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鞘》2019-11-12：愁多焉知玉无痕：《决战中途岛》拍成科幻片会更合适

源济

愁多焉知玉无痕：《决战中途岛》拍成科幻片会更合适
新浪军事  2019年11月12日

上周五，一部讲述二战时期日美中途岛海战的电影《决战中途岛》在国内上映。该片自上映以来颇多好评，但是鉴于赞美者甚多，以至于三人成虎将其捧到了其远没有达到的高度。所以这里我们就只单独谈一下本片的问题。总的来说，本片的问题大致可以归纳为以下几个方面：建模和道具随心所欲、基础军事知识欠缺、历史发明家以及国内发行商译制天马行空。




这部片子在建模方面的问题包括但不限于：珊瑚海海战中战沉的约克城级航母（历史上应为列克星顿级列克星敦号）、中途岛海战中5艘大和级战列舰簇拥着赤城号航母奔赴战区等。可能有人会说列克星敦号的建模问题是受经费所限，只能用约克城级的模型来凑合。但是同样的理由却解释不了那5艘大和的问题——毕竟电影的其他片段中已经出现了金刚级战列舰的模型，就算直接往赤城旁边拍两艘金刚级也没有这么突兀。




除了模型之外，影片中日本海军的军服更是从来没有穿对过。比如在海军常服中肩章和领章同时出现；礼服加一号常服同时穿；中将和大佐站在一起大佐却不挂参谋绶带，结果成了两个长官等等。电影中这些旧日海军军服穿戴的无厘头程度简直堪比网上那些精德、精日送水工。




如果说这些一闪而过的镜头就算错了也没什么大碍的话，那么本片主角——企业号航空母舰的建模错误就只能归结为上至导演下到道具的敷衍了事了。电影中，企业号的涂装方案垂直面海蓝色，水平面雾灰色。然而事实上，这种涂装方式并不符合美军SHIPS-2涂装规范。




从1941年夏季开始，美军航母已经开始应用SHIPS-2 中的MS-11涂装。在该涂装方案中，舰艇的垂直投影部分均为海蓝色（5-S），而出于降低空中可见度的考虑，包括飞行甲板在内的全部露天甲板均为甲板蓝色（20-B）。这一错误但凡该片的导演、历史顾问、道具组看过企业号航母的港口记录、或是当时的历史照片、再或是造舰局关于舰艇涂装的规定都不会犯。




在军事常识方面，本片更是错的离谱。这之中最离谱的当属导演莫名的热衷于各种飞机的密集队形。在本片中，日本海军的零式战斗机几乎永远是排着密集的“单纵阵”去扫射美军舰艇的。然而稍有军事常识的人都知道，战斗机永远不可能拍成这样的队形开火，因为这对排头的领机来说无异于处决。不仅如此，这些零战的密集队形扫射还是整个珍珠港空袭中日本海军航空兵几乎唯一一类攻击镜头——就好像珍珠港战役中美军损失的舰艇全是被零战的20炮“射爆”的一样。




据笔者回忆，电影中的珍珠港战役日军一共有两个轰炸机投弹的镜头。其中一个是日军的九七舰攻从舰艏方向切入投掷鱼雷；另一个则是九七舰攻在桅杆高度投掷九九式八十番彻甲爆弹攻击了亚利桑那号战列舰。然而就这仅有的两个镜头还全部错了——在第一个镜头中，鱼雷攻击机正确的投雷切入角度为在舰艇侧面切入，只有这样鱼雷才可以攻击到舰艇的弹药库和动力舱，并对其造成致命损伤；而在第二个镜头中，水平轰炸机投掷穿甲炸弹必须有足够的高度，不然炸弹无法击穿舰艇的水平装甲在其重要区域爆炸。这是显而易见的BUG，因为我们也知道正是这枚800公斤穿甲炸弹击穿了亚利桑那号的水平装甲并殉爆了其弹药库。




作为一部以美军为主视角拍摄的电影，片中美军轰炸机表现也只能用“神奇”二字来形容。比如SBD俯冲轰炸机多次用7.62毫米机枪击落追击的零战，甚至可以用糖豆大小的子弹打断零战的翼梁。反观日军的20炮，连在SBD身上敲个洞都做不到，只能打出小手指大小的凹陷。实在令人怀疑美军的飞机是不是高达尼姆合金做的——这是非常有可能的，毕竟主角的SBD可以在75节以上的空速下起落架入水而既不失稳翻滚也不断裂。




此外，本片中轰炸高度有多高，美军使用的炸弹都从不设定延时引信，仿似压根不怕被自己扔下去的炸弹炸到；俯冲轰炸马绍尔群岛的机场时甚至连减速板都不开（导演并非不懂这一操作，因为主角开的同一架SBD在俯冲轰炸赤城、飞龙时都开了减速板）；杜立特“装X”一样硬要滑行到航母甲板中间才加力起飞等行为更是违反一般军事常识。




如果说上面这些错误统统都可以甩锅给导演组、编剧、道具组的水平问题，那么本片对历史事实的曲意“魔改”就是原则上的问题了——毕竟本片连一句“基于历史事实改编”都没写，而是直接暗示观众“我们拍的就是历史”。在历史考据上，本片鲜有高光之处。以日军主线为例，本片开篇处第二航空战队司令官山口多闻与联合舰队司令长官山本五十六关于撤换第一航空舰队司令官南云忠一的剧情，以及片中山本与南云之间、山口与南云之间的矛盾纯属为了洗白山口而架空虚构。事实上，洗白山口也是本剧日本剧情的唯一主线。为了彰显这一主线剧情，导演和编剧甚至让山口这个小小的战队司令官参加了只有舰队司令官以上官阶才能参加的海陆军联席会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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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洗白山口，当然离不开黑南云。在这部影片中，南云忠一这个角色从始至终都宛如智障一般。这里我们抛开珍珠港空袭到底应不应该进行以船厂、油料库等为目标的第三波空袭不谈。单单说一说中途岛之前日本海军的图上推演。片中认为年轻参谋“作弊”而大发雷霆的是南云忠一这位“智障司令官”。然而在史实位面，真正认为“演习有利于美军”而为日军开“金手指”的却是本片中从始至终都没有露过面的宇垣缠。同上文所说的事例一样，这都是导演和编剧凭空捏造的。然而这种捏造也凸显了两者对历史的无知，因为历史上就有极佳的“洗白”山口多闻的材料。比如在中途岛战役中，日军发现美军航母之后，南云忠一认为应该将对地炸弹更换为鱼雷再出击，而山口多闻则建议“炸弹就是炸弹”，挂着对地炸弹先把美军航母炸废再说——从事后诸葛的角度上说，山口的建议确实比南云的命令更加睿智。




除了山口多闻外，影片中日本海军最重要的角色莫非联合舰队司令长官山本五十六莫属。然而就是山本五十六这么一个光棍赌徒，导演和编剧居然将其塑造成了一个“对日美国力差距有清醒认识”，但指挥作战的水平大致相当于蒋介石和栗田健男合体的矛盾角色。在影片中，山本五十六在偷袭珍珠港后煞有介事的说“我们唤醒了一个沉睡的巨人，并给了他可怕的决心”。然而这句话是后人为了洗白山本而杜撰的。在历史中的山本五十六对日美两国国力的差距并没有如此清醒的认识。作为主张“大建”的“舰队派”领军人物之一，他甚至为了不切实际的为日本海军争取更多的吨位限额这一原因，而在华盛顿海军裁军条约间隙对“条约派”官员大打出手。




在指挥作战上，这位号称能与东乡平八郎齐名的司令官更是将蒋介石的远程遥控瞎指挥和栗田健男的首鼠两端整合的淋漓尽致。在历史上，山本五十六在整场中途岛海战中都没有对南云忠一的第一航空舰队下达过具体命令，而是选择“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相信南云的指挥。然而在电影中，山本五十六居然越过了一航舰司令部，直接给二航战的山口多闻下令：为了保全联合舰队的尊严，在兵力绝对劣势的情况下追击美军航母舰队。这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事实上，在赤城、加贺、苍龙相继战损后，山口确实接到了追击的命令，只不过这条命令并非山本五十六发出的，而是当时接任无法指挥的南云忠一指挥第一航空舰队的阿部弘毅发出的，而后者甚至并没出现在这部电影中。




与命令山口追击时“保全尊严”的做法截然相反的，是在飞龙号航母被美军击毁后，其参谋建议趁美军惨胜，航空力量所剩无几之际以压阵的战列舰队强袭美军时，山本五十六的那句“你将旗下多了，太看重尊严了”。等等，山本桑，刚刚让山口和飞龙去送死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来着啊喂？你这是在cosplay三年后栗田健男在锡布延海进进出出、来回抽插的戏码吗？




与日军线相比，美军线对历史的“魔改”更是令人啧啧称奇。在小的方面，尼米兹成了“开着航母打游击”战术的创始人，然而在之前的《出鞘》中我们也曾说过，这一战术明明是尼米兹的顶头上司欧内斯特·金强压给他的，他本人执行起来是心不甘情不愿的。而在大的方面，从叙事角度上来说，主角开的俯冲轰炸机在开始并不受重视，只配挂着烟雾弹给鱼雷机创造机会；然而在后来的马绍尔奇袭作战中，一枚本该击沉日本战列舰的鱼雷却没炸。在这种鱼雷不可靠的情况下，俯冲轰炸机才在中途岛战役之前临危受命；再后来俯冲轰炸机在中途岛一战击沉了4艘航母才让主角真正扬眉吐气。就这故事，如果不是主角是美国人，笔者还以为自己在看日系爽文龙傲天。




从历史角度来看，这一系列“神操作”几乎都不真实存在于历史位面。先说珍珠港事件时的烟雾弹。首先，美国海军并没有制式的烟雾炸弹，更不用说平时就用这种没啥用的玩意占用航母宝贵的弹药库空间了。其次，就算有烟雾弹，扔到哪呢？扔海里？那肯定不行，水里发不出烟来。扔船上？也不行啊，防空炮的视野是遮蔽住了，但鱼雷机不也丢失目标了么？难道鱼雷机要看着烟幕瞎打么？何况往船上扔烟雾弹也是扔，扔炸弹也是扔，为啥我不扔炸弹直接炸掉对方船上的防空炮呢？事实上美军在上世纪30年的作战想定也确实是现用俯冲轰炸机丢炸弹“洗掉”敌军舰艇的防空炮，鱼雷机再伺机进行雷击的。当然，这里笔者还是出于严谨的考虑翻看了一下企业号航空联队在1941年12月7日的战斗报告，结果上面也确实清晰的写着，他们接到的任务是发现敌舰后就用炸弹“丢他丫的”。




再来说说马绍尔空袭。文中为了凸显“鱼雷机无用论”，安排了一段TBD鱼雷机精准的把鱼雷丢到一艘日本战列舰（具体哪艘没看清，可能是长门级、也可能是金刚级）脸上却没炸的戏码。但在历史上，哈尔西指挥的以企业号航母为核心的TF-8特混编队空袭的是夸贾林环礁、沃杰环礁和塔罗阿岛。这三座岛屿既非舰队司令部所在亦非战列舰锚地，且当时日本的两艘长门级战列舰都在本土的柱岛泊地“看海”，4艘金刚级战列舰都在印度洋、南太平洋方向作战，根本不可能有4炮塔战列舰出现在马绍尔群岛。同上文的“烟雾弹”一样，这无疑都是导演和编剧在刻意的为主角“加戏”。而这种恶意篡改历史的做法，实在是对不起那些为了反法西斯战争胜利而抛洒热血的先辈们。




最后，这部电影除了拍的烂以外，在国内的译制也是烂的一塌糊涂。从其字幕的制作水平来看，译制方除了完全不懂军事常识以外，作为翻译也不能达到“信、雅、达”的基本要求。比如电影开头时，主角之一的莱特说了句十分有30年代海军特色的“用14寸炮‘大炮开兮轰他娘’”，但是到了翻译笔下，就成了小家子气的“吃枪子”；再如主角百斯特开导其后座机枪手时所说的“骑兵 Cavalier”居然给脑补成了“装甲部队”；最后，电影结尾介绍哈尔西的时候，说其是美国海军仅有的4位五星上将（Fleet Admiral）之一。而到了译制方的笔下，他居然成为了美国海军仅有的4位上将（Admiral）之一，这是机翻都不会出现的错误。




综上所述，本片无论是制作方、拍摄方还是译制方，想的都是如何利用最少的预算恰战争片爱好者的钱而已。然而就算把片子拍成了这样，还硬要说自己是一部历史正剧。这种自我标榜也实在令人不忍直视。而依笔者来看，中途岛战役这一题材哪怕交给Wargaming、Gaijin这样的游戏厂商来拍摄都要比这些所谓的好莱坞专业团队好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