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事 | 来吧，奢侈一次

源济

小事 | 来吧，奢侈一次 

2018-01-06 小事不小 知乎日报

而现在，有一条咖啡味的口香糖

摆在我的眼前

只要买下来

我就能知道幻想了无数次的答案

题图：《中国合伙人》

奢侈一次是什么感受？

知友：浅水

带着一丝可算敢这么做了的快感，是压抑了很久的释放。奢侈一把的快感，我的经历中不是在奢侈之后的感受。而是决定要奢侈的那一瞬，做了决定而结果尚未得出时那种决心中含着期待的忐忑。

小时候家里管得很严，也没有什么零花钱。

在我放学回家的路上有一个小卖部，小卖部的玻璃柜台里除了铅笔、橡皮、本子还有各种小零食。什么大大泡泡糖啦，无花果啦，酸角糖啦。虽然多数都是几毛钱的东西，但是我很久才舍得买一次。不过在放学回家的路上，我会经常到小卖部里扒着柜台看看。

大概是初中的某一天，我在小卖部的柜台里看到了一条我这辈子都忘不掉的口香糖，咖啡口味的口香糖。很多年之后我才知道那是一个国外的品牌。这个高大上的进口口香糖理论上完全就不应该摆在三线小城市的小卖部里，但它就是摆在钢厂门口小卖部的柜台里，口香糖的外壳上印满了褐色的咖啡豆。

在这之前，我对咖啡的认识首先来自于课外书上「可可、咖啡、茶是世界三大饮料」，其次是电视上的广告。

每一次电视里放咖啡广告我都忍不住对着画面幻想：咖啡闻起来会是什么样的气味？好闻吗？会是什么样的香气？书上说咖啡有苦味，那么是什么样的苦味？像中药？还是像苦瓜？广告里的咖啡看上去像牛奶巧克力，喝起来和巧克力会像吗？

我当时的生活中，没有任何一个途径可以尝到到这种据说风靡了大半个世界的神秘液体。而现在就有一条咖啡味的口香糖摆在我的眼前，只要买下来，我就能知道幻想了无数次的答案。

但是这条口香糖的价格，是 10 块钱。一包我好几个星期才舍得买的无花果是 5 毛钱，小卖部里拆散了卖的盒装巧克力是 1 块钱一颗，旁边的普通口香糖是 5 块钱。一条咖啡口香糖可以买 20 包无花果，10 颗巧克力，2 条口香糖……

我舍不得。

于是在接下来每一天放学的路上，我都会到小卖部里扒着柜台看这条口香糖，每看一次，心里的纠结就多一点。

终于在反复纠结了不记得多久之后，我终于下定了决心翻出了卖酒瓶和牙膏皮存下来的零花钱，在柜台上递上了 10 元巨款，买了条咖啡口香糖。

做这个决定的时候我觉得很奢侈么？当然，但这还不是顶峰。

之前的纠结和心疼在钱给出去的瞬间就被激动掩盖了。我一拿到口香糖就放在鼻子上闻它的味道。隔着反面是银色的铝箔包装，我还是能闻到它的香气：在一点甜味之外，有一点苦，还有一种我没有闻过也无法形容的香味。

脑补了很多次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原来这就是咖啡的味道！再扒开外包装，扯出一条来剥开包装纸，里头的口香糖是淡黄色的，比广告上咖啡的颜色浅不少。

我闻了又闻，想吃，又把包装包了回去。

就这么一口吃掉一片，我舍不得。

我把一盒子口香糖都带回了家，放在写字台的抽屉里。晚上写作业的时候馋了，就拿出剪刀在一片口香糖上剪下来 5mm 的一小条。放在嘴巴里，先慢慢的抿，再用大牙小心的嚼，用舌头把嚼软了的口香糖顶在门牙上轻轻的舔……

一直吃到一点味道都没有，因为剪下来的口香糖实在是太小太小了，有时候抿着抿着就不知道哪儿去了。

玩得很好的朋友来我家找我玩，我也只舍得在口香糖上剪了比 5mm 宽一点儿给她尝尝。两个人在台灯下咂摸着嘴里那一点点咖啡的味道。她会不会觉得我小气，连口香糖都不愿意给她片整的？

可能吧，可是就算是又怎么样呢？我真的舍不得。

那条口香糖我吃了差不多整整一个学期，还剩下一片多。

在一个晚上，我又拉开了抽屉，拿出了口香糖。做了让我一直想做而又觉得非常奢侈的事——把剩下的一片多一口气塞进了嘴里，用力的嚼。

咖啡的味道一下在我嘴里的炸开来，很香，还有一股异常浓郁的甜，因为过于甜腻，反而觉得没有一次吃一小条的时候好吃。没有想象中的终于完整的享受了一整片口香糖的幸福和满足。

这一次我没有再像之前那样恋恋不舍的嚼到尝不到什么味道，而是很快就腻了，吐掉了。

后来我再也没买过这种口香糖，也在吃穿玩上花过比当年的 10 块钱多得多的钱。但要说到奢侈，这依然是我记忆中最奢侈的一次。

这次奢侈是什么样的感受？是无论什么时候想起来这条口香糖，出现的关键字都是奢侈。

记忆中关于口香糖的味道其实早已经模糊，咖啡的香味带来的震撼也已经平淡。但是扒着柜台看了一次又一次，纠结了几个星期终于下定决心去买的时候那种又心疼又渴望的心情。

拿着一片已经在抽屉里放了一个学期，隔三差五就用舌尖品尝过滋味，却总舍不得大口咀嚼的糖果，终于决定一口气塞进嘴的那个瞬间，忍耐了无数次之后急切的贪婪，我一直都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