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在社交平台上冲浪,发现这一批“进淄赶烤”的游客们盯上了八大局的康都炸肉了,不仅门口排起了大长队,而且好多姐妹毫不掩饰对炸肉的喜爱,说什么“淄博你不宣传这个糊涂啊”“为了炸肉就值得单独去一趟淄博”等等。
看到这样的评价,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淄博人,心里实在有说不出的骄傲,我以为最能代表淄博的食物——炸肉,终于被大家看见了!要知道,当年淄博烧烤刚开始爆火的时候,无数朋友让我代购炒锅饼、紫米饼等完全不属于本地人的网红食物时,我就一遍遍和大家安利:请一定务必尝尝我们淄博的炸肉吧!
炸肉,听上去是一种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食物,无非就是用面糊和肉下油锅炸。但在淄博,面糊还是那面糊,肉还是那肉,但却在细节之中赋予了当地的风土人情,成为了别具一格的特色料理。
现在来淄博的游客们,已经可以熟练打开博山菜这个副本了,而炸肉这种食物,也是来源于博山菜。传统的博山菜讲究四四席,由四平盘、四大件、四行件和四饭菜组成。而在四行件中少不了的便是炸肉。炸肉和炸排骨、炸小鸡一起组成了“博山三炸”,是淄博人逢年过节、招待亲友必备的“满口货”。
不同于裹了厚糊子的川渝小酥肉,炸肉的面糊更薄,甚至吃的时候还能透过面糊看到肉的纹理;也不同于北京松肉的厚实,炸肉依然保留了酥脆的口感。更为特别的可能是那一勺花椒面的加入,让它在脆和香之间独具一格,留下唇齿间的无限眷恋。
炸肉存在于淄博人生活的任何场景中。它可能是酒店里的精致菜肴,摆盘讲究,设计用心,每当炸肉上桌的时候,大人们还在觥筹交错中寒暄,而小朋友们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大快朵颐了。它也是家常饭桌上的常客,从菜市场刚买回来的炸肉,带着塑料袋和油纸,尽管看上去不修边幅,却并不妨碍是饭桌上最受欢迎的菜肴。它更是过年时候,家家户户必备的炸货,炸好的炸肉放在竹编的筐子里晾着,可以直接当冷盘上桌,也可以用来炖白菜、煮面条。
在淄博吃饭,上至星级酒店的豪华套餐,下至普通百姓的家常饭食,都少不了一盘炸肉的存在。真的是穷也炸肉,富也炸肉。
对于我来说,尽管吃过了那么多的美食,但在我心中最令我怀念的那一口,还是刚出锅的炸肉,撒上酥酥麻麻的花椒面儿,然后夹进一个暄软的大馒头里,看上去简单朴素甚至有些拮据的饭食,却是我心中的鲜香极致,即使神仙来了也别想从我手里夺走这一口。
淄博人对炸肉的偏爱,是流淌在血脉之中的。在淄博的任何一个区县,用导航搜索炸肉,都会出来几十个或大或小的炸货摊子,那是炸肉占据了淄博人一日三餐的最好证明;也只有淄博人,能把炸肉店开成了连锁,实现了百米之内的炸肉自由;甚至于淄博姑娘会把男朋友的备注改成“炸肉”,因为那都是她在生活里最爱的……
某乎上有个很火的帖子,大意是说山东有什么颠覆你认知的事情,其中的一个高赞回答,是一张熟食店窗口的照片,餐盘标签上写着三个大字“炸广东”,评论区瞬间炸了锅,纷纷表示:原来山东才是食物链的顶端。
这个看上去有些猎奇的名字,实际上是我们淄博人从小吃到大的炸肉中的一种。据说是当年的博山老板在广东吃到了一种炸猪排,回来凭着记忆让厨子复刻而成的,按理说应该是叫“广东炸肉”,或许是因为山东人独爱的倒装语序吧,最后竟然就成了这么个骇人听闻的名字——“炸广东肉”。
而在淄博,像炸广东肉这种颇具特色的炸肉,几乎遍布于生活了,它们有着多到你想象不到的种类。尽管没有完美的食物,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但几乎所有人,都可以在炸肉宇宙中找到属于自己的快意江湖。
比如我的表哥就最喜欢这种吃起来宽厚的炸广东肉,吃的时候都不用切,享受的就是一整块拿在手里的撕扯感。而我则更偏爱有嚼劲的硬炸肉,不同于普通炸肉的长条,硬炸肉切的方正,像一个小馒头,虽然个头不大,但肉厚实,吃到中间还有鲜嫩的汁水。而我姥姥,因为年纪大了牙口不好,更喜欢我们家门口菜市场里的炸五花肉,一咬一口油,别提有多爽了。
每隔一段时间回家,都会发现门口的炸肉店又“上新”了。这次老板给推荐了一种细而长的细炸肉,老板说这是他新研究的配方,没有加酱油,说着就夹起来了两根让我尝尝,细长的肉条裹上面粉,在油锅里一炸就变得酥脆可口,更像是在吃膨化零食。
当然,炸肉店只是名字,所有的炸肉店里,都不会满足于只有炸肉这样的一个品类。洒满芝麻的牙签肉,更符合现代人口味的藤椒鸡排。还有数不清的炸藕合、炸茄盒、炸鱿鱼、炸带鱼、炸小鸡、炸大虾、炸槐花、炸南瓜花……都是炸肉店里必不可少的存在。在滚烫的油锅里,一切美食都将把自己的鲜嫩美味献身于此,毫无保留。
也许对于每顿饭都要计算卡路里的现代人来说,这样的油炸食品每天多摄入一点都是负担,这样的炸肉店似乎也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但当我们开始对自己的饭食斤斤计较的时候,我们也失去了那种被油脂包裹的富足和温暖体验,如果想重温生活的意义,那不妨大方走进一家炸肉店。因为只要走进一家炸肉店,你就能感受到这世界上最单纯最直接的幸福。
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在三五百米就有一家炸肉店的淄博老家,炸肉似乎显得太普通了,所以当外地朋友问起来淄博有什么特色美食的时候,似乎很少有人会想到炸肉。
那什么时候才开始真正意识到炸肉的好呢?当我们开始离开家乡的时候,炸肉,就成了那回不去的乡愁。
刚毕业来北京工作的时候,我曾经无数次魂牵梦绕想吃炸肉的时候,导航上搜炸肉,总是无功而返。我和老家的朋友们说北京没有炸肉,他们几乎都是不可置信的,因为炸肉就是我们身边的如空气和水一般的存在,在离开家乡之前,我们从未意识到炸肉原来是如此不常见的奢侈品。
后来在熟食店里遇到了一种叫炸松肉的食物,听名字就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于是赶紧跑去买来,却发现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味道却是天壤之别。无奈,后来只能在吃火锅的时候,点上一份小酥肉用来浅浅地慰藉相思。
故事的转折发生在一个冬天,当我无数次和我妈抱怨吃不到炸肉的心酸后,她买了一台抽真空机,说可以把炸肉抽了真空后用生鲜快递邮寄给我。第二天,我就收到了来自家乡的炸肉,打开真空包装的时候,空气中溢满的油炸香气已经令我感到满足了,整整两百块钱的炸肉在我面前铺陈开来,那一刻我感觉自己比国王还要富有。
拿出来一些炸肉,放到空气炸锅中加热5分钟,满屋都开始飘香,晶莹的油脂在炸肉上面滋滋作响,我顾不得烫手,飞速丢进嘴里,没错了,就是这个味道,几乎可以完美复原刚出锅的炸肉味道!
我想,和烧烤等名声在外的那些食物比起来,炸肉似乎显得有些低调甚至是默默无闻,你很少能在各种网络平台的淄博吃喝攻略中找到它的身影,因为它更像是本地人私藏的老酒,可能连招牌都没有,说出来不够精致也不够高档,但却只有遇到好朋友真知己的时候,才舍得拿出来分享。
于是我把剩下的炸肉分了两份,一份放在冰箱的冷冻层里,偶尔馋了的时候拿出来炖个白菜,或者下面条的时候煮上几根炸肉,朴素的日子里也有可以打牙祭的快乐。另外一份叫了个闪送,给同样在北京的淄博朋友送去,我想这一口的美味与珍贵,大概也只有她才能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