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道历史上的辅政大臣，要么极其嚣张，最后被亲政的皇帝铲除；要么直接扯旗造反，自立为帝。少有既能当权臣，又能全身而退者，但汉朝的霍光却是一个例外，霍光敢废立皇帝，又能全身而退，虽然死后其家族被灭，但他本人仍被后世汉帝纪念。
当年汉武帝病危之际，任命霍光为大司马大将军、金日磾为车骑将军、上官桀为左将军、桑弘羊为御史大夫、车千秋为丞相。他们在汉武帝病床前接受诏命负责辅政。这个阵容以内朝为主，兼顾外朝。但金日磾在汉昭帝继位次年就去世了，中朝就落入了霍光和上官桀手中。昭帝初期，最为嚣张的人是上官桀，他曾逼死朝廷命官。为了制衡上官桀，外戚出身的霍光成了昭帝的依靠。
公元前80年，上官桀、桑弘羊被指责谋反，旋即被诛杀，至此中朝落入了霍光手中。而外朝丞相，自汉武帝以后权力大为削弱，车千秋根本无力和霍光抗衡。汉武帝设计的五权分立、五人辅政，终于归为霍光一人揽权。霍光专权独裁成为可能。
公元前74年，汉昭帝病逝，汉武帝的孙子昌邑王刘贺登基，但他仅仅当了27天的皇帝就被废黜了。关于废黜的过程，《汉书·霍光传》有详细的记录：刘贺“行淫乱”，国家即将衰亡，霍光对此感到忧心忡忡，遂向心腹询问有何挽救时局的办法。大司农田延年趁机说，何不效仿伊尹“废太甲以安宗庙”的故事，后世皆称伊尹为贤相。霍光颇为动心，于是召集二千石以上的大臣，在未央宫开会，霍光先给刘贺定性，说他“行淫乱，恐危社稷”。众臣听此都感到愕然，以沉默表示抗议。
在这关键时刻，田延年拿着宝剑离开座位，走到诸大臣面前，慷慨陈词道：“先帝属将军以幼孤，寄将军以天下，以将军忠贤能安刘氏也……今日之议，不得旋踵，群臣后应者，臣请剑斩之。”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不同意就得死。在这种威胁下，与会者只能纷纷叩头，认可霍光的废立行为。
根据《霍光传》所说，霍光废立皇帝整件事的主导者是田延年，霍光似乎没有发什么言。但政治的特点就在于大佬从来都隐在幕后。田延年虽然表现得最为活跃上蹿下跳，但废立事件有多少是出自其本意，恐怕他不过是霍光的代言人而已。一句霍光“独以问所亲故吏大司农田延年”，生动反映了事件的本质。
废刘贺最积极的是霍光。然而昭帝死亡之初，群臣本商议扶植广陵王，是霍光力挺昌邑王刘贺，刘贺才登基为帝的。现在不过27天又要将之废黜，何其滑稽！
《霍光传》说，刘贺自接受皇帝玺印以来，“凡千一百二十七事”。一般解释是说刘贺当了27天皇帝，干了1127件坏事。这种解读明显有误，如果真是这样，算下来刘贺一天得干42件坏事，很明显这是霍光等人对刘贺的污名化。但刘贺身上的确有昏君的特点。首先就是违反礼制，他以太牢礼祭祀生父昌邑哀王，称其为嗣子皇帝。这明显是对汉昭帝的逆反。其次，刘贺没有摆脱诸侯秉性，依然沉溺享乐，没有承担起一个皇帝的责任，“常与居禁闼内敖戏”“与孝昭皇帝宫人蒙等淫乱”。总之，刘贺虽然没干到1127件坏事，但坏事肯定是干了不少。
然而，这些坏事不过是生活作风问题，真正让霍光对刘贺产生厌恶的还得是政治、经济方面的冲突。如果刘贺真的是一个政治白痴，那么霍光根本就不需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去废黜他，恰恰刘贺还是一个很有野心，又无能力的人。
首先，刘贺的治理能力很差。在当诸侯的时候，刘贺就将封地搞得一团乱，“百姓颇废耕桑”，这种违背农事，和霍光执行的轻徭薄赋、与民休息政策明显不同。如果刘贺真的坐稳皇位，将又是一个秦二世式的人物，这才是霍光最担心的。
其次，霍光希望的政治格局，仍是汉初那种皇帝无为垂拱，大臣有为执政的局面，所谓“臣愿大王事之敬之，政事壹听之，大王垂拱南面而已”。让皇帝当国家象征，高高在上，臣下负责国家的具体运转，颇有君主立宪的感觉。这种统治思想在汉朝曾十分流行，甚至是朝野共识。但刘贺是一个很有野心的人，刘贺登基之后，动作频繁，显示了刘贺对权力的野心。“即位，动作不由法度”，这句话的解释是，刘贺上台，频繁采取整治行动，违反了现行的政治规则。
当刘贺的独断专行和以霍光为首的官僚政治产生冲突，这种冲突甚至要对汉朝产生颠覆性的影响时，握有实权的霍光就动了抛弃刘贺的念头。
传言，商代伊尹废太甲，但5年之后，仍还政于太甲，伊尹因此赢得美名。但霍光废帝，可是选择了一个新皇帝，即汉武帝的曾孙，史称汉宣帝。汉宣帝上台之初，完全吸取了前任的教训，真正做到了垂拱。公元前73年，霍光提出归政天子，汉宣帝又不傻，对于霍光对自己的试探，他给出最正确的回应，他坚决不要权力，于是霍光继续执政，天下诸事都要先经霍光审议，再交天子盖章。这种情况，直到5年后霍光年老病危去世，才算结束。
虽然霍光的阴影，自汉昭帝开始，经历刘贺，直到汉宣帝时才结束，作为执政20年的大臣，他权压天子，废立皇帝，死后却得到了汉宣帝的称赞。汉宣帝说霍光“宿卫孝武皇帝三十有余年，辅孝昭皇帝十有余年，遭大难，躬秉谊，率三公、九卿、大夫定万世册，以安社稷，天下蒸庶咸以康宁。功德茂盛，朕甚嘉之。复其后世，畴其爵邑，世世无有所与，功如萧相国”，将他和开国丞相萧何相比。霍光死后，汉宣帝让他陪葬汉武帝陵，霍光陵比拟萧何墓来修建。虽然不久之后霍光家人谋逆连累了霍光，但到公元前51年，汉宣帝仍让霍光名列麒麟阁十大名臣之首。
从霍光的行为来看，他无疑是抢夺天子权势的权臣，为何汉宣帝还要对他如此礼遇，甚至霍光家人谋逆，都不能连累霍光。首先就是汉宣帝的登基依据来自霍光的扶植，推翻霍光，就摧毁了自己的合法性。其次，霍光执政，符合汉朝利益。《汉书》说，武帝时期“海内虚耗，户口减半”，但经过霍光治理，“百姓充实”。所以班固评价霍光“匡国家，安社稷。拥昭立宣，光为师保，虽周公、阿衡（伊尹），何以加此”。
霍光长期以来都是名臣的代表，可霍光也是一名权臣。虽为权臣，但他忠于国家，尽心辅佐，他的执政和废立刘贺，符合百姓和国家利益，这种不改初心正是他能得到美名的关键。
参考文献
苻奎：《专制主义视角下的霍光权力与刘贺立废》，《史学研究》2020年6期。
（作者：浩然文史·紫橘）
狗仔卡
发表于 2024-7-30 07:23 PM
提升卡
置顶卡
沉默卡
喧嚣卡
变色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