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河北潘家口水库，有一段沉睡在水底的、中国独一无二的“水下长城”，郭勇是探索这片水域的潜水教练。《奇遇长城》系列的最后一期，讲述郭勇和这段水下巨龙的奇遇故事。
在距离北京开车3个小时车程的潘家口水库，潜伏着一条巨龙——水下长城。随着潘家口水库水位变化，“水下长城”时隐时现。
“当我们在潜到16米的时候，我们可以看到一个敌楼，叫八楼。它有一个拱门，我们可以穿梭过去，这段拱门像一个塔楼，我们从这一边能看到它的对面。甚至我们在城墙上面可以找到一些小鱼小虾，它们把这里城墙当为它们的居所。”
“我们今天去都能看到么？”
潘家口水库边的台阶上，郭勇一边看着眼前的渔船，一边和另外潜伴介绍着，他是一名潜水员。水库的过往、水下的景观、潜水的注意事项，他一一道来，这些内容他再熟悉不过了。十多年前，在一次次的寻访中，他偶遇了这里，潘家口水下长城。像是平静的水面上突然投入一粒石子，那一刻他并不知，石子泛起的涟漪将在未来荡漾起一圈又一圈的奇遇。
此刻，平静的水面下，正潜伏着一条巨龙。
潘家口段长城位于河北省唐山市迁西县汉儿庄镇，自喜峰口沿库区南岸山峰一路蜿蜒而来，横跨库区达十几公里。城堡、敌楼、城墙、墩台、水门、垛口逶迤相连，堪称万里长城的缩影。20世纪70年代，潘家口水库蓄水后，部分古长城被淹没，城堡、敌楼悉数沉没于水下，但却以另一种身姿——水下长城，沉睡在水底。长城沿着山脊一路跌宕下行，一头扎入水中。
（随着潘家口水库水位变化，“水下长城”时隐时现）
2012年，刚从海岛潜水归来的郭勇决定陪伴妻子在北京定居。一直以来，沙滩、阳光、海边在他心中是潜水必不可少的因素，此刻，摆在眼前迫在眉睫的难题便是，如何在北京周边寻找一个合适的潜点？
“我们在陆地上走路，是一个二维世界，但一旦背着气瓶潜入水中，我们就进入了一个立体三维的环境。”奇妙的潜水体验让还在大学期间的郭勇，早早便决定做一名潜水员。
当时，北京周边的开放水域十分稀少，多方打听后，郭勇找寻到了潘家口。初次相见后，郭勇便被水下的城墙、拱门、村落给吸引，也决定将自己的潜水培训点安家落户在此，“我们找到的是潘家口水下长城这一段，除了去满足了我们潜水培训的要求，更是有中国唯一独一无二的一段水下长城”，对郭勇来说，这是更有意义的一件事。
寒冷的水温、较差的能见度，并不完善的潜水设施，所有的条件看似都十分艰苦，但这并没有阻挡他的脚步，“这里和东南亚的海岛很不一样，即使是夏天，外面38度，水下不到10度，我们穿湿衣去潜水很冷，但是你知道吗？我很兴奋。不是都说不到长城非好汉，我们能去水下长城穿越，觉得自己很牛很兴奋。”
500多年前，这里曾是一个重要的军事要隘，蜿蜒的长城逶迤于山脊之上，扶摇直上山巅。清兵入关后，潘家口失去了军事地位，作为关口逐渐废弃，但作为村庄保留了下来。1975年在滦河中游的喜峰口、潘家口一带开始建设大型水利工程——潘家口水库。1979年开始蓄水，潘家口村民便开始陆续搬迁。
潘家口村和部分长城也因水库的修建而淹没在水中，像一条沉睡的巨龙，人们再难一睹曾经长城的面貌。
（上：1977年的潘家口关与潘家口长城；下：2023年的潘家口）但人们也从未遗忘过它。村民离开了原先的村落，依旧以水为生。勾师傅是这里的原住民，如今55岁的他是郭勇的帮手。开快艇载潜水员、给气瓶打气，检查潜水装备是他的日常，“这个下面以前就是我们的村口，那里有一个很大的城门。”勾师傅说的村口是潘家口南门。郭勇每次下水都会带学员去看的是“八楼”。
“八楼”是第八座烽火台，在它之上约30米的的是“七楼”。七指的是从海拔最低的村口开始，沿山脊顺数的第七座敌楼。作为长城的重要组成部分，敌楼在古时候主要起储备粮草、驻扎士兵、勘察敌情的作用。
而“八楼”要比“七楼”复杂得多。城门，高台，在水中默默伫立了40余年，古朴雄伟与安静温婉，在它身上浑然交织，它们也静静等候着前来探望的潜水员。而被淹没的村庄，还在更深处……
“这个感觉有一点像穿越时空。”背上装备，在水下穿梭过一个个城堡时，郭勇觉得来到了另外一个时空，“这一段长城是明代长城，有时候我们去仔细观察墙壁，还能看到抗日战争留下的枪眼。”历史的碎片悉数地镌刻在这段长城上。
“其实，我们这些说法，也都是当地人和我们说的。”潜水归来，郭勇总会和勾师傅分享起水下的世界，“我有看给他看视频、看照片，不只是勾师傅，包括这里的很多老人，对他们来说水长城都是一个念想。我们现在去的拱门就是他们曾经童年的时候玩耍的地方，但现在都淹没在水下，他们没法再看到。”
每每干完活后，勾师傅经常独自一人坐在渔船上休息，他从未亲眼目睹过水下的世界，但那里的一墙一砖他从未遗忘，“我和你说，那个垛口里有一个枪眼，我三叔就是在那里……”
老潘家口村的过往，封存在水下，也在这位老人的面庞上留下一道道沟壑。
“我们大约往前开船15分钟，左手边就能看到烽火台了。我衣服上画的就是这个烽火台”，闷热的空气中，快艇于水面上行进，郭勇扯着嗓子和学员介绍着。远远望去，长城主体已淹没于深不见底的水下，岸两旁各类水生植物丛生。露出水面的部分与水为伴，少了几分恢弘，却多了些和顺。
“我在这里潜了十多年，几乎什么样的风景都看过了。但对于很多第一次来这里的人不是。尤其是很多国外的潜水员，他们把水下长城潜水的照片或视频，展示给别人，这也相当于一种文化传播。”
对郭勇来说，10年来的潜水生活，早已变成了一种生活方式。每一次潜水时，遇到的人也成为这位潜水员眼里别样的风景。73岁的挪威老奶奶、瑞典的消防员、加拿大的潜水教练……每说起一位曾经的学员，他都如数家珍。
潜水船逐渐减小了马力，烽火台越来越近了。潜水员们逐一开始清点装备、调整仪器，互相帮助对方检查潜水服。郭勇拿过一个黑色的网袋，塞进了衣服里，这是他的专属垃圾袋，“水下有时会有一些遗留的垃圾，我们看到了就都把它捡起来，也是对长城的一种保护。”
潜水像一个纽带，让郭勇得以和让不同国家、不同肤色的人短暂地相聚在潘家口，在水下共同游过一个个城楼，“水长城对我来说，就是一个奇遇，像一个礼物。潜水之前我没有接触过大海，潜水带给我，一些很美妙的海底世界，又让我奇遇了水下长城这一段。当我70多岁的时候，我希望自己还可以去潜水，拥有更多的奇遇。”
潜水船停靠在一段还在水面上的长城边，郭勇和学员穿着潜水服，即将开始今天的奇遇。平静的水面被搅动起一阵阵的波澜。从高空中看，一条巨龙从山脊慢慢盘旋，潜入到水里。潜水员们跟着这条巨龙，潜入水中，越潜越深、越潜越深……
第4100期
策划｜田野 肖郅皓
运营传播｜于佳弘 杨煜晨 王涵
导演｜张思瑾 杨深来
摄影｜徐楚云 杨振康
剪辑｜苗蓓雯 动画｜杨阳
调色｜陈海峰 设计｜李亚琼 黄绯
文字｜张思瑾
承制｜篝火故事
出品｜腾讯新闻 腾讯基金会
狗仔卡
发表于 2024-9-12 03:05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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