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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本土的都市诗意
旧日文青追捧王家卫的文艺腔,今日来看,多少有点墨镜式的做作。
不过,2000年墨镜王炮制的《花样年华》,倒是真文艺了一把,据说故事灵感来自于刘以鬯的小说《对倒》。
这部小说蒙太奇的描述手法,固然将一幕幕充满地方色彩的南方海洋城市场景展现了出来,但文字气质上仍然散发着浓郁的上海摩登气息。
电影《花样年华》中的经典镜头,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成为香港文化的代名词。
在这个人群密集的城市,紧张,有序,大家都赶着赚钱,人们面无表情地排队等小巴,排队等地铁,排队进公司,排队吃饭,排队饮茶。
这么逼仄的时间和空间,哪里能在本土生成没钱的什么鬼文艺?这也是人们时常诟病香港是“文化沙漠”的原因。
虽然每年香港书展都会吸引上百万人参观,但香港本土纯文学作家的书依然卖不太动。香港作家平日里举办讲座,观众时常只有小猫三四只,多的时候也不过几十人。在香港,纯文学小说能卖到3000册,已经是很畅销了。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地方,如果一个作家能够忍受这样的孤独,其作品必然不会是伪文学。他们书写香港的诗意,也必定没有丝毫做作的成分。毕竟,这样的做作并不来钱。
或许是因为逼仄的城市空间,香港的诗意之下,都有一层压抑的底色。
比如董启章,香港最重要的中生代作家,属于现代主义一脉。作为土生土长的香港人,他的小说常常以城市书写作为切入点,从《安卓珍尼》《学习时代》到《梦华录》《博物志》,他的经验和想象全都离不开香港。
至于现实主义一派的纯文学作家,写得出妖娆的《胭脂扣》,黄碧云也能以《列佬传》切入湾仔的江湖岁月。唐睿的小说则关注底层,时常重现1980年代的香港平民生活,真实,有心。
香港本土文艺,有时可以先锋到吓死你。比如几十年如一日、不考虑市场因素的进念·二十面体。他们是香港的实验艺术团体,三年前创作的实验剧场《看不见的城市》颇有深意,每一座城市都是一个开放的舞台,它们都是香港。
因为逼仄,香港有了颇具想象力的城市空间,香港人有了犄角旮旯的城市诗意。
2004年,香港本地独立乐队My Little Airport在观塘一座现已清拆了的旧工厦顶楼的教会场所举行了“情留暑假音乐会”,全场爆满。
十数年来,他们可能是最多产的本地独立乐队,而且在大中华区颇受欢迎,前提是他们一直坚持唱的是“香港歌”。
传统与现代,东方与西方,文艺和市井 ,正是香港文化的多层视角。/ pexels
在香港,My Little Airport只算是小众口味,但走出香港,小飞机场却成了一种现象。微妙的是,这是在香港流行音乐一蹶不振之后。
很多游客去香港,还会到他们歌中提到的地点打卡,比如下亚厘毕道、牛头角、九龙公园游泳池、信和中心、美孚、北角、歌赋街……还不忘在每年一次的音乐会上调戏乐队主创林阿P。
其实,他们的音乐很难定义。你视他们为小清新,但阿P的讽刺笔力常常一针见血;有时入耳的是清雅的小品,现场又变成迷幻的摇滚;一时觉得他们的歌很诗意,一时歌曲的用词又好粗鄙;你说他们的歌很幽默戏谑,但他们很多时又相当文艺。
唯一可以下的定义,大概就是“很香港”了。
只有香港本土生成的想象力,才能制造出“介乎法国与旺角的诗意”。
东方之珠,灯火闪耀。/ Jorge Fernánde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