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测人口的关键在于生育率随预期经济发展的变化情况,对此,上述三种模型采用了不同的预测方法。联合国的模型将生育率上升趋缓、下跌、再回升的过程划分为数个阶段,根据一个国家近年来出生率的变化,将其归入相应阶段,由此得出了约10万种生育率变化的可能模型。最后,联合国选取了其中的中位数,作为可能性最大的结果。
IIASA团队并非基于数据和过往趋势,预测生育率将随社会发展下跌,而是根据专家的判断做出预测。团队采访了包括经济学家、人口学家、社会学家在内的约200位科研人员,要求他们基于对若干社会、卫生、经济因素的预期,分别预测单个国家2030年和2050年的生育率。收集到的部分预测结果差别极大。例如,对于印度,2030年生育率的预测从1.5到2.5不等,2050年生育率预测从1.1到2.5不等。
IIASA预测的生育率显著低于联合国。例如,IIASA研究者预测,本世纪末,撒哈拉以南非洲各国的生育率均将跌破2.1的更替水平。但联合国预测,届时该区域只有1/3的国家生育率会跌破2.1.
IHME团队的做法则较为不同。他们没有将生育率及其变化情况作为建模基础,而是采用50岁世代完成生育率(cohort fertility at 50 years,CC50)作为变量,该变量反映了每名女性50岁时生育的子女总数。与总和生育率略有不同,该变量较少受女性生育年龄的影响,也不会出现跌至低水平后的反弹效应。
IHME的模型并未假设未来某一具体时间点的CC50数值,而是用真实世界数据分析了CC50与其两大影响因素(受教育水平、避孕需求缺口)间的关系。这就是说,作者可以把各国的受教育水平和避孕状况数据(以及研究者对两者变化情况的预期)代入预测模型,而不是简单估计未来生育率。
IHME团队的负责人Christopher Murray表示,该方法能够检验各种变化和假设的影响,从而让IHME的预测比别人的更可靠、更有价值。该模型可以预测,若政策鼓励延长女孩接受学校教育的年限,或者卫生基础设施的改善确保人们拥有更可靠的避孕途径,人口将会如何变化。“政策方面,考虑因果关系的模型要有用得多。”Murray说。
但许多人口学家并不认同。“[IHME]这些预测有几处有些问题。”香港科技大学人口学家Stuart Gietel-Basten指出。Gietel-Basten与维也纳的Sobotka共同发表了一篇预印本[5],对IHME的研究进行了技术批评,提出了IHME研究中他们称之为“自相矛盾和差池,不合逻辑和难以置信的趋势”之处。
例如,Gietel-Basten和Sobotka抨击了IHME对伊拉克人口的预测:2100年,该国女性预期寿命将高居全球第四,且未来数十年内将迁入大量人口。两人指出,这一预测成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Gietel-Basten和Sobotka组织170位人口学家联署了一封批判信,投书刊登IHME论文的《柳叶刀》期刊。这封信目前尚未发表。
“我非常关切的是,预测会塑造未来。”Gietel-Basten说,“如果你说,我们的生育率将会非常、非常低,人口会快速迈向老龄化和停滞,这可不是政府希望看到的。”新加坡的例子显示,当局会做出反应出台政策阻止生育,或更常见的情况是鼓励生育。“政府的对策可以是限制使用计生措施、限制流产、限制输精管结扎手术等。”
Kaneda指出,发表论文的IHME团队几乎没有人口学背景,其人口预测是基于其开发的计算常规健康统计数据的方法——称为全球疾病负担数据(Global Burden of Disease)。“我认为这是很了不起的工作,只是他们需要退回去重新审视其中一些内容。”Kaneda说。
Murray拒绝接受这一批评,称联合国模型本身就有自己“奇怪的一套假设”,人口学界也听不进外界的意见。“我们可以到时候看那些低生育率的国家情况如何。”他说,“我们会看到中国、韩国、新加坡、希腊、西班牙的生育率像联合国预期的那样快速上升吗?我认为不会。”
联合国的过往预测准确性较好。例如,1968年,联合国预测1990年全球人口将为54.4亿,在实际最佳估计数据53.4亿的浮动2%之内。2010年,世界人口约为70亿;此前,联合国多份报告给出的预测介于68亿~72亿之间。
Gerland说,人口司还在运用具体国家更精准的新数据源,校正其历史记录。这不仅让建模更加准确,也有助于缩短更新周期——尽管当下的最新预测没能按期发布,最新的全球人口报告也延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