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图:视觉中国
这是日报推出的第二篇汶川地震纪念专题文。
除了亲历者们的故事,我们还想和你分享一些关于救援、重建的经历与思索。十年后的今天,希望那场灾难带给我们的铭记和启示,不比伤痛少。
这种恐惧和痛苦是一生难忘的,每天累到站着就能睡着
我方志愿者人人带伤,我自己被预制板钢筋刺穿手臂,全体人员摁着我由解放军班长拔出钢筋,烧酒直接撒上去消毒,火药 + 火柴止血。
只剩一条胳膊,还要继续救灾,因为当时的情况下,人皆如此。人的本性和生命的渴求已经如此赤裸裸,再没有别的思绪和杂念去想该不该救,自己能不能活下去这种问题。
20 日,村路被打通,解放军进驻寨子,志愿者被全部接出前往大后方成都。原有救灾解放军原地继续救灾,从此失去联络。
我和其他队友在成都分开前往不同医院治疗,后来我在成都军区总医院接受手术,至今手臂内仍有钢板,估计将伴随一生。
15 年我重回了汶川,本来想去曾经救灾的镇子看看,结果在地震纪念碑前已瘫软在地,痛哭失声痛苦不已。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感让我不敢再前。让我知道了回忆原来真的是可以带来刻苦铭心的恐惧和痛楚。
每天听到的消息是,这又死了多少人,那又失踪了多少
汶川地震,让我从一个男孩变成了男人。5.12 的时候我还是个刚大学毕业,上班半个月的新警蛋子。
车进入安县后,看到两旁垮塌的房屋,那些无家可归的灾民,以及忙忙碌碌的各级救援人员,我们笑不出来了。越深入北川,情况越严重,场面惨不忍睹。
忽然,我发现有个年龄大点的同事手上拿着个本子,写写划划,我瞥了一眼——遗书。然后,大家像发现新大陆一般起哄,那个同事只是回了我们一句:你们确定自己能平安回去吗?
此语一出,大家都沉默了,然后纷纷开始找纸笔。
知友:动机在杭州(100+ 赞同,浙江大学心理学博士,心理学话题优秀回答者)
大部分灾区的受灾者都比我们想象的坚强
08 年汶川大地震,我到四川做过一个月灾后心理援助工作。
你会看到废墟中玩乐的孩子,帐篷边聊天的大人,坚持工作的警察、教师、官员、工人和农民。人有强大的心理免疫系统,它只在我们遇到重大生活事件时启动。那些平时软弱无力的人,也可能在大灾面前冷静坚强。
但仍有一些伤害超过了心理所能承受的范围。
我们关于自我和生活的一个重要信念是,我们相信自己有能力去影响和控制自己的生活。地震灾害却打碎了它。它让你觉得自己渺小、无能、无助。死亡更是如此。它像一个黑洞,把所有靠近它的光、意志、希望、对生活、世界和自己的信仰统统吸收。
如果人的心理也发生了地震,死亡就是这个地震的中心。离死亡越近,你所受的伤害就越重。死者和你的关系越亲密,你所受的伤害就越重。
心理受灾最严重的是在死亡中挣扎过的幸存者,然后是亲见亲人死亡的幸存者、听到亲人死亡的幸存者……直到,余震波及因媒体传播而见识到悲惨场面的普通你我,都可能成为心理地震的受灾者。
知友:猪小宝(300+ 赞同,土木工程、结构工程、建筑工程、建筑结构、结构设计、桥梁、结构力学话题优秀回答者)
汶川重建执行的怎么样了?
部分流传甚广的用来证明工程质量不行的照片,比如学校教学楼的墙裂了、黑板掉了、玻璃碎了等等,恰恰说明了这些教学楼达到了抗震要求。
主体结构基本都没有破坏,只是填充墙这些非结构构件发生了破坏。像采用了橡胶隔震支座的芦山医院,更是毫发未损。单从技术角度出发,这些工程都是合格的,做到了它们应该能做到的事。
综合起来,汶川重建的效果我觉得是二元化的。城区的正规工程,效果还比较理想;农村的自建房,仍然是个被遗忘的角落。
这个问题怎么解决,我觉得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做到的,还需要从长计议。资金上的援助非常重要,但可能技术上的援助更加的重要。只可惜公众目前对技术援助的认识还不够。
大自然是很残酷的,技术问题必须要用合理可靠的技术来解决,不是说一片热忱或者舍得花钱就能解决的。
每到这段铁路,司机们都要鸣笛示意
14 点 22 分,21043 次货物列车从徽县站开出。
6 分钟后,地动山摇裹挟着飞沙走石从小镇南边袭来,打破了这里持久的宁静。
在第 109 号隧道上方的山体,十几万立方的土石倾泻而下,阻断了嘉陵江,堵塞了 109 隧道南口。
值乘 21043 次的西安铁路局新丰镇机务段电力机车司机郑宝生、李博华发现堵在隧道出口的落石,立即紧急制动,尽管如此,列车还是以 20 公里的时速撞上了巨石,后面的货车脱轨,12 节载有 500 余吨的航空燃油的罐车在隧道中起火燃烧,瞬间浓烟四起,情况万分危急。
由于改线,随之废弃的还有老 110 号隧道,穿过老 110 隧道,改线结束了。在 151 公里标的不远处,有一处防洪看守点,是大地震后新设立保证铁路安全的小岗亭。
看守点的师傅们几年如一日的守护铁路,夜以继日,风雨无阻,每一趟火车驶过,他们竖起旗子,示意司机正常通过。如若发生灾害,能够第一时间上报。而他们,是用生命在守护这条蜀道的安全畅通。
大地震的频次不会改变,但是小地震可能更频繁
地震学里有句老话「Earthquakes don't kill people, buildings do」,意思就是说地震本身不杀人,建筑物才会。这句话适用于成都,因为成都属于平原,区域性地质灾害很少,地震发生时最大的威胁就是建筑物。
在成都求学的几年里,我经历了大大小小许多有感地震,有时也会在睡梦中被摇醒,但是当地的同学丝毫没有慌张,房屋也没有受损。
要知道,成都人民大多都是经历了汶川地震的,多多少少心里会对地震有一点戒备和提防,发生地震时也多了几分坦然和从容,这是我很佩服的。
那房子摇得凶,为啥结构上没有损坏呢?这得益于国家的房屋质量规范,是一系列具有法律效应的条文。这里面就包含抗震级等级、施工标准等等。
我们已经做了很多,但是,仍然远远不够
作为亲历 3·11 灾难、玉树地震和汶川大地震(后期加入)的前记者,很难避免不在中日的灾后工作之间做比较。
日本的灾后重建也面临很多问题,福岛的很多地区仍然不适合居民居住,但日本政府为了减少灾后的经济成本,上调了环境辐射标准,让居民暴露在并没有经过科学研究属于安全范围内的长期低辐射剂量下。
曾经发生过地震的神户,在重建过程中面临如何安置独居老人和商业区复兴的问题。日本媒体长期关注地震后的种种问题,用最新的报道手段和科技手段不断展示着存在的问题,反思和提问,「我们怎样能做才能更好地减少下一次灾难中的人员伤亡?我们做得到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