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网文化:我不知道这样的理解对不对,当时您从美院出来,对于那种教育体制是不满的,我在想您后来做《局部》,是不是重新做回,也不说老师,就是您想用您自己的方式来跟大家讲美术?陈丹青:没有,一点没有,我再也不对任何所谓美术教育感兴趣,艺术不可以教育的。当然我说要有艺术学院,然后,好的孩子走进去,真正的天才他会出来的,所以要有一个美术学院在那,能够聚拢人,此外我根本不相信艺术可以教育或者受教育,如果非要说有的话,你进美术馆去,或者你到现场,你到敦煌去,你到wherever,有艺术的地方你去就行了。他们说你要启蒙大众,你要带动社会的美育,no,我一点不想做这个事情,我也不认为任何人能做到这个事情。我只是第一,他们叫我做,我的所有文章,节目都是他们叫我做,就是“理想国”,我犟了好久我不做,然后第二,梁文道说你节目的名字我都起好了,就叫《局部》。那就做吧,因为我不知道视频是怎么做的,这就有了第一季。有了第一季,居然发现大家喜欢听,OK,那完蛋了,我就给套进去了。然后在这个里面,你说有启蒙,有美育,那是你们的事情,我认为这是我到现在做的唯一有价值的事情。就是用视频去娱乐大家,一部分小众。因为娱乐的意思就是说让你在看那个节目的十分钟也好,半小时也好,让你快乐,这就是娱乐。一点不想教育你,或者改变你。凤凰网文化:娱乐别人,在您看来是一个有价值的事情?陈丹青:很有价值,很有价值。你要知道我一再说这个问题,很少得到回应。好莱坞整个行业包括百老汇秀,总称叫entertainment(娱乐),他们通称所有文艺都叫娱乐,这个时候,严肃的东西出来了,很高的东西出来了,它不会分你这个是艺术电影还是商业电影,娱乐都跟商业有关,跟市场有关。凤凰网文化:您当时也提到过,说木心先生刚去美国的时候,他终于有机会写了,他就疯狂地写,他应该感到了一种时间上的紧迫性。凤凰网文化:那对于您来说,就是您花这个时间在做一件您嘴里说的娱乐别人的事情,会不会是……陈丹青:真的就是为了娱乐别人,因为我亲眼看到我们的美术教育多么无趣。上课能让一个人毕业,但它不会让人聪明,更不会让人有趣。我最沮丧的是为什么今天的人,今天的文化这么无趣,我要做些什么事情,让大家觉得有趣。你说我学问好,我赶紧抵赖,但你说我有趣,我会很高兴,我马上接受,yes,我还不够有趣。陈丹青:有一段对话,2017年我还被问到了这个意见,他觉得粗鄙化,这些节目。我觉得问题不在这里。美国打开电视,包括法国打开电视,全都是这样的节目,太多太多,各个省,各个州,太多这样的节目了。但是人家还有很多别的节目,更高一点,或者再高一点。重要的不是你去说《吐槽大会》或者《奇葩说》太粗鄙或者太low,我们这儿的问题是,别的节目太少了。我们这儿的节目做得不太对,它试图把蛮高端、蛮严肃的社会问题放进《奇葩说》。这不一定奏效。如果奏效也好,那是中国的国情,认真说应该是不同的人群有不同的节目,不同的时刻出现新的问题,又会有节目,这才是对的。很多人不能同意我的《局部》是娱乐节目,可是我坚持说这是娱乐节目。我们还是本能地觉得娱乐是低层次的,然后文艺是高雅的,没有这个区分。在莫扎特的时代,歌剧也是娱乐,甚至我觉得宗教音乐在巴哈的时代,也一定要有娱乐性,它要动听,人才到教堂去,娱乐是很伟大的一件事情。 《局部:陌生的经验》《局部:我的大学》《局部:伟大的工匠》,陈丹青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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