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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世间] 西门媚:1995年,我在北京就着臭味吃咸鸭蛋 | 食光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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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9-23 08:00 AM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西门媚:1995年,我在北京就着臭味吃咸鸭蛋 | 食光机 

 2017-09-23 西门媚 大家


文·西门媚


我急需租一个房子。

我完全不熟悉北京,到北京不足一个月,我临时住在北京西三环的一间办公室,得在北京三环的东南方向找一个住所。

我得到的新工作要有固定住房才能上班。

新单位的主任说:“快一点,最多等你半个月。也别远了,方圆六公里吧。最好在我下班的路上,我可以顺路捎你回去。”

那是一份夜班编辑的工作。

除了主任,编辑部里有北京户口的正式员工都觉得太辛苦,没人肯干。主任就得找个帮手,于是,我得到了这份工作。

但是,我却不知道怎么找房子。

小鑫安慰我,说,别急,周末休息,我带你去找表姐,表姐有办法。

其实我一直不太明白,小鑫为什么对我那么好。不只是萍水相逢,差不多算是她把我“捡”回家的。我到北京老周那个可疑的“媒体”上班,结果是个误会,没地方可去的头一天,她就收留了我。

相处久了,越来越惊讶。

小鑫身上似有无穷动力。

她是个农村孩子,读的书不多,一个偶然的机会,到北京的某部队的食堂帮厨。人漂亮,热情又肯吃苦,虽然学上得少,但其实挺聪明,很容易赢得人的好感。于是,某位领导觉得她不错,把她介绍给了自己的司机。年轻司机看起来一表人材,两人很般配,恋爱结婚,小鑫顺利留在了北京。老周常到食堂吃饭,也觉得这姑娘踏实勤劳,便挖到自己单位,处理办公室杂务。

我跟她相识的时候,正是这个阶段。

星期天,她果然带我去找表姐。表姐在丰台。

跟小鑫坐公车,绕来绕去,我不住为窗外的景色惊讶。1995年的北京南面,比同时期的成都似乎还要落后很多。

街道破旧,房屋也越来越矮,越来越破。

下了公车,走了一段,越来越不像在一个大城市,像是典型的城乡结合部,有一种乱纷纷的氛围。前面出现了一条铁路,铁路两旁很多临时摊贩。

小鑫走到一个摊位前。那个摊位,其实只是铺在地上的一张白色塑料布,塑料布上摆着一堆咸鸭蛋。摊位上并没有人。小鑫问旁边的一个小贩:“我表姐呢?”

显然,她对这里很熟。还没等那人说话,远处一个大姐就热情地叫着,赶了过来:“我在这儿呢!”

小鑫把我介绍给表姐,我也跟着喊:“表姐好!”

表姐穿着格子外套,很像我们想象的农村大姐。但除了晒得黑些,皮肤粗糙些,眉目轮廓还是挺好看,跟小鑫长得挺像,只是个子更高,人显得很热情爽利。

表姐把钥匙给小鑫,说:“你先上家去,我跟着就回!”

我跟着小鑫继续走。眼前的景色跟先前看到的更不一样。这里沿着铁路的是一大片窝棚一样的临时建筑,有的是红砖砌的,还有好多是土砖所筑,顶棚也都很简易,石棉瓦之类的,有的窗户没有玻璃,只是个黑洞,有的是用点蓝色塑料布蒙上的。房子都修得歪七扭八,中间有一些自然形成的通道。


资料图:北京曾经的棚户区景象


这片棚户区,是沿铁路生成。相当大的一片。我从没到过这样的区域,我不知我有没有露出震惊的表情。

不一会儿,表姐骑着一个拉货的小三轮赶上来了。三轮车上是她没卖完的咸鸭蛋。

表姐招呼我们上车,我们摇头拒绝了。她也就下了车,说:“正好买点儿菜。”

这是棚户区中间一小块稍微开阔的地方,中间有一棵大树。是我在这个区域见到的唯一的树。大树下有两辆带玻璃橱柜的三轮车。卖熟食的。拌得红艳艳的猪头肉,看起来很可疑的样子。看起来,表姐铁路边上的摊档,针对的顾客是下班路过的人和临时停车的火车乘客,这里的两个摊档,针对的就是这个棚户区里的人。

表姐买了两样凉拌菜,一边跟卖猪头肉的两个小伙子聊天,又指着我说:“你们是老乡呢,她也是四川来的。”两个小伙子明显很热情,问我家在四川哪里。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我只是笑笑,并没怎么答话。

表姐家也紧挨着铁轨,但在棚户区里算是好一点的房子。红砖砌的,屋顶是铁皮的,有一大一小两间。大间里面一张大床,旁边放了几只罈子。小间里面一张小床,里面是更多的罈子和瓦缸。没有厨房,屋檐下有一只煤炉。

房间里都散发着一种可怕的气味,特别是小的那间房,那种臭味浓得散不开。不用问,我知道,那是来自坏了的咸鸭蛋的味道。

表姐夫也回来了。他们还有两个孩子,才两、三岁。小鑫跟我讲,表姐夫妇是因为想多要孩子,才出来的。“这里钱好挣。”表姐在一旁补充。

表姐夫炒了一个白菜,又切了几只咸鸭蛋。

这时,那两个卖猪头肉的小伙子也走了过来,手上拎着他们的凉拌菜和一瓶酒,他们跟表姐夫打招呼,说:“给大哥大嫂带了一点菜。”

几人七手八脚地搬了桌子凳子摆在露天,晚餐就开始了。

十二月初的北京,天气已经很凉了。但他们似乎一点不冷,喝着白酒,聊着天。我简单地就着咸鸭蛋和白菜吃了一点饭。表姐做的咸鸭蛋味道很好,红红的蛋黄,刚好出油。但闻着屋里时时传出的味道,咸鸭蛋也没有往日对我有吸引力。



当晚,我和小鑫就跟表姐住在那间大一点的房里,表姐夫另找地方睡了。屋里没有暖气,取暖就靠床上铺的一张电热毯。电热毯没有调温档,睡下一会儿,背上就烤得滚烫。而前胸还是凉的。只好侧身再睡。辗转不停。

半夜,每有火车驶过,屋顶的铁皮便扑挞扑挞地动起来。迷糊中,我想象那是一只大铁鸟正在起飞。

第二天上午,我跟小鑫说,这地方还是离新单位太远,小鑫和表姐也没多劝,我们就离开了表姐家。

这之后,我每天去报社附近转悠,挨家打听,大约一周后,终于租下房子,开始了新的工作。

后来的小鑫,越来越让人刮目相看。她在老周那儿工作了几年以后,慢慢对广告宣传摸清了门道,便自己开了公司,公司做得规模还不算小,俨然一个成功的女企业家。但对我的赤诚热心依然,她有几年不大能理解我在家里写作,不外出工作挣钱,很担心我,总想着介绍事情给我。我知道她的好意,又觉得很难解释。直到近些年,看着我出版的书多起来,她才放下心来。

前一阵,她给父母在老家和县城都各买了房。那里现在已经不算偏僻,算是大北京概念里的地方。她跟我聊天,聊到了她的表姐,表姐一家现在也很好,在老家买下了很大的房子,孩子也已经大学毕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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