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要说起全国最“火”的城市,自然非哈尔滨莫属。不过,哈尔滨的冬季看点其实主要集中在“冰”。要论起“雪”来,我们大可将目光从哈尔滨移开,向西转投3000公里——在我国西北边陲的极北之地上,以“中国雪都”闻名的阿勒泰当仁不让,承包了中国冬季里最极致的雪。
当许多南方游客还在为中央大街上扫掉的薄薄一层雪而大惊小怪,只恨不能一头扎进去打滚之时,我的建议是:不妨来看看阿勒泰吧!
每年冬天,阿勒泰总会因为暴雪与积雪的新闻而上热搜,动辄二三十厘米厚的积雪也只能算稀松平常。别说是在雪地上打滚了,往雪堆里一跳根本连人都找不到。
这里的纬度比哈尔滨还要向北2°,极北的位置造就了冬日里长达15小时的漫长黑夜,伴着不时出现的极光与梦幻的钻石尘等自然奇观,仿佛穿越到了北欧的童话世界。
超越哈尔滨的“中国雪都”,
阿勒泰究竟凭什么?
若想溯源阿勒泰的雪,首先要看山——阿尔泰山由西北自东南贯穿阿勒泰境内,为这座城市勾勒出了“雪都”的筋骨。事实上,阿勒泰的名字正是由阿尔泰转音而来,在蒙古语中意为“黄金”。这里盛产黄金、玉石以及各类珍稀有色金属,是一座不折不扣的“金山”。
一到冬天,阿尔泰山又会瞬间变成当季特供的“雪山”。西伯利亚盛行的西北风千里迢迢地送来了来自遥远大西洋与北冰洋的湿润水汽,一头撞向阿尔泰山后便用尽了最后一丝动能,纷纷降温凝结化作了漫天飞雪。在当地每年11月到第二年3月的漫长冬季之中,阿勒泰降雪天数普遍可达30天以上,平均不到5天就有一场雪。年均降雪量更是可达86.8毫米,几乎是哈尔滨的3倍。
如果仅仅是降雪量大,倒也不算太稀奇。像是山东的烟台、威海,都是出了名的“雪窝子”。但阿尔泰还背靠大山迎风坡,呼啸而来的西北风自觉当起搬运工,把其他地方的雪打包全送给了阿勒泰。冬日里的阿勒泰,平均积雪厚度31.3厘米,某些极端地区甚至能达到2米以上。
如果说哈尔滨的冰主打一个精雕细琢的人文关怀,阿勒泰的雪则更多的是天然去雕饰的野性与粗犷。这里的偏僻与苍茫远超内地对于“城市”的理解:人口只有66.9万的阿勒泰,却坐拥着11.8万平方千米广阔辖区,比一整个江苏省还大。每天却只有4班卧铺列车从乌鲁木齐驶往阿勒泰,往往飞机场都要比火车站热闹许多。
驾车穿行在阿勒泰的苍茫原野之间,不见半点人烟,唯有皑皑白雪相伴,仿佛来到了世界的尽头。窗外,却是人间仙境般的喀纳斯湖、可可托海——极端偏僻的地理位置加上如此极致的美景,难怪阿勒泰还有着“神的自留地”的美誉。
这些漫山遍野的积雪与冰川,为无数河流与湖泊提供了丰富的水源补给,为阿勒泰赋予了新疆难得的“水灵”面貌。即便是在零下三十多度的严寒之下,这些从山上倾泻而下的湍急河流依旧不会冰冻,而是肆意流淌在两岸林海与雪原之间,成就了阿勒泰“金山银水”的美誉,独占新疆冬日里大半的美。
来阿勒泰只为三件事:
滑雪,滑雪,还是滑雪!
2022年的北京冬奥会,可以说是为阿勒泰狠狠地“长了次脸”。先导片里,一朵雪花自阿勒泰墩德布拉克岩画前一闪而过。这幅来自旧石器时代远古人类的“涂鸦”,距今已有1~2万年的历史,也是阿勒泰被称为“人类滑雪起源地”毋庸置疑的证据。
“人类滑雪起源地”年画。
“雪花”飘过二十四节气里秋分五彩滩与立冬喀纳斯湖的自然绘卷,来到了鸟巢的冬奥会开幕现场,在阿勒泰运动员迪尼格尔·衣拉木江手持的火炬中,照亮了阿勒泰人跨越上万年时光的“冰雪奇缘”。
人口只有66.9万的阿勒泰,是我国乃至整个世界历史最悠久的冰雪运动重镇。那些古老先民踩着毛皮制成的雪板,在雪地上飞驰而过追逐猎物,满足严寒冬日里的生存所需。上万年来,这是阿勒泰人未曾改变的生活写照。
时至今日,滑雪已不再是冬日里打猎必备的生活技能,而是脱胎成了带有娱乐性质的体育活动。纵使时移世易,地处滑雪黄金纬度带上的阿勒泰依旧是当仁不让,正向着长白山、张广才岭看齐,跻身为我国“滑雪天团”中的新秀。
得益于深处内陆的干燥气候,冬季里阿勒泰的雪大多是一种“粉雪”。顾名思义,这种雪花像面粉一样含水量极低,因而整体结构变得无比蓬松。粉雪的质感就像微风拂过落叶一样轻盈和蓬松,踩着滑雪板从山巅滑道飞驰而下,仿佛有着一种雪上漂浮般的冲浪感,是与硬实板结机器制雪截然不同的体验,堪称是最适合滑雪的“雪中贵族”。
在北京,虔诚的滑雪老手常常“夜观天象”,趁着天气预报下雪前的空档远赴市郊的滑雪场,只为一早“刷粉”的绝佳体验。所以,阿勒泰人有资格在全国面前“凡尔赛”,毕竟他们每年享受着绝佳粉雪的时间,能够长达半年之久。在可可托海滑雪场,甚至能从每年“十一”一直滑到来年“五一”,难怪有网友放话表示:请给予对二十四节气应有的尊重吧!
年年都办“冬奥会”,
冬日里的阿勒泰有多热闹?
中国最早种植小麦的地方在哪?答案并不在陕西、河南这些全国闻名的“碳水大省”,而是在新疆极北的阿勒泰。2016到2020年间,新疆文物考古研究所与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在阿勒泰通天洞遗址中,发现了距今5200年前中国最早的小麦种子。
这几粒小小种子的发现,却堪称轰动世界——它为我们勾勒出了一条不同于丝绸之路的史前时代东西方交往的路径:小麦并非我国原产的粮食作物,而是被马背上的游牧民族由两河流域传入我国。他们的迁徙之路不断向东,却并没有经过天山沿着河西走廊进入中原,而是在新疆最北边的阿勒泰“擦了个边”,最终被东北的大兴安岭拦住脚步。
地处中国与哈萨克斯坦、蒙古、俄罗斯交界处,“一地通四国”的阿勒泰自古以来就处在中国与西方交往的十字路口上,因此保留着许多与内地乃至新疆大部分地区都截然不同的文化风貌。
与定居农耕的维吾尔族相比,占据阿勒泰人口一半以上的哈萨克族日常生活带有更多游牧民族的特色。在汉朝时,他们的祖先被称为“乌孙”,由河西走廊一路迁徙,来到水草丰美的新疆地区开枝散叶。乌孙人擅长养马,来自乌孙的骏马经过“张骞严选”送到汉武帝面前,俊美的外形令汉武帝一见倾心,当即就赐予了“天马”的名号。
数千年的游牧生活,使得哈萨克族人的生活中根本离不开马的陪伴——已经到了一种每顿饭都离不开的程度。熏马肉、纳仁(马肉手抓面)都是哈萨克族人餐桌上的常客,就连马的内脏也不能浪费。膘肥体壮的马肋排肥瘦分明,加上盐、胡椒粉等佐料灌进马肠子里熏制,就成了别处难得一见的马肉香肠。
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游牧生活,早晨起床的第一顿饭对于哈萨克族人来说格外重要。油炸的包尔萨克(面片)、炒熟的胡尔达克(肉块),搭配上奶茶、奶疙瘩等奶制品琳琅满目地摆满了一桌子。如果放在别处,这种碳水、油脂与蛋白质爆棚的早餐免不了会被冠以“热量炸弹”的“罪恶”称呼,早上吃一顿恐怕能扛一整天都不会觉得饿。但对于哈萨克族人来说,足够的能量摄入才是在高寒地带生活数千年的不二法门。
更何况,哈萨克族人也并不像东北人那样热衷于“猫冬”,零下二三十度的冰天雪地,才是他们一展身手的绝佳场地。趁着羊群转场进入“冬窝子”的闲暇,在外放牧一年的族人们难得有时间安定下来。当一群荷尔蒙爆棚的年轻人聚在一起,再没有什么比一场运动会更能排解无处安放的精力了。
这种如同蒙古族“那达慕”一般的盛会往往没有统一组织,而是由村镇邻里之间自发举办,是如同“村超”一般每年一度的“村镇级冬奥会”。对自己骑术有自信的就来赛马、叼羊,马蹄飒沓、雪花四溅,上演着马背上民族冬日里里的“速度与激情”。哪怕是在简陋的擂台上光着膀子捉对摔跤,汗珠蒸腾、水雾氤氲,也足够引来里三层外三层围观群众火热的眼神,成为全村最靓的仔儿。
群山的环抱,为阿勒泰勾勒出这中国最极致的雪景。但在冷艳的外表之下,她的内里却又足够火热,足够在这茫茫雪原之中,温暖并融化来探索这片秘境的每一位访客。
文字编辑 | 飞天逸面
图片编辑 | YIRAN
设计 | 鱼一条
首图 | 田春雨
封图 | 视觉中国
本文系【地道风物】原创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