计双向投资近1400亿美元。“双方产业合作紧密，经济利益深度融合，给两国人民带来了实实在在利益，也充分印证中日互为伙伴，而不是对手；互为机遇，而不是风险，应当相互支持，而不是彼此割裂。”
3月22日，中日经济高层对话达成包括服务贸易、汽车、供应链在内的20项重要共识。
王毅还提到，面对世界经济格局深刻调整，单边保护主义甚嚣尘上，经济全球化遭遇逆流，中日两国作为世界主要经济体，应当树立正确相互认知，展现责任担当，以创新思维共谋发展，给合作共赢做“加法”，对问题分歧做“减法”，为全球经济注入新动能，给动荡世界提供确定性。
王毅点出在人工智能、数字经济、节能环保领域以及应对少子老龄化等领域的合作。他直言：“应发扬‘以经促政’的优良传统，扩大各领域各部门对话交流。”
日本外务省透露，王毅在会议中重申希望早日重启中日韩自贸协定谈判并争取尽早达成，也再次表达了加入《全面与进步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CPTPP）的意愿。
美国布鲁金斯学会研究员帕特里夏·金（Patricia Kim）认为，中日之间的对话已经进行了十多年，但由于特朗普政府的上台，让它变得更有意义。“在与美国的摩擦不断加深的情况下，中国正在努力改善与其他大国和中等强国的关系。”
“近几年来，日本唱衰中国经济的论调犹在，日本对华投资也有所减少。”陈言坦言，“据我了解，日企在重大产业上的技术革新、增加投资、强化与中国经济关系的意愿变得不那么强烈。很多日企的中国分公司和总部之间在对中国市场的认知方面出现了明显的‘温度差’。这种情况下，中日政府高层能在20项重要领域指明方向并展开合作，意义重大。”
备受外界关注的还有福岛核污染水排海问题及日本水产品输华问题。自日本2023年8月启动福岛核废水排海后，中国全面暂停进口原产地为日本的水产品（含食用水生动物）。
根据中方发布的消息，中方反对日方单方面启动排海的立场没有变化。双方重申完整准确全面理解2024年9月20日发表的共识，确认持续开展针对排海的长期国际监测和中方独立取样监测，在结果没有异常前提下，就日本水产品问题开展相关磋商。
这一趟，王毅还在东京见了不少老朋友。3月21日，王毅刚抵达东京，就在一家饭店会见了自民党前干事长、日中友好议员联盟前会长二阶俊博。王毅高度评价二阶俊博为推动两国关系发展所发挥的作用。二阶俊博回应称，“由衷希望日中关系得到进一步发展。 ”
3月21日，王毅在日本东京与前自民党干事长二阶俊博握手。
3月23日，王毅与日中友好议员联盟会长、自民党干事长森山裕等一众友好团体负责人会面。森山裕对王毅表达了4月下旬访华的意向。他还再次要求中方撤销对日本水产品实施的进口限制，并恢复进口日本产牛肉。据日本共同社报道，王毅在会谈中表示，近期将得出第二次取样的结果，暗示撤销限制或将有进展。
3月23日，王毅在东京集体会见日中友好七团体代表。
王毅在发言中感谢与会者“迄今为止为中日关系发展做出的重要贡献”。会后的合影中，他一手挽着森山裕、一手挽着日本国际贸易促进协会会长河野洋平。同一日，王毅还与日本前首相福田康夫会面。
近一段时间，中日两国政府高层互动频繁。2024年10月及11月，石破茂先后在万象和利马会见了中国国务院总理和中国国家主席。同年12月底，日本外务大臣岩屋毅来了中国。就在王毅访日之际，日本立宪民主党党首冈田克也正率代表团在华访问。
另据《日本经济新闻》披露，在日本政府内部，关于今年上半年石破茂访华的方案正浮出水面。1月31日，石破茂在TBS电视台一档节目中表达了访华意愿。他说：“为了提升信赖关系，我希望在最佳时机访华。”（实习生李惠雅对本文亦有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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