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宫及美国犹太组织表示“遗憾”
以色列领导人出访,尤其是去中美这样的大国,主要目的无疑是寻求外交支持。而在这一过程中,以色列内部事务和地区事务必然是绕不开的议题。 7月24日投票日上午,抗议者聚集在以色列议会外,高呼反对司法改革的口号。 ◆7月24日,以色列议会投票时,警方在议会入口处集结。很多人在22日晚间就已进入以色列议会所在地耶路撒冷,并在一排排白色小帐篷中安营扎寨。33摄氏度的高温下,进入耶路撒冷的游行队伍将该城的主要入口变成了蓝白相间的国旗色海洋。警方则使用高压水枪驱散人群。 包括退役军事指挥官、警察专员和情报机构负责人在内的100多名前高级安全主管也加入抗议者的行列,他们签署了一封致内塔尼亚胡的信,指责他损害了以色列的军事力量,并敦促他停止立法。 因此,当司法改革计划首项法案获得通过时,以色列反对党就开始酝酿组织罢工等反对活动,军队内部也有潜在的不服从趋势,而民间示威者的怒火,也不是警方能用水炮驱散或熄灭的了。 ◆7月24日,以色列警方在耶路撒冷使用高压水枪驱散堵塞道路的示威者。从今年1月至今,司法改革计划引发以色列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抗议浪潮,成为各国尤其西方世界关注的焦点。重重压力之下,内塔尼亚胡于今年3月暂停了这一计划,但在妥协谈判破裂后,他又于6月重启了这一计划。 早在以色列议会投票之前,美国总统拜登就在一份独家声明中呼吁内塔尼亚胡不要推进这次投票计划。拜登表示,他将高度关注此次改革对以色列司法和社会的潜在影响。 当投票结束后,白宫新闻秘书卡琳·让-皮埃尔在一份声明中表示,“作为以色列的终身朋友,拜登总统公开和私下都表达了他的观点,他表示,民主社会的重大变革若想要持久,必须达成尽可能广泛的社会共识。” “不幸的是,以色列今日的投票是在如此微弱的多数参与下进行的。美国将继续支持赫尔佐格总统和其他以色列领导人,因为他们寻求通过政治对话来建立更广泛的共识。”让-皮埃尔补充道。 就在7月18日,以色列总统赫尔佐格刚刚访问美国。拜登在白宫接待他时表现出热情欢迎的姿态,还强调两国关系“牢不可破”,但同时表达了对内塔尼亚胡强推司法改革、削弱最高法院权力的不满。赫尔佐格承认,二人讨论了一系列事务,包括“以色列内部事务”,并重申“以色列民主强大且具有韧性”,所以才有了“当下在以色列的辩论”。 ◆7月18日,美国总统拜登与以色列总统赫尔佐格在白宫会面。相比于白宫和国务院,美国国会内部出现了针对内塔尼亚胡更加刺耳的批评声。 赫尔佐格访美前夕,印度裔民主党众议员普拉米拉·贾亚帕尔7月15日放出重炮,怒斥以色列为“种族主义国家”,激起千层浪。她因此遭到两党多数议员的指责,并为此道歉。美国众议院还在次日专门通过支持以色列的决议,否认以色列是“种族主义或种族隔离”的国家。 ◆美国众议员贾亚帕尔针对以色列的言论在美国国会引发轩然大波。与此同时,部分民主党众议员抵制赫尔佐格在国会发表演讲,包括美国首位巴勒斯坦裔女性众议员拉希达·特莱布。7月19日,她站在国会大厦的台阶上高举一块牌子,上面写着“抵制种族隔离”。美国立法系统的反对声音,更多针对内塔尼亚胡在以色列推行的另一个争议政策——在约旦河西岸扩建犹太人定居点。 在美国民间,犹太裔美国人群体的价值理念与以色列本土犹太人群体渐行渐远。过去几年,美国“犹太选民学会”(JEI)所做的民调显示,除了一如既往压倒性支持民主党政府,六成左右甚至更多的犹太裔美国人认为司法改革会削弱以色列民主,认同美国对以色列的援助不能被其用于犹太人定居点的扩建。 此次司法改革法案投票通过后,美国犹太人协会(AJC)表示“对这项法律的通过深感失望”。该组织认为司法改革加深了以色列社会的分歧,而数十万人走上街头就是失望的证明。 ◆7月24日,大批抗议者在特拉维夫举行示威活动,堵塞了交通要道。该机构在一份声明中写道,“以色列司法系统的巨大变革应该建立在维持制衡、尊重少数群体权利、公民自由以及维护基本司法独立的民主价值观基础上。”声明指责此次司法改革在以色列国防军内部播下了不和的种子,并使以色列和其他国家的犹太人之间的关系变得紧张。 美国犹太妇女全国委员会(NCJW)亦发表声明称,过去六个月来,以色列人在街头进行抗议,最近更是有数万人从特拉维夫徒步五天前往耶路撒冷。该组织在推特上写道,“我们相信将会有一个安全的、犹太的和民主的以色列,而限制最高法院制衡政府能力的举措破坏了这一愿景。”
外交先行,能否平息内部动荡?
未来踏上美国领土的内塔尼亚胡,会遇到不亚于赫尔佐格的压力。然而,这并不会影响到他访美的底气。这底气不仅源自美国共和党和民间保守派群体对内塔尼亚胡政府的支持,正如卡内基国际和平基金会高级研究员亚伦·大卫米勒所说,拜登承担不起让民主党与以色列公开敌对的代价,因为这不符合美国的利益,也不利于他本人的公信力——尽管他不愿意追随特朗普那种“毫无保留力挺以色列”的模式。 尤其过去18个月来,乌克兰危机才是拜登的头号国安事务关切。前以色列常驻联合国代表、内塔尼亚胡高级顾问多尔·戈尔德对美国《纽约时报》指出,如今拜登需要组建联盟以支持乌克兰和东欧,还要改革北约、应对美国所面临的全球挑战。 在此情况下,以色列作为美国在中东的“中心伙伴”,这一组关系需要稳住,以确保美国战略重点从中东抽离的情况下,不会出现大的变数。 尽管内塔尼亚胡自2016年之后再没承诺过“两国方案”,其所作所为越来越靠近否定巴勒斯坦领土主权的“一国方案”,美国也很难在口头施压之外对以色列施加实质性惩罚,遑论主动出手、改变以色列现状。 更何况,内塔尼亚胡在6月重启司法改革议程的时候,强调已经删除“允许议会推翻最高法院裁决”这项最具争议的内容,无疑意在对内安抚民怨、对外向美国和国际社会传递信号。 就访华而言,除了延续可能的实质性双边合作交流成果,以色列政府也清楚中方在以巴冲突问题上的立场,知道中国希望为双方和谈提供便利,也无需担心诸如“司法改革”这样的内政会受到干涉。 站在内塔尼亚胡的立场,访华所挑动的美方神经,或许能在客观上为他访美起到作用。至于能否停止扩建定居点、重启巴以和谈、推动和平议程,关键还是在于巴以双方(尤其是内塔尼亚胡政府)是否具备足够的诚意和意愿。 回到中东地区,据美国智库“中东研究所”分析,尽管以色列“最右翼”政府上台后的言行与政策引发了海湾阿拉伯国家的警告和谴责,阿以关系正常化的进程减缓,但部长级会谈、区域峰会等交流机制并未中断,海湾阿拉伯国家也从不反对内塔尼亚胡的再度执政。 就定居点扩建乃至整个巴以冲突而言,内塔尼亚胡很难绕开巴以争端来推动阿以关系进一步正常化。不过目前来看,海湾阿拉伯国家同样没有强力介入、干预内塔尼亚胡的行动。只要能确保以政府的“极右翼政策”不会导致国家外部环境恶化,内塔尼亚胡的外交活动便达到了服务内政的目的。 或许因此,法国《世界报》才将内塔尼亚胡描述为“外交官”和“国内动荡的掌控者”。内塔尼亚胡似乎不指望其外交活动能给区域和国内动荡与争端“降温”,他更需要平衡的是联合政府内部的极右翼势力。 因此,外交活动带给内塔尼亚胡的帮助,在于提高他本人乃至利库德集团的支持率:《以色列时报》7月7日的最新民调结果显示,认为内塔尼亚胡能胜任总理职位的受访者人数远高于其他政治人物;无论是目前最可能的潜在对手本尼·甘茨,还是曾短暂出任过总理的拉皮德,与他相比都处于下风。 ◆2017年,内塔尼亚胡访华期间登长城。他曾访华三次,每次都会游览长城。此外,司法改革抗议者虽然在以色列国内声势浩大、却未必处于压倒性地位:民调显示,43%的以色列受访者反对抗议,37%的人支持抗议却从未参与其中,只有20%的人参与了至少一次抗议活动。而在利库德集团的支持群体内部,这三个数据分别是68%、22%、10%。如果未来成功访问中美两国,内塔尼亚胡的支持率或许能得到进一步提升。 如此看来,内塔尼亚胡的民意基本盘依旧稳固,而“外交官”的手腕可能会使之进一步得到强化。司法改革计划的通过会产生何种震撼效应仍需观察。眼下最直接的影响是,数千名志愿预备役人员表示将不会去报到。一些前官员警告称,“以色列的备战状态可能会面临危险。” (作者系中国翻译协会会员、国际政治专栏作家)
文 / 胡毓堃 编辑 / 漆菲 排版 / 张东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