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正男遇刺之后,新闻报道嫌疑人是个1988年出生的中年人。于是全世界1988年出生的兄弟姐妹,心里和膝盖跟着挨了狠狠一刀。
我还当自己是个宝宝,你告诉我已经人到中年了?不止1988们无法直视,很多二十四五的90后也纷纷表示,“我们也是中年人!”
其实人到中年并没有多可怕,大部分人焦虑的是,岁数已经直逼中年,还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能做什么,甚至以后会做成什么。
少有人在一开始就作出正确的选择,更少有人,坚持走完一开始就选择的路。

2016年01月06日,李雪健出席《少帅》开播发布会。
二十几岁时的李雪健,是幸运的一直坚持的那群人中,走得比较吃力的一个。他进入部队文工团的时候,年纪还轻,也从来得不到什么重要的角色。
跑龙套,他从匪兵乙演到了匪兵甲,再到匪兵头子,台前幕后不迭地跑,在台上只露几秒钟的面儿,还是暗场,没有一句台词。
他从来没有过不知所措的迷茫。最初走上这行无关爱好,是为了“被尊重”。因为会说山东话,这个来自菏泽农村的小伙儿被选到了部队文工团,学说山东快书,那是他演艺之路的开始。
带着虔诚和认真,他不惜力,干活儿拼命。演戏之余,他什么粗重活儿都干,抢着帮食堂师傅刷碗,心里就一个念头,被嘉奖,“留下来”。
演林彪,剃个光头不算,还要饿瘦二十多斤,看照片,看纪录片,揣摩动作和表情,还自己设计了一套玩火柴的小动作去体现人物性格,硬演得“往天安门上一站,非吓死几个人不可” 。

左侧为李雪健饰演的林彪,右侧为林彪本人的照片。
《渴望》火了以后,他就出名了。出门有人好生招待,住总统套房。进了门,摸摸沙发,看看厕所,成了进大观园的刘姥姥, 一瞬间有点迷失。可是他从来没真正骄傲过,保持着一贯的谦虚和低调。

1990年,李雪健在电视剧《渴望》中出演好人宋大成。当年《渴望》播出时,万人空巷。
“苦和累,都让一个好人焦裕禄受了;名和利,都让一个傻小子李雪健得了。”金鸡奖的颁奖典礼上,他放弃了找了很久的名人名言,说了两句走心的话。

《焦裕禄》剧照
不管是正面宣传的党员形象杨善洲、焦裕禄,还是草莽英雄宋江;不论是患上老年痴呆的父亲,还是历史上评价褒贬不一的张作霖,他都演绎得生动传神。他追求的,是变成一个“不像演员的演员”。
演员分两种,一种演谁都像自己,比如……嗨,不说了,谁知道要得罪多少迷妹。
另一种呢,演谁像谁,比如李雪健。
前者在用生命做一个网红,后者才是用生命,做一个演员。
小时候,我最反感的电视剧角色,莫过于98版《水浒传》里的宋江。当个押司小吏,走路矫情小碎步;想要指点江山,两根手指瞎捣鼓;做了招安土匪,朝堂万岁撅屁股。


上图为李雪健在1998版《水浒传》中的剧照;下图中的字是李雪健亲手所写,不止人入戏了,连字也入戏了。
明明是众兄弟敬佩的兄长,一群英雄奉为统帅的大哥,怎么就偏偏小里小气,猥琐曲折,时时刻刻透出招人烦的劲儿来,用铁牛的话说,“哥哥也忒不爽利了!”
当时觉得,定是这演员选坏了,辱没了我梁山好汉的赫赫威名。
现在想想,那时年轻,看不懂人性幽微里的诸般曲折心思。不懂宋江“少时曾攻经史,长大亦有权谋”的成长经历,也不懂他屈身草莽,一心想被招安的苦处,更不懂他从未放弃光耀门楣、封妻荫子的大愿。
再回看时,忽然觉得李雪健那谨小慎微瞻前顾后的表情,活脱儿就是忍气吞声、内心拧巴,面儿上还要假装豪壮的活宋江。
绝了。
再过几十年,翻拍100个版本,说到宋江,我脑子里只能浮现出一个李雪健。不讨人喜欢,但绝对在还原原著的基础上,刻出了一个人的内心,放在那个时代里,丝毫不觉得尴尬,更经得起拿到今天来回味,且一遍又一遍地感慨。
戏骨戏骨,大概戏已经融进了骨子里。那种对艺术的追求,不是在名气和财富上的比下有余可以满足的,而是一种真正属于演员的自我修养。
演好了,对得起祖师爷;演不好,可以努力琢磨,可不好好演,那是丢人。
李雪健就是这么认为的。去年的金鹰节开幕式上,他公开和不用心演戏的数字演员叫板,“一二三四五六七”,不背台词,用替身摆口型,他觉得这样的演员“可耻”。
“你演多少角色,你就能像多少人那样活一把。”创造不同人物的时候,他想的不是“演”成谁,而是“活”成谁。这样的人从来不会惧怕变老,因为越老,越有精气神儿。

李雪健在《少帅》中扮演“老帅”张作霖,形象生动传神。
出名之后,谁还记得直奔三十,还在龙套组里抢着干杂活的李雪健呢?他也曾经遭遇过自己的“1988”,毫不起眼,也不知道明天和未来在哪里。
甚至在得鼻咽癌的时候,李雪健一口水都咽不下,一活动就头晕,呕吐不止。他上午去化疗,下午去拍《中国轨道》,整个剧组一边看他演,一边掉眼泪。不论多大岁数,他对戏的执着,都是一心一意,用上性命一般。
这才有了后来《少帅》里头实力圈粉全国“中年女子”的张作霖,演活了那个老辣精明、圆滑又疼儿子的老头。一句“妈了个巴子,我够呛了”,让不少人直接放弃了之后的剧情。


“老帅死了,我们也不想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