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登提名美联储主席鲍威尔连任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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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登提名美联储主席鲍威尔连任之后

Original Dow Jones 道琼斯风险合规  2021-11-24

美联储主席鲍威尔被拜登政府内部和市场上的支持者视为一只稳定的手。图片来源：SUSAN WALSH/ASSOCIATED PRESS

为了维持美国经济政策的连续性，美国总统拜登(Joe Biden)宣布提名美国联邦储备委员会（简称：美联储）现任主席鲍威尔(Jerome Powell)二度执掌该央行，他在一些民主党人的强烈反对下依然做出如此选择。那些民主党人希望由某个在银行监管和应对气候变化问题上秉持更强硬立场的人选接掌美联储。

拜登说，他还将提名美联储理事布雷纳德(Lael Brainard)出任美联储理事会副主席。来自马萨诸塞州的民主党参议员沃伦(Elizabeth Warren)等知名自由派人士曾告诫拜登不要选择鲍威尔，进步派团体也作了最后一搏，敦促拜登选择布雷纳德担任美联储主席。

在通胀高企、党内分歧的背景下，拜登及其高级幕僚就这个对全球极其重要的经济政策职位进行了为期数月的幕后商讨，上述消息的宣布给这一讨论画上了句号。

政府官员称，在公众对从食杂到汽油等各种商品价格的高企感到担忧之际，拜登的这一决定反映出他希望维持美联储的稳定性。拜登的顾问们表示，希望把很大一部分精力放在推进他们的社会支出和气候立法议程上，他们还说，相信尽管遭到进步派人士的反对，但对鲍威尔的提名更容易在参议院获得确认。

拜登在白宫表示：“直截了当地说：美国经济目前既有巨大潜力又面临巨大不确定性，我们此刻需要美联储的稳定性和独立性。对于美联储主席我看重的是独立性，事实已经证明鲍威尔具备这种独立性。”

在白宫宣布了这一消息后，美国股市小幅上涨，当日收盘变动不大。标普500指数下滑0.3%，道琼斯指数上涨不到0.1%。纳斯达克综合指数下跌1.3%。基准10年期美国国债的收益率从上周五的1.535%上升到1.625%；收益率与债券价格走势相反。

在四年前的投票里支持鲍威尔担任美联储主席的84名议员中，有68名目前仍在职，并平均分布在两党党团中。两党中都有数位议员在周一表示支持对鲍威尔的这项提名，包括来自俄亥俄州的民主党参议员Sherrod Brown和来自宾夕法尼亚州的共和党参议员Pat Toomey，两人分别是美国参议院银行委员会(Senate Banking Committee)中的最高级别民主党和共和党人士，该委员会将对鲍威尔的提名进行投票表决。

美联储主席鲍威尔与美联储理事布雷纳德周一在艾森豪威尔行政办公大楼。图片来源：ALEX WONG/GETTY IMAGES

拜登在白宫发表讲话时表示，鲍威尔告诉他，他将加快美联储在应对气候变化给美国金融系统带来的风险方面的行动，会把这作为美联储工作的优先事项。拜登说：“鲍威尔还强调了美联储在未来数月和数年内发挥更积极作用的重要性，以确保我们的金融法规能走在新出现的风险之前，无论风险是来自于创新和加密货币，还是来自受较少监管的非银行金融机构的行为。”

鲍威尔称，他将努力解决通胀问题。

“我们将利用我们的工具，既要支持美国经济和强劲的劳动力市场，也要防止上升的通胀变成根深蒂固的问题，”鲍威尔在白宫的活动上表示。“其他重要优先事项还包括警惕地守护金融系统的韧性和稳定性，应对源自气候变化和网络攻击的不断演化的风险，以及在保护消费者的同时促进支付系统的现代化。”

布雷纳德在简短的发言中称：“我致力于把美国劳动者放在我在美联储工作的中心。”

拜登还可以通过另外三项提名来施加对美联储的影响。美联储七名成员组成的理事会已经有一个空缺，美联储副主席理查德．克拉里达(Richard Clarida)的任期将于明年1月届满。美联储负责银行监管的副主席四年任期已经在10月结束，这个职位之前由美联储现任理事Randal Quarles担任，他计划在年底左右退休。白宫周一称，拜登将在12月初宣布这些职位的提名，有可能促使进步派民主党人再次行动来影响拜登的提名人选。

由于一些进步派人士对鲍威尔的提名感到失望，白宫在选择谁来填补上述空缺时面临更大的压力。他们特别注重的是，确保下一任负责银行监管的副主席致力于加强对银行的监管，以及解决气候变化问题。

“在鲍威尔和布雷纳德为美联储带来连续性和稳定性的同时，我提名的其他人选将带来新的视角和新的声音，”拜登谈及对美联储余下职位的待定提名时表示。“我还承诺，我提名的人选将给美联储带来新的多样性，在我看来这很有必要，早该如此。”

沃伦周一重申反对鲍威尔的提名，并称她将支持提名布雷纳德为副主席。她表示，负责银行监管的副主席一职的提名非常重要。

沃伦说：“这个职位必须由一个强有力的监管者来担任，要有严格和有效执法的良好记录，而且这个职位必须要赶紧填补。”

另外两位民主党进步派参议员Jeff Merkley（俄勒冈州）和Sheldon Whitehouse（罗得岛州）称，他们将反对鲍威尔的提名。

美联储主席鲍威尔之前被提名时，在参议院得到了大多数人的支持。图片来源：KEVIN DIETSCH/PRESS POOL

忧虑的高墙挡不住牛市，何况鲍威尔(Jerome Powell)被提名连任美联储主席的消息还为市场扫除了一个重要变数。

拜登本来也可能提名布雷纳德(Lael Brainard)担任美联储主席，但最后提名她担任鲍威尔的副手。如果提名布雷纳德担任主席，难免在参议院遭到阻挠。让鲍威尔连任则不存在这种担心，美联储的超宽松政策也可以保持其连续性。

市场的反应不难预料。股票和其他高风险资产会上涨，债券、黄金和其他低风险资产会下跌。事实也确实如此，即使幅度说不上多大。从资产价格如何反应还可以看出其性质，比如，比特币就属于高风险资产，因为比特币在鲍威尔获连任提名后价格攀升，而黄金价格下跌。

参议员不太可能阻止鲍威尔连任。当然，进步派不喜欢鲍威尔，尽管他专注于不平等和充分就业问题，还放弃了以通胀预期作为货币政策主要依据的方针。特朗普(Donald Trump)与鲍威尔的分歧也一度公开化，尽管这种分歧是由美联储加息导致的，而美联储现在已经扭转加息政策。需要留意的是，上一次鲍威尔出任美联储主席的提名获得了大多数人的支持，而拒绝美联储主席的主流人选提名，不光对华尔街不利，对宏观经济也不好。

市场现在要回到关键问题上来了：鲍威尔说高通胀不会持久，他的判断正确吗？如果是正确的，还有第二个重要问题：美国经济能否强大到让利率在未来几十年内恢复到比较正常的水平？

投资者现在的回答是：高通胀不会持久存在，但经济也不会强大到足以支持利率回升至正常水平。

从债券市场的定价来看，未来五年，美国平均通胀率将超过3%，远高于美联储2%的目标。不过高通胀局面将集中出现在近期，随着经济恢复到疫情爆发前的普遍低增长状态，投资者预计未来五年通胀率将回落至美联储的目标。

投资者押注美国经济的增长将难以支持剔除通胀的实际利率在长期内上升。本月初，美国30年期通胀保值债券收益率创下2010年以来最低，且依然为负值（意味着未来几十年利率将低于通胀）。

这种押注是对是错不是鲍威尔所能决定的。但等到这些债券到期的时候，人们就会知道，鲍威尔领导下的美联储是不是成功阻止了目前的通胀演变成远高于美联储目标的通胀顽疾，是不是避免了美联储常犯的一个错误：为了把通货膨胀拉回来而过度抑制了经济增长。

鲍威尔在他第一个任期内堪称美联储现代历史上持最宽松立场的主席，在通胀似乎绝迹的一段时期内，鲍威尔把实现充分就业放在首位。但在进入第二任期后，他可能不得不采取相反的做法：冒着牺牲就业的风险优先关注通胀水平。

这种转变对鲍威尔和美国总统拜登来说都可能是痛苦的。拜登称赞鲍威尔致力于对实现就业最大化，让美国工人在经历几十年的工资停滞后得以获得稳定的薪资增长，并让经济增长的收益能够被广泛分享 。然而过去一年中，经济状况出现了重大变化。通胀率达到6.2%，创下31年来的最高水平。与此同时，就业人数仍比疫情前峰值少420万人，劳动力短缺现象普遍存在且薪资增长正在加速。所有这些都威胁到美联储2%的通胀目标。

有观点认为，美国的通胀水平会随着与疫情相关的不利因素消退而出现下降，鲍威尔和他的同事们都抱有这样的希望和预期，其中也包括拜登计划提名为美联储副主席的美联储理事布雷纳德(Lael Brainard)。但支撑鲍威尔偏宽松立场的诸多假设可能已经过时了，而且这种风险越来越大。若真是这样，利率可能需要大幅上调，这可能造成经济衰退，并威胁拜登的政治命运。

鲍威尔并不是货币改革派。他担任过私募公司高管，在老布什(George H.W. Bush)当政期间任财政部官员，并于2012年被时任总统奥巴马(Barack Obama)任命为美联储理事。奥巴马当时需要一个温和派的共和党人来取得党派平衡。他最初倾向于紧缩，对美联储购买债券以压低长期利率的做法表达过不满。

但鲍威尔也很开明。他在谈话中称自己是狐狸而不是刺猬。这是哲学家以赛亚·伯林(Isaiah Berlin)的分类说，他认为刺猬型人格倾向于遵循单一的最高原则，而狐狸型人格会根据纷繁零散又变化无常的信息灵活行事。

2018年，鲍威尔经时任总统特朗普(Donald Trump)提名出任美联储主席，当时他已经摆脱紧缩倾向。他在当年的一次演讲中说，央行模型是建立在不精确或观察不到的经济概念上的，比如自然失业率，即失业率低于这一水平通胀就会加速，再比如让失业与通胀达到完美平衡的中性利率。后来的事实为他的观点作了注脚：当失业率稳步下降并触及50年最低水平3.5%时，却并未出现令人不安的工资和价格通胀迹象。事实上，通胀率持续低于美联储2%的目标，促使鲍威尔在2019年逆转了适度加息的政策方向。

新冠疫情在去年强化了美联储的偏宽松倾向，一方面，失业率飙升至接近15%的大萧条以来的最高纪录，另一方面，通胀率骤降至0.2%。为了避免金融危机，美联储一面降息至接近于零的水平，一面重新开始购债，并向企业和市场参与者提供巨额贷款，布雷纳德在这些行动中发挥了关键作用。

那年夏天，鲍威尔和他的同事们彻底改革了美联储的货币框架。美联储现在的目标不仅是让通胀率回升至2%，而且要略高于这个目标，以便日后使平均通胀率达到2%。鲍威尔在一次讲话中称，美联储将不再把任何失业水平视为过低，这反映了美联储“对劳动力市场强劲所带来的好处的最新认识，特别是对许多中低收入人群而言”。

美联储还承诺将利率维持在接近于零的水平，直到通胀率升至2%以上，且劳动力市场恢复到充分就业状态。

许多民主党进步派人士曾敦促拜登换下共和党人鲍威尔，让民主党人布雷纳德担任美联储主席，后者在气候和银行监管方面的态度更加积极主动。特朗普曾经开过一个先例，用鲍威尔取代了民主党经济学家耶伦(Janet Yellen)担任美联储主席；耶伦目前在拜登政府中担任财政部长。但其他人表示，鲍威尔对实现充分就业的承诺更为重要。SGH Macro Advisors研究美国问题的首席经济学家Tim Duy说：“鲍威尔做到了一位68岁白人共和党人所能达到的宽松程度。”

但当前的经济形势似乎与当初促使美联储转向宽松立场时大相径庭。由于担心需求会像2007-09年金融危机后那样长期疲软，鲍威尔支持国会通过了5.9万亿美元的救济和刺激计划。在刺激措施、低利率、企业重新开工和疫苗接种的推动下，现在需求十分火热。与此同时，由于关键零部件短缺，并且数以百万计的劳动者因为退休、新冠疫情和其他因素退出就业市场，供应受到阻碍。其结果是，通胀率从低于美联储2%的目标一路飙升至远高于目标。

鲍威尔基于前次经济复苏的情况，判断就业市场紧俏所导致的通胀效应被夸大了。然而，目前的失业率为4.6%，仍远高于疫情前的低位，强劲需求和劳动力短缺已经推动第三季度薪资同比增幅达到约6%。高盛经济学家表示，如果薪资增长势头持续下去（他们认为这种势头不会持续），将不会有助于通胀率回落到2%附近。

美联储从之前的复苏中得出结论，“前瞻性”的紧缩政策（在通胀实际加速前就上调利率）会不必要地扼杀就业增长。因此，美联储一直将利率维持在零附近，而随着经济迅速增长、通胀加速，经通胀调整后的利率转为负值，且在负值区域不断下行。曾担任奥巴马经济顾问委员会主席的Jason Furman在11月18日的一份分析报告中认为，虽然美联储过去有加息过快、幅度过大的情况，但如果加息过慢也会犯错。

明年，随着供应链恢复正常、能源价格停止上涨，通胀应会有所回落，主要问题在于通胀率会在什么样的水平企稳。美联储官员和大多数私人部门经济学家认为，通胀率将在2%至2.5%之间企稳，这对多年来低于2%的通胀是一种补偿，将是美联储乐于看到的。市场则不那么乐观。上周五，与通胀指数挂钩的证券预示，在整个2023年里，美国通胀率将保持在3%，然后在之后几年里将回落至2%至2.5%之间。（如果采用美联储偏好的通胀指标，这些预测数字会略低一些。）

美国经济走出了新冠大流行期间的萧条，经济活动强势反弹之际，汽油、食品等都在涨价。美国的通货膨胀率近日达到了13年来的最高点，人们不禁担忧类似1970年代的通货膨胀将重现。《华尔街日报》的Jon Hilsenrath说，恶性通胀不是一朝铸就的，他与几位学者探讨了导致70年代滞胀的政策错误以及后来的纠正举措，并分析了当前的通胀是否只是暂时的。图片来源：Alexander Hotz

如果通胀率保持在3%甚至更高，鲍威尔将不得不修改他的假设，并考虑通过大幅加息为经济降温。这种策略包含多种风险，可能打击一直由超低利率支撑的股票和房地产价值。随着巨额联邦债务的利息增加，联邦预算赤字可能飙升。此外，大幅加息还可能推高失业率，而纵观历史，失业率飙升的结局总是经济衰退。如果通胀恐慌被证明是虚惊一场，那么美联储可能在不经意间让经济重新陷入新冠疫情前的低增长、低通胀以及最终低利率的状况。

这对于美联储和鲍威尔本人来说都可能造成政治上的冲击。虽然民众痛恨通胀，但如果为遏制通胀采取加息，导致失业率飙升，人们对美联储也不会有好脸色。Duy表示：“如果一家央行放任通胀升得过高，然后又被迫让经济急刹车，这种做法会带来政治风险，人们低估了这方面的挑战。”特朗普在执政期间曾多次向鲍威尔施压，要求他采取更宽松的货币政策，而现在拜登承诺会尊重美联储的独立性。事实上，一些分析人士警告说，布雷纳德的政策立场向来偏宽松，如果提名她担任美联储副主席，将意味着通胀问题不会被认真对待。不过，拜登还有其他办法来影响货币政策。未来美联储七人理事会中将出现三个空缺，拜登可以提名与鲍威尔的侧重点不那么一致的人选来担任美联储理事，填补这三个空缺。而如果鲍威尔没能控制住物价压力，可能遭到共和党人的批评。

鲍威尔曾经是一名训练有素的律师，虽然缺乏往届美联储主席的经济资历，但却有非凡的政治敏锐度，这弥补了他的不足。鲍威尔顶住了来自特朗普的压力，也没有疏远其他共和党人。他定期与两党议员会面，他的连任提名可能会在两党的广泛支持下获得通过。无论提名鲍威尔连任是否最终对拜登有好处，这一决定已经巩固了美联储的无党派声誉，而这种声誉是眼下所稀缺的。

Greg Ip / Nick Timiraos / Andrew Restuccia / James Mackintosh

2021年11月23日17:50 CST 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