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春晚舞台 进入90年代,整个社会的文化产品流通更加自由,人们不再只凭借一年一度的春晚来获得娱乐。 DVD影碟机、Walkman和卡拉OK得到普及,香港电影、美国大片、日本歌曲、韩流、台湾偶像剧纷纷进入内地,两岸三地的唱片工业大爆发,普通老百姓有条件在“精神上吃饱”了。
90年代登上春晚的歌手:
90年代是当之无愧的“金曲年代”,此前长期被压抑的私人感受,借由一首首流行歌曲得到确认和释放,关于爱情、友情和亲情,每个人都带着自身生活经验的烙印,在认真地抒情。 而这一时期能上春晚的歌手,基本上都是得到市场认可的实力派,所以90年代的春晚也常常被怀念为“神仙打架”。
在春晚演唱《我想有个家》 1991年潘美辰的《我想有个家》,由她本人作词作曲,源自她常年在外漂泊的亲身经历。“我想要有个家,一个不需要华丽的地方,在我疲倦的时候,我会想到它”,这让当年众多背井离乡的人产生巨大共鸣。 1992年庾澄庆《让我一次爱个够》,狂拽不羁,帅气性感。1993年毛宁的《涛声依旧》,歌词清丽,曲调悠扬,“这一张旧船票,能否登上你的客船”,多年以后被宋丹丹挪用,改编成“能否登上你的破船”。 1995年春晚刘德华演唱《忘情水》
95年春晚,刘德华和孟庭苇在后台合影
1995年的春晚歌曲,呈现内地、港台分庭抗礼的架势,刘德华的《忘情水》、孟庭苇《风中有朵雨做的云》、那英《雾里看花》、老狼《同桌的你》。 跟胡同里的一家人包饺子
其中《风中有朵雨做的云》令“初恋脸”的孟庭苇家喻户晓。 “云在风里伤透了心,不知又将吹向那儿去,吹啊吹,吹落花满地,找不到一丝丝怜惜”,婉转诗意,令人迷失在一种凄清的怅惘中,23年后娄烨用这首歌命名了自己的电影。
王菲在春晚演唱《相约一九九八》
到了1998年和1999年,春晚选曲风格变得更加欢快,王菲那英的《相约一九九八》、任贤齐《对面的女孩看过来》、宋祖英《辣妹子》……唯有2000年朴树的一首《白桦林》,还带点儿来自前苏联的忧伤,但也只是在大串曲里略微停留了一下。 2000年千禧之年的春晚,明显感觉到影视演员的位置更加突出。
1999年10月章子怡主演的《我的父亲母亲》上映
20岁的章子怡负责开场,在歌舞节目《笑口常开闹今宵》里,她扎着高马尾,紫粉色的套装,青春洋溢。
“世纪新娘”董洁 挽着谢霆锋的手臂上场的“世纪新娘”董洁,无疑成为当晚最大赢家。他们唱了一曲含糖量爆棚的《今生共相伴》,很多观众当年都误以为他俩真的结婚了。 相比于流行音乐,90年代的春晚小品也呈现“三大天王争霸”的格局,陈佩斯、赵丽蓉和赵本山同台竞技,尤其后两位堪称90年代春晚的“台柱子”。 1988年,赵丽蓉幽默诙谐的母亲形象横空出世。她慈眉善目,爱赶时髦,精力爆棚,唐山话口音令人倍感亲切。 小品《打工奇遇》 11年间,她和巩汉林搭档,为我们带来了太多欢笑和感动:《英雄母亲的一天》、《妈妈的今天》、《如此包装》、《打工奇遇》、《老将出马》…… 众多台词是每个中国人耳熟能详的,你说了上句,身旁的人立马能接下句—— “探戈儿就是趟啊趟着走,三步一窜嘛,两啊两回头。”(1992年 《妈妈的今天》) “我张不开嘴儿,我跟不上遛,你说难受不难受,你说难受,不,难受?”(1995年《如此包装》) “宫廷玉液酒,一百八一杯,这酒怎么样,听我给你吹。”(1996年《打工奇遇》) “什么群英荟萃,我看就是萝卜开会。” (1996年《打工奇遇》) “点头yes,摇头no,来是come,去是go。” (1999年《老将出马》) 她文化程度不高,识字不多,每次收到剧本都需要儿子念出来给她听,她再背下来。
《如此包装》里赵丽蓉险些跌倒
在1995年《如此包装》里,她跳了霹雳舞、唱了Rap,快结束时她跪在了地上,往前趔趄了一下,并不是有意设计,而是她当时髌骨有伤,真的吃不住力了,根本站不起来,所以巩汉林赶忙扶了一把。
赵本山首个春晚小品《相亲》 33岁的他已经是个小老头模样 1990年的春晚舞台,被很多B站年轻人形容为“梦开始的地方”,因为正是这年,我们的“念诗之王”、“东北教父”、“押韵狂魔”赵本山,上场了。 这年他只有33岁,身着软踏踏中山装、解放帽和黑棉鞋,双腿打着弯儿走来,被公园长椅绊了一跤,随即念出了他在春晚舞台上的第一段词—— “你说我儿子净出新鲜事儿,让当爹的替他相媳妇儿…...那孩儿哪点都好,就是有点驴脾气儿,这也不怪他,我也是这味儿。” 一口气咣咣咣说完,台下立马爆发了笑声和掌声。
1998年赵本山、范伟和高秀敏首次合作小品《拜年》
他的小品里充满了俏皮的俚俗野话,朗朗上口,带劲儿极了。“整”、“那嘎达”、“唠嗑”迅速成为全国通用语,铁岭一跃成为“大城市”,带来了东北文化的文艺复兴—— “啥也憋说了,理解万岁。”(1992年《我想有个家》) “困难像弹簧,你弱它就强,为了实现有个家的美好愿望,有困难要上,没有困难创造困难也要上。”(1992年《我想有个家》) “上顿陪,下顿陪,终于陪出胃下垂。”(1995年《牛大叔提干》) “范老师,我觉着,猫走不走直线, 完全取决于耗子。” (1997年《红高粱模特队》) “秋波,就是秋天的菠菜。”(1999年《今天,昨天,明天》)
1999年春晚的《今天,昨天,明天》是“白云黑土宇宙”的开山之作,直接封神。 如今的B站上播放量超过8000万的鬼畜视频《念诗之王》,便是以其中的“改革春风吹满地,中国人民真争气”为开头,而“纵观世界风云,风景这边更好”一直到今天都还在被频繁引用。
整个90年代,对农村人来说最重要的日常经验就是“进城打工”,迎面撞上城市文化,其中的犹疑、困惑、冲突与醒悟,被赵本山巧妙地安置在他的作品当中。 细数赵本山在春晚舞台上的21个作品,无论剧情如何变化,他始终扮演的,都是一个有点蔫了吧唧的东北农村小老头,琢磨一些日常琐事,这和他刻在骨子里的乡土情结有关。 曾任文化部部长的王蒙写文章说:“赵本山在主流媒体上争到了农民文化的地位和尊严。夸大一点说,他悄悄地进行了一点点农民文化革命,使得我们的主流文艺更加宽敞自然,开放亲民。” 到了2000年,赵本山交出了经典的《钟点工》,吼出来“小样儿,你以为脱了马甲我就不认识你了”,博得满堂大笑。 他还热热闹闹进军电影界,拍了张艺谋的《幸福时光》。
赵丽蓉最后一个小品《老将出马》 而这一年,赵丽蓉老师却已经不在了。 赵丽蓉最后一个作品是1999年的《老将出马》,排练时她咳出了血,在直播前十几天被确诊了肺癌晚期。 在台上,她用英文唱了首《我心永恒》,明显听出来气息微弱了,末尾处,她在一群人的簇拥下,挥了挥手,跟观众作了最体面的告别。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旧的人离开,新的人到来。 处在世纪之交的人们,对未来充满希望,诚如19岁的朴树在专辑《我去2000》里的《New Boy》唱到:“以后的路,不会再有痛苦,我们的未来该有多酷。” 回顾80、90年代的春晚,很多东西都是新生的,也必定是粗糙的,充满瑕疵的,但反倒是这样的舞台,能让我们在除夕夜里毫无负担地笑着、乐呵着,茶余饭后品一品——“嗯,有点儿东西。”纪录片《往事·春晚背后的赵丽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