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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史艺丛] 大汉“海军”楼船军的征程有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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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1-17 08:16 AM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大汉“海军”楼船军的征程有多远?

国家人文历史 2022-11-14 05:31 Posted on 北京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文史知识 Author 王子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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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 文 约 6200 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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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古风五十九首》之三称颂秦始皇功业:“秦皇扫六合,虎视何雄哉。挥剑决浮云,诸侯尽西来。明断自天启,大略驾群才。”又说求仙事,言“徐巿载秦女,楼船几时回”。徐巿率童男女数千人, “入海求仙人 ”(《史记 ·秦始皇本纪》),“得平原广泽,止王不来”(《史记 ·淮南衡山列传》),据说到达日本列岛。然而关于其船队的记载未见“楼船”。《史记 ·平津侯主父列传》记载,秦始皇“使尉屠睢将楼船之士南攻百越”。军称“楼船”,应当是以水军为主力。有关“楼船”比较集中比较明确的记载,见于西汉史料。

汉代航海事业得到具有历史意义的发展,东洋航路与南洋航路得以开通,远航记录见诸史籍,而远海地方发现的汉代文物遗存可以作为实证。当时的航海技术已经成为早期海洋学的内容之一。造船业进步的标志,是大型海船“楼船”出现,并有史称“楼船军”的“楼船”编队远航。“楼船”驾驶与“楼船”作战的训练受到帝王重视,在皇家宫苑中的昆明池中进行。“楼船”制作基地“楼船官”,成为海上敌对势力军事攻击的目标,可以说明“楼船军”在战争中的作用。

“楼船”名义与昆明池“楼船”演练

汉武帝因南越国吕嘉等反叛,“令罪人及江淮以南楼船十万师往讨之。”对于所谓“楼船”,裴骃《集解》引应劭的解释:“时欲击越,非水不至,故作大船。船上施楼,故号曰‘楼船’也。”(《史记 ·南越列传》)岑彭与公孙述在“江水”上作战,“装直进楼船、冒突露桡数千艘。”李贤注:“楼船,船上施楼。”(《后汉书 ·岑彭传》)有学者指出,“汉代兴起的楼船,其最主要特征是具有多层上层建筑。”(席龙飞《中国造船史》,湖北教育出版社, 2000,72页)大概“船上施楼”即“楼船”形制。

西汉长安宫廷建筑已经开始有高程追求。高大的“楼”“阙”“台”成为建筑立体化趋向的典型代表。有些与上天神明信仰有所关联。关于“楼船”的“楼”的理解,日本学者林巳奈夫联系到佛塔一类建筑形式(〔日〕林巳奈夫编《汉代の文物》,京都大学人文科学研究所, 1976,368页)。这样的意见是有重要参考价值的。

两汉之际,割据军阀公孙述“尽有益州之地”,“造十层赤楼帛兰船”。《后汉书·公孙述传》的这段言及“十层赤楼帛兰船”的记载,为林巳奈夫考论“楼船”时引录(〔日〕林巳奈夫编《汉代の文物》,368页),以为“十层”形制的航船应当就是“楼船”。刘秀属下岑彭与公孙述“江水”上的军事竞争,都使用了“楼船”。

汉武帝经营上林苑的故事中,已经可以看到包括“楼船”的风景。《史记·平准书》记载:“上林既充满,益广。是时越欲与汉用船战逐,乃大修昆明池,列观环之。治楼船,高十馀丈,旗帜加其上,甚壮。”这里第一次说到了“楼船”“高十馀丈”“甚壮”的形制规格。司马贞《索隐》:“盖始穿昆明池,欲与滇王战,今乃更大修之,将与南越吕嘉战逐,故作楼船,于是杨仆有将军之号。又下云‘因南方楼船卒二十馀万击南越’也。昆明池有豫章馆。豫章,地名,以言将出军于豫章也。”昆明池“更大修之”,起初动机在于“欲与滇王战”。而后“将与南越吕嘉战逐”,有“作楼船”举措。理解昆明池“楼船”“高十馀丈”之说,可以比照后来公孙述的“十层赤楼帛兰船”。

以昆明池为水战操练场地的记载,又见于《三辅黄图·池沼》“汉昆明池”条:“汉昆明池,武帝元狩三年穿,在长安西南,周回四十里。”汉武帝要开通往身毒国道路,“而为昆明所闭。天子欲伐之,越嶲昆明国有滇池,方三百里,故作昆明池以象之,以习水战,因名为昆明池。”《三辅黄图》又引《三辅旧事》说到“楼船”:“(昆明池)中有戈船各数十,楼船百艘,船上建戈矛,四角悉垂幡旄葆麾盖,照烛涯涘。”所引《庙记》写道:“池中后作豫章大船,可载万人,上起宫室,因欲游戏。”这些记述,似乎强调的是“楼船”“豫章大船”装饰华美富丽,服务于宫廷“游戏”生活的作用。而实际上,当时“楼船”更多应用于军事(尤其是海上战争)

“楼船将军”和“楼船卒”“楼船军卒”“楼船之士”

回顾西汉水战史,是可以看到“楼船”用于军事的实战史例的。通过有关“楼船将军”“楼船卒”“楼船军卒”等史籍记述,可知以“楼船”为基本装备的部队已经活跃在战争史中。

杨仆曾经任“楼船将军”。《史记·建元以来侯者年表》记载,将梁侯杨仆“以楼船将军击南越,椎锋却敌侯”。《史记·汉兴以来将相名臣年表》写道:“元鼎五年,卫尉路博德为伏波将军,出桂阳;主爵杨仆为楼船将军,出豫章:皆破南越。”“元鼎六年,故龙頟侯韩说为横海将军,出会稽;楼船将军杨仆出豫章;中尉王温舒出会稽:皆破东越。”“元封二年,秋,楼船将军杨仆、左将军荀彘出辽东,击朝鲜。”名将杨仆以“楼船将军”身份先后三次远征——“破南越”“破东越”“击朝鲜”。汉武帝“因南方楼船卒二十馀万人击南越”(《史记·平准书》),虽然没有经历航海行程,然而也有海上作战经历。《史记 ·南越列传》记载,“楼船”“伏波”两部“力攻”入城:“吕嘉、建德已夜与其属数百人亡入海,以船西去。”“(伏波)遣人追之。以其故校尉司马苏弘得建德,封为海常侯;越郎都稽得嘉,封为临蔡侯。”最终使汉武帝因“获嘉”(《汉书·武帝纪》)捷报而兴奋的战功,是在海面上成就的。

与“破南越”不同,楼船将军杨仆后两次(“破东越”“击朝鲜”)战役,都经过长距离的海上航行。

《汉书 ·严助传》说“楼船卒水居击棹”,体现这些士卒在水运能力方面有特殊的优势。《汉书·闽粤传》又有“楼船军卒”之称。“楼船卒”可能出现较早。《越绝书·越绝外传纪地传》说越王勾践将都城从会稽迁徙到琅琊:“初徙琅琊,使楼船卒二千八百人伐松柏以为桴。”“种山者,句践所葬大夫种也。楼船卒二千人,钧足羡,葬之三蓬下。”关注这条史料,应当注意《越绝书》成书于东汉的事实。

所谓“楼船卒”“楼船军卒”,又称“楼船之士”(《史记·平津侯主父列传》)。而“南方楼船卒二十馀万人 ”,又称“楼船十万师”(《史记·南越列传》)。又有“楼船士”称谓。《汉书 ·食货志下》说“因南方楼船士二十馀万人击粤”。东汉依然使用此称:“今国有众军,并多精勇,宜且罢轻车、骑士、材官、楼船士及军假吏。”(《后汉书·光武帝纪下》)“楼船士”身份,又见于出土文献。如刘赐墓出土木牍文字可见“楼船士四百一十四人 ”(王子今《〈堂邑元寿二年要具簿〉“库兵”“库工”“楼船士”考议》,《文博》 2022年 2期)

“楼船军”海上远征

汉武帝征伐南越,数路同时出击,其中有“楼船将军”率领的部队。“元鼎五年秋,卫尉路博德为伏波将军,出桂阳,下汇水;主爵都尉杨仆为楼船将军,出豫章,下横浦;故归义越侯二人为戈船、下厉将军,出零陵,或下离水,或抵苍梧;使驰义侯因巴蜀罪人,发夜郎兵,下牂牁江:咸会番禺。”(《史记·南越列传》)汉远征军进击南越,在攻破番禺之后结束了战争,又“入海”追击吕嘉、建德等,在海上实现了最后的胜利。

据《史记·东越列传》记载,“至元鼎五年,南越反,东越王馀善上书,请以卒八千人从楼船将军击吕嘉等。兵至揭扬,以海风波为解,不行,持两端,阴使南越。及汉破番禺,不至。是时楼船将军杨仆使使上书,愿便引兵击东越。上曰士卒劳倦,不许,罢兵,令诸校屯豫章梅领待命”。从“屯豫章梅领”可知,“楼船将军杨仆”主力“击东越”路径不由海上。然而馀善“请以卒八千人从楼船将军击吕嘉等”,是与楼船军相关的军事行动,“兵至揭扬,以海风波为解”,是中国古代最早的关于航海行为遭遇“海风波”不得不终止航行的文字记录。虽然我们现在还不清楚此“海风波”的强度是否与台风有关,但是这一事实为我们理解楼船军航海实践提供了参考。元鼎六年(前111),馀善反,汉武帝发数军合攻,“遣横海将军韩说出句章,浮海从东方往”,“元封元年冬,咸入东粤”(《史记·东越列传》)。这是汉军大型船队行驶浙闽海面的明确史例。

《后汉书·南蛮传》:“交阯女子征侧及其妹征贰反”,“遣伏波将军马援、楼船将军段志,发长沙、桂阳、零陵、苍梧兵万馀人讨之”。马援受命“督楼船将军段志等南击交阯”,然而“军至合浦而志病卒,诏援并将其兵”。随后的进军路线,据《后汉书·马援传》记述,“遂缘海而进,随山刊道千馀里”。“十八年春,军至浪泊上,与贼战,破之。”马援随即又进军九真:“援将楼船大小二千馀艘,战士二万馀人,进击九真贼征侧馀党都羊等,自无功至居风,斩获五千馀人,峤南悉平。”

通常有以为“楼船军”是“海军”“水军”“水兵”的成见。中国航海学会编的《中国航海史(古代航海史)》写道:“史书对汉代水军称作‘楼船’。这个名称实际包括两种含义。一是对战船的通称;另一含义是对水军兵种的专称。”(人民交通出版社, 1988,78页)有学者说,“秦之水兵称楼船之士”。分析秦汉“军兵种”构成时,似乎多“以‘楼船之士’称水军”(熊铁基《秦汉军事制度史》,广西人民出版社, 1990,190—191页)。有学者在考论秦汉“军种、兵种和编制时”也说:“‘水兵’在文献中称‘舟师’或‘楼船士’,这是利用舟船在水上作战的一个军种。”(黄今言《秦汉军制史论》,江西人民出版社, 1993,213页)张铁牛等《中国古代海军史》说:“汉代水军称楼船军。在我国武装力量中正式设置水军,是从西汉开始的。”(张铁牛、高晓星《中国古代海军史》,解放军出版社, 2006,24页)而事实上汉代“楼船军”主要的作战形式仍然是陆战,汉武帝时代征服南越和东越的战争中大体都是如此。朝鲜战事中可见所谓“楼船军败散走”,将军杨仆“遁山中十馀日,稍求收散卒,复聚”。这里所说的“楼船军”已可以看作陆战部队,与《史记 ·东越列传》“东越素发兵距险,使徇北将军守武林,败楼船军数校尉,杀长吏”相同。“楼船”,似乎并非战舰,在某种意义上只是运兵船。看来,简单地以“海军”“水军”定义“楼船军”的说法,还可以斟酌。或许黄今言的意见是正确的:“当时的船只还不是武器,只是一种运输工具,作战时水兵借助船只实施机动,到了作战地,即舍舟登陆,在陆上进行战斗。”(黄今言《秦汉军制史论》, 213— 214页)就汉代文献分析,看来当时的“楼船”似乎并没有在海面实战中直接发挥战舰的作用。王粲《从军诗》所谓“楼船凌洪波,寻戈刺群虏”等形容“楼船”水上作战情景的文字,应未必是海战的写实。

庐江“楼船官”和寻阳楼船基地

楼船的使用,史籍可见多例。《文选》卷四五汉武帝《秋风辞》有“泛楼舡兮济汾河,横中流兮扬素波,箫鼓鸣兮发棹歌”句。可见在“汾、河”有楼船以为帝王乘度之用。汉元帝酎祭宗庙,出长安便门,准备乘坐楼船,御史大夫薛广德“免冠顿首曰:‘宜从桥。’”光禄大夫张猛也以“乘船危,就桥安,圣主不乘危”相谏,于是“乃从桥”(《汉书·薛广德传》)。显然渭河津渡也备有楼船。黄河水系的楼船制作地点,我们目前尚未知晓。

有迹象说明,庐江有楼船制作中心。《汉书·地理志上》关于“庐江郡”的内容中,说到“楼船”基地“楼船官”:“庐江郡,故淮南,文帝十六年别为国。”“庐江出陵阳东南,北入江。”“有楼船官。”

在汉帝国东南沿海,闽越以优越的航海能力与中央政权关系微妙。与朝廷离心的诸侯势力往往联络闽越以谋求策应。《史记·孝文本纪》说,淮南王刘长“谋反”,“遣人使闽越及匈奴,发其兵,欲以危宗庙社稷”。《史记 ·吴王濞列传》:“七国之发也……南使闽越、东越,东越亦发兵从。”叛乱平定,“吴王子子华、子驹亡走闽越”。他的两个儿子在流亡中为闽越所收留。闽越对长安政权的这种态度,与背靠外海的地理形势有关。《汉书·严助传》:“今闽越王狼戾不仁,杀其骨肉,离其亲戚,所为甚多不义,又数举兵侵陵百越,并兼邻国,以为暴强,阴计奇策,入燔寻阳楼船,欲招会稽之地,以践句践之迹。今者,边又言闽王率两国击南越。”指出不解决闽越问题,“则会稽、豫章必有长患”。“闽越王”的进取,包括“阴计奇策,入燔寻阳楼船”。此说未可判断是已经破坏了寻阳楼船基地还是仅仅只是“阴计奇策”,尚未实施。

关于“寻阳楼船”,颜师古解释:“汉有楼船贮在寻阳也。”(《汉书·严助传》“颜师古注”)闽越王 “入燔寻阳楼船”,即使只是策划,也体现出对“楼船”军事航运能力的重视。

《汉书·朱买臣传》:“诏买臣到郡,治楼船,备粮食、水战具,须诏书到,军与俱进。”可知会稽也是“治楼船”的基地。前引《史记》“楼船将军杨仆从齐浮勃海”,启航地点是“齐”。这里应当可以批量制造楼船。从“吕嘉之难”发生,卜式上书汉武帝表示愿往南越战地赴死,说到“博昌习船者”(《汉书·卜式传》),或作“齐习船者”(《史记·平准书》),可知当时齐地沿海地方有比较集中的航海专业技术人员培训能力。

《太平御览》卷七〇二引《吴志》记述了这样的故事:“刘基,孙权爱敬之。尝从御楼船上。时雨甚,权以盖自覆,又令覆基,馀人不得也。”可能三国孙吴武昌(今湖北鄂城)也有楼船制造基地。孙权“御楼船”竟然无从避雨,似乎“楼”的结构尚未完成。上文说到公孙述、岑彭军中楼船,说明长江多处地方皆有楼船制作的能力。

“楼船”的文物发现

包遵彭《汉代楼船考》有较早的单行本,其内容收入《中国海军史》。该书第三章“秦汉时期”的第四节“楼船式样”提示了“楼船”形制的文物资料说明。关于“铜鼓上的楼船纹样”的介绍,引凌纯声“就船之建造形制而言”,“铜鼓上的神船”“都是‘船上施楼’ ”说,认为“铜鼓上的楼船”“是汉代已建造楼船有利的标示”。有关“汉砖上的楼船纹样”的讨论,引录罗香林关于所藏“广州汉代城砖”的说明:“余所获广州汉代城砖,亦有划绘楼船形者。”然而“该书未附图,楼船纹样不可知。”包遵彭指出,“山东滕县出土汉画象砖上,有一船纹”,“船面中部为舱楼,这证明汉代楼船之样式,已确实信而有征”(包遵彭《中国海军史》,中华丛书编审会员会, 1970,56— 58页、135页图版三、 136页图版四)。察看图像,“铜鼓上的楼船纹样”之所谓“楼”,只是略高于甲板的小平台。而“山东滕县出土汉画象砖”所见“舱楼”亦可疑,有可能表现的是舱房的出入口。

日本学者林巳奈夫《汉代の文物》中关于“楼船”举列的图像资料是“镜背纹”(图1)“楼船”,画像有仙人状貌。论者以为与东王公、西王母崇拜有关(〔日〕林巳奈夫编《汉代の文物》, 754页,图 7—81)。江苏仪征博物馆藏1983年仪征新城镇林果村出土的东汉“铸图铜簋”(图 2),据介绍,“器底铸有画舫图形,十分独特”(仪征市博物馆编《仪征出土文物集粹》,文物出版社, 2008, 98页)。查看其样貌,可以视为“楼船”图像。船尾杆上有幡,向后张扬,显示船在行进。“楼”占据了甲板几乎全部面积,或许有所夸张。但多层次的形制,无疑是仿拟了“楼船”的实际状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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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巳奈夫《汉代の文物》“镜背纹”楼船图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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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苏仪征铜簋底部楼船图像

“楼船”,或许可以看作汉代文明水准的重要标志、汉代发明与创新的典型性成就、汉代历史文化的光荣纪念。至于更明确的“楼船”文物实证的发现,我们对考古工作今后的进步寄予热切的期待。


本文刊于《文史知识》2022年第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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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王子今
编辑 | 詹茜卉
校对 | 火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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