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截至今年10月20日,俄乌战场形势示意图。(作图:齐然)
编辑丨漆菲
俄乌战事进入两年八个月之际,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提出了一份旨在结束战争的计划。当地时间10月16日,泽连斯基在乌克兰最高拉达(议会)上正式公布了这份“胜利计划”。该计划包括五个要点,包括正式提请乌克兰加入北约、盟友解除对俄境内使用西方援乌武器进行远程打击的禁令、在乌领土部署非核战略威慑力量、发展乌克兰战略和经济潜力、战后用乌克兰士兵取代驻扎在欧洲各地的部分美军等。他认为,如果一切按“计划”进行,明年年底前有望“结束战争”。◆10月17日,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在布鲁塞尔出席会议,介绍了他的“胜利计划”。
俄罗斯外交部发言人扎哈罗娃对此回应说,所谓“胜利计划”其实是一套“语无伦次的口号”,是为了将北约成员国拖入与俄罗斯的直接对抗,是“让乌克兰和乌克兰人民陷入灾难的计划”。这份计划提出之际,俄乌双方在战场上形成了微妙的对垒局势:两军都在某一战线发起进攻并取得战果。俄方的攻势聚焦在乌克兰东部顿涅茨克州的波克罗夫斯克(Pokrovsk,苏联时代称“红军村”)。今年以来,这座拥有6万人口的城镇成为俄军最重要的攻击目标之一。这缘于它的战略地位——向西,它控制着通往第聂伯罗州和基辅的公路;向北向南,它沟通着顿巴斯战线乌军的南北补给线。眼下,俄军已打出一个长十余公里、宽数公里、箭头直指波克罗夫斯克的突出部。当外界猜测乌克兰会如何应对战场上的劣势时,乌军却另辟蹊径,从东北部的苏梅州出兵,越境攻入俄罗斯西部的库尔斯克州。这场攻势始于8月初,也是乌军自全面战争开始以来第一次大规模进入俄境内。乌方在库尔斯克州多个方向深入十至二十公里不等,至今据称仍在坚守。俄方则表示,乌军此前占领的该州约一半领土已被解放。◆乌克兰军车停在俄罗斯库尔斯克州苏贾镇的边境位置。泽连斯基的“胜利计划”听起来让乌民众感到兴奋,但外界认为,短期内难以付诸实践。对于这一计划,欧美盟友均持谨慎态度。对于乌克兰心心念念的入约申请,北约秘书长马克·吕特仅是回应:“乌克兰将来会成为北约成员……问题是关于何时,我现在无法回答。”过去几个月,随着两军“交换占领领土”,反映出两国在战事上的优劣势态和战略考量。乌军迎来“艰难一年”
2023年夏天,乌军集结部队,在南部的扎波罗热、赫尔松一线发动大规模反攻,希望延续2022年秋冬时的胜利姿态,收复更多领土,让兵锋逼近俄罗斯占领的克里米亚半岛。但这场加入了欧美最新援助军备的反攻,却在俄罗斯的多层防御体系、弹药更充沛的炮兵支援,和以逸待劳的防守姿态面前收效不大。乌军损失了不少人员和装备后,再次转入守势。◆2023年,乌克兰炮兵在英国学习使用英军援助的AS-90自行火炮。
进入2024年,两方攻守姿态全面逆转。俄军在东线发起全面进攻。年初,俄军攻击顿涅茨克市西北部的阿夫迪伊夫卡(Avdiivka),2月,乌军被迫从这里撤退,俄军占领了这座乌军固守多年的要塞城市。沿着阿夫迪伊夫卡向西北方向挺进的同时,俄军也在另外几个方向上取得战果——在顿涅茨克东北部,俄军从2022年占领的巴赫穆特向西,进攻恰西夫亚尔(Chasiv Yar),逼近要塞城市克拉马托尔斯克(Kramatorsk);在顿涅茨克州南部,俄军在10月初夺取了另一座要塞城镇武赫莱达尔(Vuhledar)。俄军还积极恢复其他战线上的行动:5月,俄军对乌克兰东北部的哈尔科夫州发起攻势,从北部突破乌军边境防御,占领了数十平方公里的土地,继而在哈尔科夫这座乌克兰第二大城市的北部远郊和乌军持续拉锯;夏天,俄军又在哈尔科夫州东部的奥斯基尔河沿线向西攻击,逼近2022年被乌军收复的铁路枢纽城市库皮扬斯克(Kupiansk)。◆今年1月17日,遭到俄导弹袭击的乌克兰哈尔科夫,挖掘机等重型机械正在清理废墟。连番战斗中,乌方的人员、装备和战斗意志均遭受严峻考验。虽然相比于今年年初因为美国国会纷争而中断对乌军援的时刻,乌军的后勤补给有所改善。但一些基础问题仍然困扰其战斗能力。其中最大的问题是人手不足。美国《华盛顿邮报》在今年6月的一则报道中指出,当征召50万士兵的提议在2023年被泽连斯基否决后,乌克兰前线部队面临缺少合适战斗人员的困境。这使得俄军能在一些区域以数倍于乌军的兵力强行突破防线。另据英国广播公司(BBC)10月报道,在武赫莱达尔被俄军占领之前,当地俄军和乌军的力量对比接近七比一。报道提到,乌军士兵撤退时情绪低落、疲惫不堪。眼下,乌克兰的征兵官员正在基辅的餐馆、酒吧和音乐厅搜寻应该服兵役的男性公民。据当地媒体10月12日报道,他们现场检查了征兵体检文件,并逮捕了违反规定的人。在哈尔科夫和第聂伯等主要城市也出现了类似情况。按照该国法律,所有25岁至60岁的乌克兰男性都有服兵役的义务。此外,18岁至60岁的男性不得离开乌克兰。今年春天,一项法律生效,要求有服役义务者将个人信息录入一个在线系统,否则将面临处罚。◆乌克兰首都基辅一处地铁站,征兵处的职员正在检查路人的兵役信息。乌克兰经济战略中心主任维什林斯基对此表示:“人们认为这是一种虐待行为,比刑事犯罪更恶劣,后者至少有法律程序……这让人们产生了分歧,他们害怕征兵办公室腐败和滥用权力。”乌东前线的乌克兰军官尤里告诉英国《金融时报》,他现在支持谈判,因为他担心冲突可能会无休止地持续下去,他的子孙将来也必须参战。兵源的匮乏也影响到乌军的军事训练。一些参加前线部队的新兵只接受了几周的训练就奔赴战场,前线指挥官担忧这样的训练水平很难让人在复杂的前线生存下来。◆乌克兰武装部队的一名工兵在顿涅茨克地区前线附近参加训练。相比之下,俄军的炮兵力量占据了绝对优势。早在4月时,美国欧洲司令部司令卡沃利(Christopher Cavoli)就提到,俄军对乌军的炮火比例是五比一——意味着乌克兰每发射1枚炮弹,俄军会发射5枚。到了10月初,乌国防部表示,这一比例下降至三比一,尽管有所改善,差距依然明显。这些因素都影响着乌军的表现,也让泽连斯基坚持的绝不放弃领土的目标,变得愈发难以实现。基辅国际社会学研究所(KIIS)今年夏天公布的一项民调显示,坚持在任何条件下都不能放弃法定领土的乌克兰受访者达到55%,比两年前下降了近30个百分点,能接受通过放弃部分领土来换取和平的受访者则从两年前的10%增加到32%。多重困境下,乌军发动了对库尔斯克地区的攻势。回头看来,乌军占据了部分俄国领土后便采取就地防守姿态,表明其目的旨在寻求扭转战略态势——逼迫俄军从东线抽调兵力、向国内外展示其进攻能力、通过掌握部分俄罗斯国土作为谈判筹码。只不过,开辟库尔斯克战线两个月后,乌军获得的筹码正逐步失去价值。虽然乌军总司令瑟尔斯基称,俄军已从其他战场抽调了5万人填补库尔斯克州前线,但俄军在顿涅茨克等地的推进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俄方也没有因为领土被攻击而向乌方作出任何妥协。10月2日,克里姆林宫发言人佩斯科夫表示,鉴于乌克兰占领了库尔斯克州的领土,和平谈判的可能性不大,继续“特别军事行动”将是唯一可行的选择。近一段时间,泽连斯基尝试说服欧美盟友扩大在俄境内使用军援武器的许可。乌克兰希望能更多攻击俄境内纵深的军事目标,打乱俄军的调度和后勤线,从而降低前线的压力,并增加俄罗斯民众的厌战情绪。不仅如此,乌克兰也尝试研发了多款远程无人机,用机群配合,以袭击俄境内深处的目标。9月下旬,乌克兰宣称用远程无人机袭击了莫斯科周边特维尔地区的一处大型军火库。此外,乌克兰也投入更大力度占领俄罗斯领土,或在俄境内开展特种作战等。但这些选择,都有扩大战争规模的风险,乌克兰的欧美盟友也对这些选项保持谨慎。9月,泽连斯基访美时表示,希望放宽在俄罗斯境内深处使用美欧长程武器的限制,但遭到拒绝。此前的7月,俄方宣称该国防长别洛乌索夫曾致电美国防长奥斯汀,制止了乌克兰情报部门在圣彼得堡海军节上暗杀俄政要的企图。乌方是否有过这一计划,外界无从验证,但它至少说明,俄方一直在施压美欧,限制乌克兰选择更高风险的战术和行动。欧美盟友质疑声增多
不论在美国还是布鲁塞尔,或是此前访问的欧洲四国,泽连斯基的“胜利计划”暂时遭到“冷遇”。德国总理朔尔茨在被问及“胜利计划”时说:“你们知道德国在相关问题上的立场。这不会改变。”法国外交部长巴罗10月20日在访问基辅时对“胜利计划”表达了模糊的支持,他称法国正在研究这一计划。美国总统拜登也未做出明确表态。他原计划在10月中旬的德国拉姆施泰因峰会上讨论援乌的话题,但因国内需要应对飓风“米尔顿”而不得不缺席。这意味着泽连斯基在美国大选前没有更好的宣传机会。◆泽连斯基此前在白宫与美国总统拜登进行会谈。
一直以来,美国和德国都反对正式邀请基辅加入北约,担心这会加剧与俄罗斯的冲突。一些官员推测,北约成员资格可能会成为与莫斯科进行任何谈判的筹码。对大多数北约成员国来说,如果没有长期和明确的停火协议,以及明确界定适用北约集体防御条款的地区边界,乌克兰很难正式加入北约。当然,这不影响上述西方国家继续增加对乌克兰的军援。10月19日,七国集团(G7)国防部长齐聚意大利那不勒斯,他们会后发表声明承诺将为乌克兰提供“坚定不移的支持”,并强调“继续向乌克兰提供援助,包括短期和长期的军事援助”。◆10月19日,乌克兰国防部长乌梅罗夫和意大利国防部长克罗塞托出席在意大利那不勒斯举行的G7国防部长会议。
美制F-16战机于今年正式入列乌克兰空军后,法国也表态说,将在2025年向乌克兰提供“幻影2000”战机。在乌克兰最紧缺的炮弹方面,美国正在增加几家弹药工厂的产能,以赶上乌克兰的需求。10月16日,美国宣布将向乌克兰提供“另一批数量可观的急需的武器和装备”,价值4.25亿美元,包括国家先进地对空导弹系统(NASAMS)的弹药;用于防空的RIM-7导弹;“毒刺 ”(Stinger)防空导弹;空对地弹药;高机动性火炮火箭系统(HIMARS)弹药;155毫米和105毫米火炮弹药等。拜登力图在任内保证乌克兰的武器供应。他近来在同英法德等国领导人会谈时说:“乌克兰正面临一个严峻的冬天,我们必须保持我们的决心、我们的努力和我们的支持。”但由于战事不顺,欧美国家中质疑乌克兰的悲观声音逐渐增多。9月24日,一向挺乌的英国《经济学人》刊文质疑乌克兰及其盟友“先要有勇气承认他们可能失败”,并批评北约对乌克兰的支持不足,令后者越来越难以看到胜利的可能。泽连斯基期待的和平条件与他周围的局势越来越不相符。在最高拉达议员面前,他承认国家“越来越疲惫”。他说:“胜利对某些人来说已经成为一个令人不舒服的词,而且很难实现。”即将到来的美国大选也让乌方倍感不安。由于乌军极为依赖西方的援助,泽连斯基的“胜利计划”需要得到下一任美国总统的批准。一旦前总统特朗普再次入主白宫,对乌克兰来说,不亚于一场晴天霹雳。特朗普在竞选中一直表示,一旦当选,将很快终结战争;其副总统候选人万斯更是宣称“我不在乎乌克兰”。10月17日,特朗普在接受采访时批评泽连斯基称:“他不应该让那场战争爆发。那场战争是一场失败。”他还暗示,美国给乌克兰的军援已经过多。泽连斯基承认,美国大选结果对乌克兰的未来和加入北约的目标至关重要。“我不知道(美国)选举之后对我们的提议会是什么样的。”泽连斯基最近在接受英国《金融时报》采访时说,“我们可以看到三种不同的前进方式。一方面是持续支持,但盟友仍然担心一些风险。根据谁赢得白宫,我们能看到另两种方式。会更积极还是更消极?老实说,我不知道。这对我们的人民来说非常敏感。”对乌克兰而言,还有一个坏消息,那就是就算乌方有和谈和结束战争的意愿,俄方也未必愿意放弃当前的有利地位——其正在表露出延长战事,进一步削弱乌克兰的倾向。乌克兰政府显然也意识到,自己处于劣势之下,很难相信对手会愿意放弃战场上获得的成果,以和谈实现和平。俄社会已适应战争状态
战事爆发超过两年,乌克兰国内的厌战情绪升温。俄罗斯却似乎相反,整个社会变得更适应战争状态了。相比开战时的各种预测,俄罗斯经济在制裁下展现出令外界惊讶的韧性。今年年初,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在预测各国年度经济数据时,将俄罗斯的国内生产总值(GDP)增幅上调至3.2%——远高于英法德三国。6月,俄总统普京在圣彼得堡经济论坛上自信地表示,俄罗斯GDP的年增长率有望超过5%。诸多西方媒体观察到,俄罗斯的消费市场迎来苏联解体以来少见的增长——人们的收入变多了,消费力增加了,餐厅生意兴隆。就连俄罗斯的奢侈品和艺术品市场,也有了大幅增长。◆今年的莫斯科时装周,模特正在走秀。
俄罗斯宏观经济分析和短期预测中心相信,2024年该国实际工资预计上涨3.5%,人们的实际可支配收入预计增长3%。这得益于俄罗斯眼下的“战争凯恩斯主义”,即利用大规模投资军备来带动经济发展。据卡内基国际和平基金会分析,俄罗斯2024年的国防开支已占到GDP的8%。2025年这一数据将继续上升。根据目前公布的2025年国家预算,俄罗斯在国防和安全方面的支出将占到整体预算的近一半。俄政府使用包括国家举债或赤字在内的方式,将资金投入国防工业、提供军人工资和抚恤金等,以维持战事。而这些支出,许多转化成为国民的收入。换言之,战事成为俄政府向民间派钱的渠道之一。这样的“战争凯恩斯主义”,短期内逆转了俄罗斯自后苏联时代以来的经济政策。据华东师范大学俄罗斯研究中心副主任张昕观察,近两年来,俄罗斯精英开始重视加大投资和国家的再工业化,这在以前是很少见的情况,可以说他们的“经济意识形态发生了改变”。他告诉《凤凰周刊》,“很多学者变得更加‘工业党’,呼吁国家应当有意识地投资工业和制造业。”张昕认为,随着战事进入第三年,俄罗斯人对战争的支持程度和看待战争的心态也发生了变化。“民间的一大变化是,很多人觉得,战争是一件已经发生的事情。既然打了那么久,输掉战争只会导致更坏的结果。就算最初对战争持反对态度或者没有明确立场的人,现在也觉得,‘至少不能输’。”他指出,这种心态下,俄罗斯不太会出现大规模的厌战情绪。与此同时,俄罗斯也通过控制征兵规模,让社会不再那么抵触战争。相比乌克兰,俄罗斯的征兵更多集中在中小城市和乡村,因而对大城市中产阶级的影响较小。普京政府还不断上调志愿兵的薪酬,多次推迟扩大动员规模的计划。2022年由于大规模动员引发大量男性公民逃去他国的现象,如今较少出现。尤当,随着乌东战事的推进,俄罗斯高层似乎看到“夺取更大胜利”的希望。“目前从俄罗斯公开渠道传递出的消息来看,他们短期内不准备进行谈判,也没有要接乌方话茬的意思。”张昕说,“战局虽然不是一边倒,但对俄罗斯来说,眼下消耗的状态是能够承受的。反而,乌克兰那边的压力越来越大,持续下去的话,乌方承受人员进一步消耗的能力和意愿都会下降。”如此情况下,张昕称,俄方存在通过延长战事以积累更多有利地位的动因。这种情绪在普京越来越乐观的发言中有所体现。他在9月30日的一次公开讲话中表示,“特别军事行动”设定的目标都会实现:“真理站在我们这一边。我们齐心协力,为我们的子孙后代捍卫一个安全、繁荣的未来。”而当泽连斯基发布“胜利计划”后,克里姆林宫发言人佩斯科夫回应说,结束战争的唯一方法是乌克兰“认识到其所推行的政策是徒劳的”。俄乌未来均面临挑战
虽说俄乌之间的战事趋向于将持续下去,但比拼两国长期的经济潜能和国家能力,双方都不算是做好了准备。
对乌克兰而言,最大的难题是兵力。此前,乌克兰期待的长期战术之一是让俄罗斯在乌克兰境内经受远大于乌方的伤亡,从而迫使其在战争不可持续的前提下谈判。但截至2024年夏天,俄乌双方的前线损失差异,没有大到令俄军无法承受。
◆乌克兰利沃夫的乌军阵亡官兵墓地。
美国《华尔街日报》9月的一篇报道引述知情人士的话估计,乌军截至当时的累计阵亡人数已达8万人,而俄军的死亡人数最高预计可达20万。乍看起来,乌军和俄军的交换比似乎达到了一比二以上,但报道中估算的双方受伤人数都在4万人左右,而战争中的伤者很多会落下残疾或其他后遗症。考虑到这一因素,乌俄整体丧失作战能力的人员数量可能并没有出现数量级上的差异。
对乌克兰而言,除却原本的人口就只有俄罗斯的四分之一,战争爆发后,该国人口也大量流失。上述报道提到,2022年战事爆发前,包括俄占克里米亚等地,乌克兰的总人口约为4000万人。到了2024年夏天,在大量人口流往他国或生活在俄占区的背景下,乌克兰政府下辖的总人口已经降至2500万至2900万人。有人担心,那些离开乌克兰的人,如在欧洲站稳脚跟,或许不会再回故土。这意味着,该国的人口流失将带来永久性结果。
人口流失的前景,和走低的生育率,让泽连斯基政府尽量避免动员18到25岁的年轻人。可这又反过来加剧了乌军在前线的吃紧局面。
除此之外,乌克兰的政治稳定情况也是隐忧。
两年多来,泽连斯基政府的支持率有了明显下降。民调显示,对泽连斯基政府的不信任度已从2022年全面战争之初的7%上升到2024年9月的37%,信任度则从90%下降至59%。
9月初,泽连斯基大幅改组内阁,替换了包括外交部长库列巴在内的多名官员。这被外界广泛认为是在回应民间对战事胶着的不满。但这一举措,没能帮助到泽连斯基,也无法缓和民间对政府产生的不信任感。
波兰东方研究中心(OSW)今年8月的一份报告指出,在战时安排下,乌总统的权力大大加强,在一些领域超出了宪法授权的范围。报告指出,泽连斯基的总统办公厅主任叶尔马克(Andriy Yermak)“正逐渐将自己的人手引入总统府”,引发民间对“黑箱政治”的怀疑和担忧。
分析认为,若要长期维持战事,乌克兰不止需要更多外援,也需要重新整理自身的战术策略、政治生态和经济政策。9月的另一份民调还显示,超过半数的乌克兰人希望能够成立一个容纳更多“爱国力量”、不局限于某一政治派别的“民族团结政府”,以更团结的姿态应对战事和保卫国土。
在俄罗斯一边,现有的乐观情绪也未必能持续。“战争凯恩斯主义”的确发挥了效力,但如果战事绵延数年,俄罗斯也将面临经济后劲的问题。
欧盟的一份报告指出,俄罗斯经济将在未来数年面临挑战。比如因为政府支出集中在军事和安全领域,其他部门的投入——如基建和居民福利正在变少,长远来看会削弱社会的发展潜力;过高的利率和可能的通货膨胀也会影响投资,长期持续或将出现投资不足的局面,此外,俄罗斯媒体广泛报道,在高工资下,俄罗斯许多企业仍然出现了人手短缺现象,该国的老龄化、低生育率等问题和乌克兰类似,也阻碍了经济的进一步繁荣。
据俄《生意人报》10月7日报道,根据俄罗斯国家统计局今年8月的统计数字,俄消费者的需求增速正在放缓,8月的俄罗斯家庭消费支出按年计增长4.7%,低于7月的5.8%。
亦有分析指出,俄罗斯当前的募兵和战场投入模式也难以持续。虽然俄罗斯正不断扩大军事生产,但美国非营利智库“战争研究所”(ISW)在今年9月的一份报告中提出,俄罗斯的国防工业难以生产足够的产品应对前线的巨大损耗。若这一分析属实,长此以往,俄军就算在前线攻破了乌军防线,也难以实现快速的机械化包围穿插以扩大战果。这意味着前线很难出现决定性的变化。
与此同时,俄罗斯也在不断提高募兵的奖金。俄《生意人报》指出,俄罗斯各地今年竞相提高了征兵的奖金金额,首都莫斯科的征兵签约奖金已达到230万卢布(约合17万元人民币)。最贫困的地区也有40万卢布(约3万元人民币)。在海外运作的俄媒“The Bell”认为,奖金的上涨意味着随着大量愿意参军的人前往前线,征兵工作将越来越难,“如果不再发起大规模动员,俄军难以维持当前的人力优势”。
乌方也注意到上述变化。乌国防部情报总局局长布达诺夫9月表示,俄罗斯的各方面限制因素会在2025年逐渐浮现,克里姆林宫因此可能会考虑在2025年夏天结束战争。俄方则没有对战事下一步予以预测,仅反复强调将“完成特别军事行动的所有目标”。
此刻而言,无论遇到多少困难,未来将遭遇哪些挑战,两国都没有充足理由放弃当前站定的立场。要实现实质性的和谈,仍是一个遥远的期待。因此,这场二战后欧洲烧得最猛烈、人道主义危机最严重的战火,依然看不到熄灭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