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击疗法，化学阉割：英国人为何对自己的同胞那么狠？

源济

电击疗法，化学阉割：英国人为何对自己的同胞那么狠？

Original 刘六七 Vista世界派  2021-12-15 19:15

网络上，总是能看到一些玩笑话，比如把某人“掰弯”，或者把某人“掰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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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一些国家，“掰直”不仅仅是玩笑，而是一种真实存在，且往往十分黑暗的治疗术。

美国心理学家约瑟夫·尼古拉斯，就是酿成无数“掰直悲剧”的“反派魔头”。

就是他，约瑟夫·尼古拉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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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性恋行为通常是由孤独引起的，这是一种病，是一种与男性身份产生联结的障碍。”讲台上，尼古拉斯大声说道。讲台下，100多名心理治疗师全神贯注地倾听着，他们大多是男性福音派信徒。

这场讲座发生于2009年春天，地点位于一座伦敦中部的教堂。汇报厅最后一排桌子上的手册点明了主题——性向转换治疗，即如何把同性恋变成异性恋。

尼古拉斯是该领域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也是世界上最大的性向转换治疗机构“全国同性恋研究治疗协会”创始人。

他的众多理论之一就是，一个疏远的父亲和过于强势的母亲会给孩子造成创伤，从而变成gay。

“在加州的诊所，我们经常告诉父亲，如果你不拥抱自己的儿子，那么其他男人就会替你拥抱。” 尼古拉斯在台上讲道。

2021年7月24日，伦敦特拉法加广场，人群集会反对性向转换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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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他再也不能回英国举办类似论坛了，这不仅是因为他已于2017年去世，还因为英国打算在明年6月前通过一条法律，禁止该国进行任何形式的性向转换治疗。

目前，该提案已经进入公开征询阶段。

出乎大家意料，这样一个看来十分“政治正确”的提案，却遭到了来自公众和部分LGBT群体的强烈反对，以至于政府不得不将公开征询截止日期往后延期了两个月。

LGBT群体竟然向政府反对治疗同性恋say no？这立场，怎么看都有些违和。难道政府反对性向转换治疗，不是在维护同性恋群体的权益吗？LGBT群体又为何会激烈反对？

电击疗法

早在1967年，英国就已经将同性恋行为去罪化。但是法律易改，人心难移。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同性恋仍然备受歧视，也正因此，社会上依旧充斥着各式各样的性向转换治疗。

性向转换治疗也被叫做“修复治疗”或“同性恋治疗”。根据英格兰国民医疗服务系统的解释，这是一种意在改变一个人的性取向或性别认同的疗法。

具体点说，就是阻止一个人变成 gay和以一种背离生理性别的方式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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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个世纪，人道主义与平权风潮尚未兴起，所以，那时的性向转换治疗往往十分粗暴、野蛮，按今天的标准，甚至都不符合伦理道德。

二十世纪70年代，20岁出头、刚刚结束青春期的克里斯在懵懂中摸清了自己的性取向：自己喜欢男人。但是，他身边的朋友都劝诫说，“同性恋的生活十分艰难，去变性都要比当gay好。”

为了像其他人一样拥有“正常”生活，克里斯通过医生找到了一位伯明翰大学的临床心理学家。这位心理学家信誓旦旦，保证其疗法肯定奏效，而且过程也不复杂，电击几下就可以。

1949年，一名医生在进行电击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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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疗室不大，装修简单：一把椅子，一个投影，和一套连着各种电线及端口的仪器。它们虽然冷冰冰，却曾带给克里斯无限希望。

治疗开始前，研究人员会在克里斯的手腕和脚腕套上电极。准备结束后，大屏幕亮起，依次打出帅哥或靓女的幻灯片。

规则很简单，当屏幕上出现男性形象时，克里斯必须在极短时间内切换到下一张幻灯片，如果及时完成，那么他将毫发无损。

反之，但凡眼睛在图片上多留恋一秒，电流将会沿着电线在克里斯的四肢释放，给出猛烈一击。

当然，如果幻灯片放出的图像是女性，则什么都不会发生。

这种治疗的逻辑就是将欲望与疼痛联系在一起。未来，如果克里斯在生活中对某位男性动了心，神经将会条件反射地回忆起电击和“刀子在肌肉中绞”的感觉，从而达成“转换”效果。

示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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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成所有疗程后，研究人员还鼓励克里斯去相亲。最终，克里斯遇到了露丝，两人结婚前特意拜访了曾经执行电击治疗的心理学家，后者让他们放心，说“克里斯现在就像正常人一样”。

然而，电击没有改变任何事情，尽管克里斯和露丝现在还生活在一起，但是二人并未育有子女。

更糟糕的是，因为长达数月的电击疗法，克里斯此后一直生活在不知道疼痛将在何时降临的恐惧之中，最终患上了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

说到底，电击并没有消灭欲望，它只是残忍地对人类本能反应进行压制罢了。当人性被抑制长达数十年，精神不崩溃才奇怪。

如今，75岁的克里斯正在向伯明翰大学讨说法，面对对方的否认和推辞，两鬓斑白的他语气绝望，似乎要将这辈子的痛苦都倾吐出来，“我并不想起诉大学，我只想为这么多年受的罪要一个道歉，我想要一个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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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政府，克里斯语气坚决，“在这个国家，就连训练狗时都不能电击，对一个同性恋者为什么就可以？为什么政府还不禁止性向转换治疗？”

“极不专业的治疗”

英国最著名的同性恋治疗案例发生在“人工智能之父”阿兰·图灵身上。

这位奠定了计算机逻辑的科学家、二战时帮英军破译德国密码系统的功勋人士，也是一位同性恋者，但即便这样，都没有逃过迫害。

阿兰·图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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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战结束后不久，有关他性向的“秘密”就被英国官方发现。那时，同性恋还是罪，在公审后，图灵被给予了两个选择：坐牢或者接受雌性荷尔蒙疗法。他选择了后者。

虽说是“疗法”，但是其效果等同于化学阉割。在持续注射雌激素一年后，药物使图灵长出了女人一般的乳房，使原本热爱体育运动的他受到极大的心灵创伤。

1954年，图灵因吃下在氰化物中泡过的毒苹果去世，大家一致认为这是自杀。而直到2013年，英国女王才赦免了他因“同性恋”而被判罚的罪行。

这样一位伟大的人物，都无法避免遭受如此凄惨的迫害和性向转换治疗。可见当时在英国，性少数群体的日子有多灰暗。

除了电击和注射激素，性向转换治疗还包括吃催吐药、体罚、驱魔等极端方式。

一度，市面上甚至流传着一种“矫正性强奸法”，即强迫与同性恋者发生异性性行为，然后美名曰让他们感受到正常人的“甜头”。当然，“矫正性强奸法”目前已经被列为犯罪。

“矫正性强奸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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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人们意识的提升和法律的进步，如今，性向转换治疗的形式变得温和多了，主要是通过心理访谈和宗教仪式进行。

为了揭开这一领域的真实面目，英国《独立报》记者帕特里特·斯特鲁特维克秘密混入了文章开头的那场会议，并伪装成患者接触到几名治疗师。结果，他发现，即使是看似安全的心理咨询治疗，也及其不专业。

通常，追随约瑟夫·尼古拉斯的治疗师都认为，同性恋的形成与过去所受创伤有关，只要回到过去愈合伤口，就能达到转换效果。因此，很多心理咨询疗程都分为了“寻伤”和“实践”两个部分。

帕特里特发现，由于自己从小家庭和睦，自我感觉也同样健康，心理治疗师总是找不到“漏洞”。

一位被逼急了的女治疗师甚至直接打探帕特里特是否经历过霸凌和性侵犯，即使得到了否定的答复，但还是坚持“一定发生过”，并希望神父“能让过去的事情浮出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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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位曾经身为同性恋者的男治疗师，直接试图引导帕特里特产生性欲，再声称交给他应付欲望的实践方法。

伦敦大学学院脑科学学院精神科教授米歇尔·金表示，在心理治疗中，引导暗示和引发性欲都是极其不专业的表现。前者可能会引发“假性记忆”，后者则违背职业伦理。

杀伤力巨大

特里特的遭遇很具代表性，性向转换领域鱼龙混杂，有些从业者甚至还在使用未经临床认证的诊疗方法，比如求助于“宗教力量”。

早在2009年，米歇尔·金教授就调查发现，每6名英国心理治疗师中，就有1人曾为患者提供过某种形式的转换治疗。

2018年，英国政府颁布的《国家LGBT调查报告》（以下简称《报告》）再次印证了类似服务的火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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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报告》，在接受调查的10.8万名性少数群体受访者中，5%的人曾被推荐进行性向转换治疗，2%的人接受过相关治疗。

在基督教徒和穆斯林受访者中，曾被推荐或接受过性向转换治疗的比例分别为10%和20%，这一数字在无宗教信仰人士中仅为6%。

更令人担忧的是，接受过性向转换治疗的受访者中，仅有20%是在专业医护人员指导下进行的，形成鲜明反差，超过50%的人表示，自己是在宗教团体那里接受的治疗。

“自我憎恨不是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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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所有性转治疗都是建立在一套过时、狭隘且不准确的性别观之上。”公益组织MIND的平权部门经理胡玛·蒙西告诉媒体，此类治疗因为打碎了现实生活和价值取向，十分容易引发患者的孤独、自卑感，甚至导致自残和自杀倾向。

众多调查也证实，即使不涉及“酷刑”般的治疗手段，只是“动动嘴皮子的”心理咨询也可能具备强大的杀伤力。

很多经过治疗的患者，最后罹患了各种疾病：如焦虑、抑郁、人际关系障碍、阳痿等。

他们为何反对禁令？

看到越来越多研究证实性向转换治疗无效甚至有害，加拿大、马耳他、德国、墨西哥、澳大利亚等国陆续颁布了效力不同的禁令。

比如德国规定，18岁以下的未成年人不能接受任何形式的性向转换治疗，对于成年人来说，相关治疗也只能在本人知情、自愿的条件下进行；

在美国，大约20个州禁止了“同性恋治疗”，但法律并不覆盖宗教团体。

2018年，英国宣布，把禁止性向转换治疗上升为“提升LGBT群体生活质量计划”的主要议程之一。

图源：英国政府官网

一拖再拖后，今年10月，政府终于开始征询公众意见，而且由于讨论过于热烈，征询截止日期还一度从12月10日延期至次年2月4日。

延期的原因之一，是不少民众甚至是LGBT公益组织对禁令提出了反对。

这个看起来十分“政治正确”的法案，为什么会引起抵制？

首先，LGBT组织认为，该法规没有很好的将“同性恋者”和“易性别者”区分开。虽然同属于“LGBT”,但这两者还是有所差别。

比如，同性恋者在心理上认同自己的生理性别，但是易性别者在心理上否定自己的生理性别，想要改变性特征。后者在医学上属于性别认知障碍，某些情况下，需要接受专业咨询和治疗。

专家和组织担心，如果政府的禁令只是一刀切，医护人员可能会怯于对性别认知障碍的患者进行治疗，从而耽误病情。此外，如果真的有人想要进行性向转换治疗，这条法律是否也将提供帮助的渠道阻断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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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人担忧，此法律将会把“性别认知”这一概念首次加入到英国法律。毕竟，性别认知的概念过于模糊，有时还会随着周遭情况而变化，这会给司法机构带来不小困扰和变数。

最后，反对声音最强烈的，当然是既得利益者。政府宣布计划后，英国福音派联盟就表示，该禁令会限制宗教自由、侵犯认为“异性婚姻以外的所有性行为皆为罪孽”的传统教义。

性向转换治疗机构更加气愤，“核心问题基金会”负责人迈克尔·戴维森就痛批，该禁令简直是剥夺个人自由选择的权力。

他声称自己的公司旨在通过科学方法安全地帮助患者探索性别问题，如果禁令成真，必将诉诸于法律。

2017年9月22日，巴西圣保罗，人们聚集在一起，反对一法官支持同性恋治疗的倡议

图源：网络

看来，征询截止日期延期的背后，政府还是想将禁令的漏洞降到最低。最终，英国是否能推出一个兼顾医护人员、宗教领袖、父母和性少数者的完美方案，全世界都在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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