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源济 于 2016-11-10 07:45 AM 编辑
在生命的最后几天,卡夫卡总是感到口渴。
他躺在病床上,捧着水果和樱桃,闻着它们的香气。仿佛要把世间最后的美好吸进肺里。
他一动不动的注视着别人喝水的样子,以及那喝完水后再擦擦嘴的细微满足表情。正是如此微不足道的事情,形成了他生命中最后的安慰。
就像孤独已经在他的身体里扩散开那样,结核病也在他的肺里弥漫开来。他无法饮水,很少进食,身体衰弱得像风中的一张薄纸。
去世前的倒数第二天,他给父母写了最后一封信。他试图劝阻他们不要来探望他。
41年来,卡夫卡无时不刻不在同那些不可逾越的障碍作战。近乎无望的艺术理想,恶劣的健康状况,平庸无谓的工作,同家人之间的紧张关系,复杂的犹太人身份,为写作而进行的绝望斗争,屡屡破灭的结婚愿望……它们像巨大的手掌一样,将卡夫卡推到与世隔绝的境地,他唯有用孤独对抗痛楚。
“我将不顾一切地与所有人隔绝,与所有人敌对,不同任何人讲话。”他本不愿与世界为敌,但又不愿与之同流。
尼采也说,这个世界是一扇门,通向无声与寒冷绵延的荒原。
腼腆而善良的卡夫卡走进门里,在荒原里举目无亲。
“作为犹太人,卡夫卡在基督教世界里不受欢迎;作为对犹太人持冷漠态度的人,他不受捷克人的欢迎;作为讲德语的犹太人,他在德国人当中没有地位;作为替工人保险的雇员,他不完全是资产阶级;作为中产阶级的儿子,他又不完全是工人;但是在职务上面他也不是全心全意,因为他觉得自己是作家;但是就作家来说,他也不是,因为他全部精力都是用在家庭方面;而“在自己的家庭里,我比最陌生的人还要陌生”。
孤独犹如一根刺,始终扎在卡夫卡的内心。但孤独也是一颗药,给他以抗拒世界的力量。
就这样,在日复一日的孤独写作中,卡夫卡走向了人生的黄昏。
1924年6月3日,41岁的卡夫卡孤独的去世,没有亲友陪伴在他的身边。
没有几个人知道他的死讯,他只是一个再渺小不过的职员,在精神的牢笼中,尽其所能的写作。
他也曾对生命中的美好情感有过热烈的想象。他把自己全部的力量都“寄托在一根树桩上”,并且期盼着,“也许有朝一日它会长成一棵绿树”。
但直到死,卡夫卡都没有能看到绿树的长成。
——真希望他能看看如今绿树成荫的样子。
 文/易方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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