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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史艺丛] 狗血的正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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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2-23 04:57 PM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狗血的正史

 我是艾公子 最爱历史 2023-12-22 22:15 


长庆元年(821年)三月,由大唐礼部主持的科举考试照常开考。这是唐穆宗李恒即位以来的第一场科考,因此朝野瞩目。


但这场意义重大的考试并不顺利,很快便朝向党争的方向发展。


一切源于一个狗血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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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式开考前,宰相段文昌和翰林学士李绅找到了当科“知贡举”的钱徽,希望后者为他们推荐的人选,开个“绿色通道”。


钱徽是“大历十才子”之冠钱起的儿子,在朝中向来以洁身自好、嫉恶如仇著称。但面对两位重臣的请托,夹在中间的他也不好多做任何表示,遂以默认的方式应承了下来。


段文昌、李绅二人皆受了他人重金请托,看到钱徽一点就通,遂欣喜而去。


不料,待放榜之日,段文昌、李绅推荐的举子皆不上榜,搞得这两个收了厚礼的重臣,脸上十分挂不住。


为了发泄不满,段文昌径直跑到唐穆宗面前举报,称此次科举有猫腻。段文昌说,此次上榜的士子郑朗、苏巢、杨殷士等14人皆为士门子弟,平时连书都不读,居然能考上,简直没天理。


段文昌检举之事,基本属实。中举的郑朗是当时的给事中、后来的宰相郑覃的弟弟,出身荥阳郑氏。苏巢是唐德宗年间的状元、后来的宰相李宗闵的女婿。杨殷士的来头也不小,他的哥哥杨汝士是这次科考的“副主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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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宰相郑覃画像。


针对段文昌的举报,唐穆宗找来了李德裕、李绅和元稹,询问三人的看法。


李绅的心情与段文昌类似,自然不会替钱徽说好话。而元稹和李德裕向来对科考请托之事深恶痛绝,油然而生的正义感,也促使他们一致性倾向段文昌。


结合三人的表态,唐穆宗下令,让14名中榜举子复试,一辨真伪。


为防止考题泄露,复试的题目由唐穆宗亲自拟定,以一诗一赋为主。


复试的结果令人大跌眼镜。14名考生中,除了3人勉强按规定答完试卷外,其余11人就如此次复试考官之一的白居易所言,答卷“辞律鄙浅,芜累甚多”。


事情真相已经出炉。钱徽是整起科考舞弊案的主犯,朝廷对他的惩罚自然也是最重的,唐穆宗将其贬为江州刺史,以儆效尤。李宗闵也身涉其中,受牵连贬至剑州刺史,外放出朝。


由于李宗闵在中晚唐的“牛李党争”中始终身居“牛党”领袖,故他一落马,“牛党”的力量大受打击。而主张严惩舞弊的李德裕,则为另一派“李党”的领袖。李宗闵的下台,反过来给了李德裕发挥政治抱负的空间。


史学界将这起科考舞弊案视作“牛李党争”的导火索,有道是“至此德裕、宗闵各分朋党,更相倾轧,垂四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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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庆复考案不过是牛李两派斗争的一个缩影,而他们的结怨,则要从案发的十二年前说起。


元和三年(808年),又是一场考试。


这一年,“牛党”的领袖李宗闵和牛僧孺还是两名刚踏入仕途的小年轻。


唐宪宗为了选拔出德才兼优的士子,在正常制科考试外,特设“贤良方正科”,尤其青睐那些敢于直言进谏的良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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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宪宗画像。


在众多考生中,伊阙尉牛僧孺、前进士李宗闵以及陆浑尉皇甫湜等在对策中秉笔直书,“指切时政”,“无所回避”。他们的对策,很受考策官韦贯之的认可。经过评比,韦贯之将牛僧孺的对策定为本次“贤良方正科”的头名,并呈交唐宪宗审核。


唐宪宗专门找来了翰林学士裴垍和王涯覆策,核实本次考试结果。在韦贯之、裴垍和王涯三人的复核下,唐宪宗已经认可了这三位才子的考试结果。


可这时,有传闻称宰相李吉甫暴跳如雷。


李吉甫跑到唐宪宗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着此次考试的不公,认为此次恩科存在猫腻。他的理由是,这三大才子的对策,通篇都在指斥当权者,宣泄不满。而且,三人中,皇甫湜是翰林学士王涯的外甥,而王涯又参加了此次恩科的对策复核,指不定背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由此,被称作“元和制举案”的科考“丑闻”浮出水面。


其实,要搞清楚牛僧孺等三人到底有没有问题,关键还得看他们在对策里说了什么。但因为史料散佚和失传,我们今天仅能看到皇甫湜和牛僧孺答卷上的部分内容,唯有据此进行辨析。


在对策中,皇甫湜答道:“陛下寤寐思理,宰相忧勤奉职。”还请求皇帝可以“日延宰相与论义理”。随后,他指出,如今朝政最大的问题在于:“夫裔夷亏残之微,褊险之徒,皂隶之职,岂可使之掌王命,握兵柄,内膺腹心之寄,外当耳目之任乎?此壮夫义士所以寒心销志,泣愤而不能已也。”换言之,皇甫湜不满的是宦官当政,而非李吉甫本人。可为什么最后却引起了李吉甫的极度不满?


问题出在了牛僧孺身上。


牛僧孺言:“夫富于春秋,诫在黩武;果于英断,诫在尚刑;深居无事,诫在好逸游;宇内清平,诫在侵边鄙。戒之不倦,政之不违,乃至于阴阳交和,父不哭子,帝王之功,臻是而至矣。”很显然,牛僧孺骂的正是唐宪宗用兵削除藩镇的政策。


唐宪宗是中唐以来最想有作为的君主。自安史之乱以来形成的藩镇割据问题,已尾大不掉,唐宪宗在位期间不仅想平定一般的藩镇,还对收复河朔三镇有着使命般的执着。


所谓“河朔三镇”,即幽州、魏博、成德三军,此乃当年安禄山造反时的大本营。安史之乱平定后,这三镇的大小事务依然轮番由过去安禄山、史思明的部下掌控。鉴于大唐王朝盛极而衰、态势疲软,这些藩镇在处理政务时,一概听调不听宣,财政、军政大权始终独立自主。因此,终宪宗一朝,所用的宰相李吉甫、武元衡、裴度等人都是削藩的强硬派。牛僧孺在对策中居然直言削藩不利于大唐内政发展,定然与这些持收复论的当权者背道而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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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度画像。


于是,李吉甫这场“哭闹”,直接导致唐宪宗宣布对牛僧孺、李宗闵、皇甫湜等三人“永不叙用”。


然而,针对唐宪宗的最终判决,朝中许多大臣皆认为,这里边带有李吉甫的挟私报复。为平衡朝野关系,唐宪宗又下令将李吉甫贬为淮南节度使。


至此,以牛僧孺、李宗闵为首的“牛党”,和以李吉甫为首的“李党”,正式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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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德裕正是李吉甫的儿子。自父亲去世后,李德裕便凭着父荫入朝渐得高位。而多年来被打压的牛僧孺、李宗闵等人也随着“仇人”的谢幕,重返朝堂,大展宏图。


除了政见对立外,牛李两党主要成员的不同出身,也影响着他们的站位。


作为赵郡李氏赞皇房传人,李德裕家族是中国历史上典型的高门富户,自北朝时代起,就是天下第一等士族。若是放在过去,他们家仅需保持名士之节,即可获得朝廷高官厚禄,好生奉养。即便到了科举制盛行的唐朝,李德裕出身的赵郡李氏依旧长盛不衰。李德裕除了有位做宰相的父亲李吉甫外,其祖父李栖筠在唐代宗时期就是朝廷的御史大夫,位列三公。所以,凭借祖上功劳,他无需参加科举,即可入仕,并以真才实学获得高位。


反观之下,家境普通的牛僧孺、李宗闵等庶族士子,就没有这样的好运气了。


他们在唐朝进入仕途的必经之路就是科举考试。但因科举选士不分贵庶,录取率极低,“千人得第者百一二”,很多人终其一生,都无法鲤跃龙门。不少赴京应试的举子,均选择在开考前先到某大臣府上投稿,谓之“行卷”,以此换得这些高官的认可,增加日后中举的概率。


牛僧孺在成名之前,就曾无奈地给时任监察御史的诗人刘禹锡递过行卷。刘禹锡当时是宰相杜佑的亲信,在朝中官运亨通。面对牛僧孺的到来,这位诗人的内心并没有泛起多少波澜。据说,牛僧孺去见刘禹锡那天,刘禹锡正在府中宴客,对牛僧孺恭恭敬敬递上来的行卷,他看了两眼,便丢到了一边。


好在,当时宴会上还有另一位诗坛大佬韩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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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愈画像。


当韩愈看到牛僧孺卷首《说乐》的行文时,大喜过望,认为这人有大志向,才学不俗。之后他携自己的学生皇甫湜,上门拜访牛僧孺。牛僧孺自此声名大噪,在之后的进士科考试中“大杀四方”,顺利入朝。


牛僧孺的遭遇,在同时代的白居易身上也发生过。白居易成名后,曾写过一首《奉和令公绿野堂种花》的诗,用于感谢当年宰相裴度的赏识与提拔。诗中有一句“令公桃李满天下,何用堂前更种花”,即是成语“桃李满天下”的出处。裴度终其一生都没有担任过教职,却凭着权势与地位,给朝廷推荐了一大批可造之材。因此,白居易等一群人均以裴度为座主,自称门生。


而牛僧孺经韩愈指路入仕后,与李宗闵、杨嗣复等“牛党”骨干同拜唐宪宗朝宰相权德舆门下,互称师兄弟。如此一来,座师与门生的集合,便形成了一个荣辱与共的政治同盟。正如他们的前辈柳宗元所言:“凡号门生而不知恩之所自者,非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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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科举制在唐朝初期确实起到了为寒门庶族开辟仕途的作用,但到了中、晚唐时期,随着官位的饱和,再加上座师、门生、同年的政治同盟形成,实际上已经将底层士人的晋升空间彻底堵死。


正如史料所称:“贡举猥滥,势门子弟,交相酬酢,寒门俊造,十弃六七。”


以座师、门生互称的“牛党”,无疑就是当时的“势门”。这也就不难解释在长庆复试案中,首次中榜的14名进士中,有李宗闵的女婿苏巢。


据史料记载,在“牛李党争”斗得最激烈之时,科举取士成了“牛党”增加胜算的砝码。在长庆复试案中帮弟弟拿高分的副主考杨汝士,还曾与兄弟杨虞卿、杨汉公把控科举,士人如欲科举中式,必须重金贿赂杨氏,否则就会被无情落榜。通过这种方式,杨虞卿前后替“牛党”招募了四十多名新人。


面对这样的公然索贿,李宗闵居然对杨氏兄弟深为器重,待之“如骨肉,以能朋比唱和,故时号党魁”。


因此,与其说李德裕、元稹等人借长庆复试案弹劾李宗闵,罢黜“牛党”,倒不如说是因为“牛党”大肆利用科举制的漏洞,钻了结党营私的空子,实乃咎由自取。


待唐穆宗、唐敬宗相继驾崩,唐文宗即位后,时任礼部尚书的李德裕立即上书唐文宗,罢停“曲江宴”,并严禁考生在进入仕途后“报恩”座主,结党营私。


唐朝的进士科考试内容以帖经、诗赋、试策为主。所谓“帖经”,类似于今天的古文听写,主考官从诸子经书中选取一行,然后把其中的三个字盖住,让考生读出被贴的字是哪几个。诗赋环节,则要求考生在规定时间内作出一诗一赋,考察士子们的写作水平和文章构思能力。


可以说,除了最后一项“试策”外,进士科的考试内容更倾向于考察士子的文化水平。


为了防止朝廷最后遴选出来的备选官员,皆是一群只擅写浮华辞藻之辈,李德裕提出“进士试议论,不试诗赋”的建议,请求唐文宗变换科举进士科的考核方式,录取务实人才。


但唐文宗并未采纳李德裕的进言。


抛却皇帝身份,唐文宗本身就是一个诗人,《全唐诗》中仍记录了他留下的6首诗。王谠在《唐语林》中评价唐文宗说:“文宗好五言诗,品格与肃、代、宪宗同,而古调尤清峻。”故而,唐文宗认为才子们的“轻薄敦厚,色色有之”,问题并不一定出在科举上,应该多从外界找找原因,不要紧盯着科举做文章。


唐文宗的偏好和武断,却使李德裕错失了一次改革科举、挽救大唐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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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前面几任皇帝类似,唐文宗也是在宦官集团的扶持下登基的。所以,皇权一直把持在宦官集团手中。对此,唐文宗心有不甘。他重用李训、郑注等带有宦官集团背景的大臣,意图从太监手中夺权。


对于这两个平日里以取悦宦官为业的大臣,李德裕打从心底里瞧不起。他上书唐文宗,指斥李训、郑注为小人,反遭李训、郑注所恶,被贬出朝。


直到太和九年(835年),唐文宗意在诛杀太监夺权的“甘露之变”因事前准备不充分,政变昙花一现,郑注、李训人头落地,李德裕才得以还朝为相。


鉴于唐文宗太能折腾,宦官集团重新掌权后,便将他永远圈禁在后宫。


由于李德裕之前曾与唐文宗讨论过削弱宦官势力的策略,因此,他此次任相时间不长,便被“牛党”骨干杨嗣复取代。


不久后,唐文宗在抑郁中驾崩。即位的唐武宗李炎是唐文宗的弟弟,此人虽喜吃丹药,迷信道教,却也知道“天地则疮痍,朝廷多正臣”,因此,对于一向与宦官集团对着干、且富有改革精神的李德裕颇为赏识。从登基到驾崩,唐武宗从未想过裁撤李德裕的宰相权力。


有了唐武宗的支持,李德裕终于开始着手改革科举考试内容华而不实之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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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德裕。图源:影视剧照


唐武宗遵照李德裕的意思,下令凡“修明经、进士业者,并隶名太学,每一季一度据名籍分番于国子监试帖。三度帖经全通者,即是经艺已熟,向后更不用帖经”。这样一来,无论以何种方式参加科举入仕,被选拔出来的才子们,都必须研读经典,修习治国之策,极大抑制了当时经由进士科入仕的寒门庶士崇尚浮华、难以务实的浅薄风气。


然而,这对于拥有庞大行政系统的大唐帝国而言,不过是改革的万里长征第一步。在此基础上,李德裕又奏请唐武宗同意,在进士初合格时,必须先到地方州府县实习,待顶岗实操合格后,方可获得正式官职。


同时,鉴于“牛党”多年崇尚的行卷之风,李德裕也以身作则,建议剥夺宰相权臣主导科举结果的权力,尽力保障寒门庶士的晋升空间。


在李德裕的改革下,从前大批为“牛党”所挤压的庶士们得到了一定程度的释放,大唐国政也在唐武宗和李德裕的配合下,迎来了“会昌中兴”。


但这一切,都在会昌六年(846年)戛然而止。这一年,长期服食丹药的唐武宗崩于长安大明宫,英年早逝。宦官首领马元贽认为唐宪宗幼子李怡比较好控制,遂将其立为皇太叔,以继承唐武宗的皇位,是为唐宣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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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宣宗。图源:影视剧照


唐宣宗表面上装疯卖傻,实际上大智若愚。上位以后,立马换了副面孔,决断事务,分寸得当。但这位被后人称为“小太宗”的皇帝,一向不满于李德裕在武宗朝的专权,随着唐宣宗把控实权,出身“牛党”的白敏中便继任了李德裕的相位,尽废会昌时代唐武宗与李德裕的改革成果。


李德裕也在白敏中的诬陷下,一贬再贬,最终在大中三年十二月(850年1月)死于崖州(今海南)住所。


在唐宣宗的支持下,科举放榜后,杏园宴集座师、门生成了国朝定制,有司不得禁绝。如此,曾围绕党争而做出变革的科举制度,又重回原样。


没有人会想到,这场科举改革的功亏一篑,竟直接断送了大唐王朝最后的气运——因屡试不第,山东人黄巢走上了起义的道路,虽然最终没能一举推翻唐朝的统治,但他的小弟朱温却替大哥完成了心愿。


黄巢起义时,距离李德裕之死不过25年;朱温灭唐时,距离李德裕之死也不过50多年。历史便是如此吊诡而残忍。



全文完。感谢阅读,如果喜欢,记得随手点个在看以示鼓励呀~



参考文献:
[后唐]刘昫:《旧唐书》,中华书局,2000
[宋]欧阳修:《新唐书》,中华书局,1975
[宋]司马光:《资治通鉴》,中华书局,2009
王炎平:《牛李党争》,西北大学出版社,1996
刘运承:《“牛李两党以科第分说”质疑》,《史林》,1989年第4期
栗美玲:《李德裕与“会昌之政”》,《广西民族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5年第2期
胡如雷:《唐代牛李党争研究》,《历史研究》,1979年第6期
王志东:《牛李朋党科举之争的实质——牛李党争与唐代科举的发展(一)》,《广西社会科学》,2004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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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丨大唐梁金吾
编辑丨艾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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