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专访美国首位内阁级科学顾问

源济

《自然》专访美国首位内阁级科学顾问

Original Nature Portfolio Nature Portfolio  2021-07-13

原文作者：Nidhi Subbaraman

Eric Lander履新美国白宫科技政策办公室主任的当日接受了《自然》的专访。

在数月之久的提名确认听证会结束后，肩负厚望的遗传学家Eric Lander在6月2日宣誓就职美国白宫科技政策办公室（OSTP）主任。拜登是美国历史上首位将OSTP主任列为内阁成员的总统，这也让Lander拥有的资源和影响力超过历届前任。

数十年来，Lander在领导岗位上是出了名的争强好胜。但是，他的一些公开行为也遭到诟病：2016年，Lander写了一篇讲述CRISPR基因编辑技术历史的文章，批评人士称文章弱化了两位女士的奠基性贡献——她们是美国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Jennifer Doudna和德国马克斯·普朗克病原体科学研究所的Emmanuelle Charpentier——日后两人凭此贡献获得了诺贝尔奖。“我犯了错，但我会承认错误、改正错误。”Lander在4月的提名听证会上如是对国会表态。这场听证会上，国会还审查了Lander曾出席的两场活动——被指控组织性交易的性侵犯杰弗里·爱泼斯坦（Jeffrey Epstein）也曾是这两场活动的“坐上客”。但Lander坚称，两场活动均为一次性的捐赠活动，并无后续。

Eric Lander是史上首位进入美国总统内阁的科技政策办公室（OSTP）主任。来源：Al Drago/Reuters

Lander履新当日，《自然》对他进行了专访，专访问及了Lander为OSTP制定的工作目标、外界对他的非议、拜登交办的重大事项——比如怎样应对下次疫情等。

拜登总统向您征求过建议了吗？

征求过，但我不想谈论具体内容，因为与总统的谈话属于机密。

成为总统内阁成员，对您的日常工作有哪些影响？

我认为跻身总统内阁是一种象征，它象征着科学技术在美国面临的诸多机遇和挑战中居于中心地位。实际工作中，作为内阁的一员，我可以直接与其他成员讨论问题。内阁成员每周都会在Zoom上参加例会。我们会定期交流，这让我有机会和其他内阁成员建立关系。

6月2日，美国副总统卡玛拉·哈里斯（右一）主持Lander的就职宣誓仪式。来源：Erin Scott/Bloomberg/Getty

前总统特朗普任内，OSTP的员工减少了3/4。目前OSTP有多少名员工？

我上午刚刚宣誓就职，还不了解确切的员工人数。但我可以说的是，OSTP正在招募新员工，员工数量也在不断增加。

美国要怎么做才能预防下次疫情？

虽然我们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就生产出了疫苗并获批使用，但我们不能为此沾沾自喜。庆祝一下可以，但我们必须要说：下次要做得更好。我们能否对25个人类病毒家族都有计可施？能否进一步提高诊断速度？能否加强全球监测，比如完善早期预警系统？接下来数周乃至数月，我们将深入讨论一系列大胆目标，力争不再重蹈此次的覆辙，让传染病蔓延成全球疫情。然后，我们要义无反顾地付诸行动。我们绝对不能无视这次的问题，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因为未来还会出现更多的传染性病原体，很多都具有大流行潜力。这不是会不会的问题，而是何时会的问题。

特朗普任内，政府的科学部门遭到破坏，科学政策遭到干扰。您认为科学能否恢复原先的地位？

我认为科学对美国、对世界的未来都极为重要，所以，无论如何，科学不仅必须重回原来的地位，而且还要达到更高的位置。

不同的意见是科学发展的核心。我认为，真正重要的问题在于，对于持不同观点的科学家，包括与政府任命的同行意见相左的科学家，我们如何保护其以建设性方式表达观点的能力。我认为这一能力必须得到保护，因为它是科学方法的核心。科学方法关乎实证，而非权威。

OSTP正在举行捍卫科研诚信的会议，会议进展如何了？

我上午刚刚宣誓就职，还不了解具体情况。但我看到了相关报告，大家正热切希望以此为契机，深入思考长期有效的举措，切实捍卫科研诚信，让科研诚信真正深入人心。要让科学对政策产生影响，捍卫科研诚信至关重要。

您曾不止一次与爱泼斯坦会面，他是否曾资助过或表示要资助您的研究？

爱泼斯坦是个可憎的人，我和他并无交情。我曾出席过哈佛大学的两次捐赠活动，在活动上与他打过照面，仅此而已，此后再没见过他。那两次活动都是十年前的事，前后相隔几周。他从未表示过要资助我的研究之类的。

您做过的一些事，比如那篇CRISPR文章，引发了一些担忧，认为您不适合出任这一职位。您对此如何回应？

过去的35年里，我的价值观一直是提携他人，建设极具包容性的研究机构，为此我做了大量的工作。我的价值观就是这样，我做的工作也是这样。

华盛顿州的民主党参议员Maria Cantwell说，您同意将增进科研工作者的多样性作为OSTP的“首要任务”。在这方面有哪些计划？

我们追求的唯一目标应该是平等。只有人人都有机会参与科研，我们才能取得成功。OSTP计划采取的初步措施包括联系一些团队，在解决平等问题上，这些团队有着不同的经验。我认为，首先要做的是与最富学识、受影响最严重的人谈话——并促进他们之间的对话。Alondra Nelson是OSTP史上首位科学与社会部的主任。她和我谈及了要把活跃在科学与社会问题第一线的学者召集起来，一起找出真正有效的解决方案。

您曾说过，必须让所有美国人都能够参与科学、受惠于科学。实现这点的最大挑战是什么？

首先，科学界对女性和有色人种一直不够友好，这是事实。杜绝这一现象是我们的重要任务。美国很多地方根本没有理科高中，也没有科学产业——在这些地方，对科学真正感兴趣的人，要参与科学并不容易。所以，有人遭到排挤，有人参与无门，这两大问题都必须解决。

在学术界，导师制也值得商榷。如今的导师制有点像中世纪的学徒制，一个徒弟跟着一个师傅。在（更）包容的环境里，一个学生应该有多个导师，提供不同方面的指导。

有科学家说美国政府打击研究窃密的举措破坏了科研合作，特别是与中国的合作。您将如何解决这一问题？

如果存在刺探产业机密，窃取知识产权的行为，这是不被接受的，我相信这是共识。问题在于，如何以有效的方式进行管控——既能解决问题，又不会造成巨大负担，不会给人以拒绝国际合作的印象，不会加剧种族主义和反亚裔心态。为此，我们需要平衡两方面：一方面，我们要确保科研安全；另一方面，我们要充分利用国际合作，以及许多杰出人才希望来美（学习和工作）的事实。只要制定明确的信息披露指南，事情就能做好。这也是OSTP必须要做的工作——把两方面都兼顾好。

为确保科学家在申请基金时报告其与国外的联系，OSTP将如何在美国各机构中统筹科研安全政策？

确保政策既能行之有效，又不让人疲于奔命，是OSTP的职责所在。这也是我们的另一项工作。我们要避免制定出一堆不甚清晰的政策，让人们给出五花八门的解读。人们希望政策清清楚楚，我非常赞同，因为清晰的政策最能保证安全。我相信大多数人都想遵守规定，他们希望能有简单的途径做对的事。

为精简篇幅，清晰表义，本访谈记录有删改。

原文以First science adviser in US president’s cabinet talks COVID, spying and more标题发表在2021年6月4日的《自然》的新闻Q&A版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