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程雪力 编辑/王崴 2016-10-31 腾讯网
渐行渐远
撰稿/程雪力
一个人,一座城,一段记忆。
生活在清代大院内的老人们,最幸福的时间就是和年轻人畅聊往事。可时光像风车一样无声地转动着,老人有言,岁月无声,让彼此之间已渐行渐远……
在云南省建水县的清代老宅内,很多关于历史、家庭、亲人的记忆,还未有人来得及诉说,就已烟消云散。
建水素有“滇南邹鲁”“文献名邦”之称,是滇南的政治、经济、文化和交通中心,尤其明清两朝时,更成为了管辖滇南的临安府。民谚曰“金临安,银大理”。
追溯其历史,可以至南诏国时期,距今约1200多年。随着江南地区大量汉族移民迁来,建水逐渐形成了中原文化和少数民族文化相交融而又独具特色的边地文化。
如今,老街、老寨、老院子以及生活在这里的老人,让我恍若纵身世外桃源,忘却了来自都市的烦躁与不安,唯有宁静与泰然。随手轻叩一扇闭合的木制大门,便能叩响古城那些隐藏在街巷深处的人文故事。
三家清代时期的老宅院
建水的老宅院有着独特的标签,是这座古城难得的文化遗产。
沈家大院蕴含着两个家族衰落与崛起的历史,与时代政局有着紧密联系。
大院坐落于小西庄,这座建于清代同治七年的大院,是郭姓大户所建。郭家受建水西庄周云祥起义失败的株连,刚建好的大院被悉数充公。此后,沈家人于光绪二十九年,花费2500两白银,从政府手中买来,郭家大院便姓了沈。
后来房子相应被分成六份,再往下传时,人就越来越多,人均房子面积便越来越小。
今年80岁的沈绍恒曾是建水县政府秘书,1995年退休后便和儿女住在这里。当前,老人最大的心愿是修订家谱,给后人留下念想。
洪家大院饱含着族人背井离乡、迎难而上的悲愤与激情,彰显了一个人乃至一族人生生不息的奋斗足迹。大院同样建于清代,占地近1400平方米。房屋的建造者,与太平天国的风云人物——洪秀全有关。
清同治三年,因参与族人洪秀全的太平天国起义,本居于南京应天府、长年在香港做生意的洪氏一族惨遭灭门之灾。洪家大院的缔造者洪寿山那时还是一个孩子,在其父好友的庇护下,辗转滇南临安府。数十年过后,当年逃难而来的洪氏一脉,在古临安渐渐崛起,买地盖房,安居置业,欣然间成为大族。
洪家大院于光绪三十四年动工,历时三年完工后,洪寿山将从南京逃难而来的族人一一请来入住,多达十一支之多。64岁的洪勇林是洪寿山之孙。老人过惯了闲适恬淡的生活,最大的心愿是希望儿子尽快成家。
孙家大院则是经济崛起与慈善的代表。
大院建筑面积1300多平方米,是建水众多百年老房中的佼佼者。大院的建造者孙海杭和建水很多名门一样,无外乎做矿、经商发家。他还捐银修路、资助贫困,在建水老一辈人中提起来人尽皆知、交口称赞。孙海杭的独子孙荫祖育有三男三女。
如今,84岁的孙家二女婿杨应生独自一人住在孙家大院前院里。这几年来,因为腿摔伤过,老人已经多年没有走出过孙家大门了,院子是他生活的全部范围。
两对患难见真情的夫妻
不管是建造大院的人们,还是居住于此的人们,数百年来,大院见证了他们的喜怒哀乐。
刘瑞荣坚信爱情是治愈重疾的特效药。
今年63岁的刘瑞荣和60岁的周发珍是数十年的幸福夫妻。四年前,妻子周发珍得了脑梗塞、糖尿病。医生说,最多只能活半年。刘瑞荣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他相信爱情可以天长地久。
刚回家时,老伴生活不能自理,大小便全由刘瑞荣帮忙处理。刘瑞荣不离不弃,四年如一日精心照顾老伴,每天陪着周发珍散步两公里,周发珍不愿走,或走不动,但又想去远方看看时,刘瑞荣就用最笨的方法,背着周发珍去她想去的地方。同时,不忘四处求医,帮助老伴治病。
“老伴比四年前好多了,血压也正常了,自己也能走路了。”刘瑞荣对目前的现状很满意,他一辈子没有对周发珍说过关于爱情的誓言,却一直做着关于爱的事情。
刘瑞荣五代同堂,有一个母亲,四个孩子。他希望自己平安、健康,不给孩子们增加负担。
洪勇林为照顾老伴,始终没出过县城。
老伴田兴珠因病瘫痪25年。洪勇林与老伴两人相依为命住在洪家大院的前厅。洪勇林年轻时忙于打工,老伴瘫痪后,就再也没有离开过她,没有离开过这个家,他在建水县城生活了60多年,但因照顾老伴,却从来没有出过县城。
洪勇林用全家之力帮助老伴就医拿药,就连自己的生活上一日三餐都很少吃上肉了,仅靠几百元低保过日子,20多年来,每天晚饭过后,他一直耐心地搀扶着老伴在不到50平方米的天井里来回走路,保证老伴腿脚有知觉。对面生活的困境,洪勇林没有抱怨,更没有离开,而是选择在一起。
洪勇林有一子一女,在外打工。洪勇林夫妇最大的愿望是希望小儿子尽快成家。
一个对我无微不至的人
“一定要选择你自己喜欢的,要做到极致,即使失败了,你所付出的点点滴滴会在下一次派上用场……”在我遇到困难和挫折时,外婆的这一句话一直反复持续的激励我前行。
外婆叫李兰芬,今年81岁,在老院子生活了一辈子,我是在外婆无微不至的关心下长大的,尽管她没有读过书,但却比我有文化。她对每一个姑娘、儿子、家孙和外孙都是一视同仁,她对世俗文化的包容和理解早已跨越了时代的鸿沟。小时候,我是在她的怀里学会了爬行走路;长大成人,我又是在她身上懂得了为人处世,我童年记忆大部分都是老院子的生活景象。
一路走来,我面对所有包括学校、专业、就业等诸多方面的选择,在亲朋好友反对时,外婆始终是和我站在一边,并全力支持我。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逐渐明白外婆的这个年纪需要什么,不需要什么。这些年我休假回家,一定会去外婆那里住上几天,在她身旁听她聊聊关于家、关于人、关于她的经历和对人情世俗的感悟……
就这样,我带着相机步行在建水古城的每一条老街,试图通过镜头记录清代老院内的市井百态。在这里,我看见了与子偕老的幸福,听到了悲欢离合的故事,以及那些渐行渐远的背影和即将逝去的时光,仿佛这儿的一切就好像发生在昨天,但又距离昨天太远;我看到更多的是我们年轻人老去的那天——
就像水木年华演唱《当我老了》一样:当我老了/有什么愿望/我希望孩子们能在身旁/大家会该有多快乐/贝贝乐乐叫我爷爷/我会给他们讲一讲故事/孙悟空米老鼠或唐老鸭/或许那时他们只喜欢哈利波特和魔法石/bangbang……/我只是有一点一点担心/孩子们不能在我身旁/他们已去了遥远的国度/留下我一个人孤独。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