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远举：取消免费公交敬老卡到底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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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远举：取消免费公交敬老卡到底好不好 

原创 2016-07-03 刘远举 大家

文 | 刘远举

最近，上海取消了免费的公交敬老卡，70岁以上老人不再享有免费乘坐公交车及地铁的待遇。新政实施的第一天，公交车站及地铁上的老年乘客明显减少。根据记者跟车采访的情况，上海公交48路，沿途15站仅5位老年乘客。据驾驶员反映，这条线路经市中心、医院，平日有老年人一天乘几个来回，停止免费之后的第一天，老年乘客至少降了8成。

在社交媒体上，很多人，特别是年轻人对这个政策表示了支持与赞同，呼吁自己的城市也赶快实行这个政策，免得上班还要和早锻炼的老年人争座位、争上车。作为一线城市的上海，很多时候，其政策有很大的示范性，比如车牌拍卖制度，就逐步在全国推广。因此，很可能此项政策以后会在其他城市推广，那么，这样的改变到底好不好？

需要指出的是，上海并不是单纯的削减了老年市民免费乘车的福利。上海今年四月发布了《上海市关于建立老年综合津贴制度的通知》，免费的公交敬老卡停止，取而代之的是真金白银的补贴。从5月1日起，具有上海市户籍的老年人，按照年龄段不同，从65周岁到100周岁以上，每人每月可享受75-600元不等的补贴。

所以，本质上看，并不是取消老人免费乘车福利，而是从免费乘车福利这种实物补贴，转变为了货币补贴。

根据经济学的原理，现金补贴比实物补贴更有效，如果现金与实物的价值是相等的，一般而言，在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现金补贴更好。这是因为，人们获得现金，进行消费的时候，会按照效用最大化原则，把现金用在他们最需要的地方，也就是效用最大的地方。每个人都可以有自己的选择，最大化自己的效用，所以，可以提高效率，社会效用最大。

相比之下，政府的实物补贴，不可能按照每一个人的需求进行，品种不会很丰富，不能完全满足居民的所有偏好，却同时扭曲了需求，造成效率损失。以免费乘车为例，对一些老年人来说，可能很有用，他们每天要送孙子上学；对另一些老人，免费乘车扭曲了他们的需求，会为了节约一两块钱穿越城市去买菜，反正不缺时间；对还有一些人，则无论如何用不上，比如，出行不方便的老人，免费交通卡对他们来说就毫无用处。

▲ 资料图：上海公交卡

除此之外，在政府实物补贴，需要组织生产或去采购，这就可能出现权钱交易、吃回扣等问题，缺乏市场竞争，导致发放给居民的实物发生数量或者质量的短缺。这就需要政府进行较强的监督，承担较大的监督成本，事实上，监督不力、发生各种腐败案件也是常态。相比之下，货币补贴的作用直接到达需要补贴的人头，全部转化为消费者的福利，货币补贴中政府的总成本相对容易估计和进行预算控制，所需监督成本也小。

不过事情还有另外一面，实物补贴的一个很重要的优势就是，政府购买量大、谈判能力强，可以用比较优惠的价格买到各种资源，有些时候，这些资源就是政府组织生产的。

所以，很大程度上，是否采取实物补贴就主要取决于成本问题。不同问题，不同时段，不同的边际成本，决定了应该采用的不同处理方式。

在当下中国的大城市，公共交通资源非常紧缺，特别是在早晚高峰时期。这个时候，交通资源更多的指的是空间资源，而不是能耗资源，边际成本的计算方式是增加一个人所消耗的空间，而不是非高峰时段的能耗边际成本，多上一个老年人就挤掉一个年轻人。既然相对而言，老人群体的需求不是刚需，就应该取消掉免费乘车，把空间给上班的年轻人留出来。

新政策下，老年乘客减少也证明了老人的乘车需求，不是刚性的。比如，很多老人早上高峰时期，或许仅仅是是因为另外一个菜场的菜便宜一些，或者为了去一个离家较远的公园锻炼。一旦乘车不再免费，老人们的这种非刚性需求就不再发生，给年轻人留出了位置。也正因为如此，此次上海取消70岁老人的免费乘车之后，很多人叫好。

也许有人会问，如果老人有出行的刚性需求呢？对于这个问题，如果单程2元的票价，都能使某个老人取消他的刚性出行需求，比如，因为价格问题而取消去看病、去看望子女。那么，这个老人所需的，肯定就不仅仅是免费的出行，而是系统性的生活货币援助。也就是说，政府的生活货币援助本身就应该包涵了老人的刚性出行需求，货币化补贴中应该已经包含了相关支出项。

所以，在高峰时期，交通领域的实物补贴转化为货币补贴，老人减少乘车，得到一些现金，是一项有利于老人，也有利于全社会的改变。

但是，在非高峰时段，比如上午11点到下午3点之间，这段时间，空间很多，增加一个老人不会挤掉一个年轻人，公共交通资源的边际成本是以能耗计算的，非常小。一辆轿车，增加一个乘客，所消耗的油耗，不是增加1/2或1/4，而是相对于整个小轿车1.5吨车重的1/15，公交大客车就更是如此。政府实物补贴，具有较大谈判能力，就能按边际成本付费，所以，对于非高峰时段，政府可以以很低的成本，保留老人免费乘车。至于分时段的卡，从技术上说，并不困难。

对于一个问题，采用实物或者货币补贴，在于成本与需求的比较。本质上，变实物补贴为货币补贴，其中一个目的在于，在给定的成本下，识别出不是那么强烈的需求，然后剔除掉这个需求。但是，这种识别刚需的思路不能任意扩展在其他领域。成功的实物变货币补贴，一定会表现出实物需求变少，但决不能说，变实物补贴为货币补贴之后，花钱购买服务的人数大幅度下降，就是剔除了非刚需，这个政策就是成功的。

这是因为某种程度上，人的所有需求，甚至是对生的需求，都是有弹性的。只要价格足够高，没有任何刚需经得起这种识别。

比如，很多人没有钱治病，甚至是为了节约钱留给亲人，或为了不使亲人陷入债务之中，就放弃治疗。可见，所有的需求都是有弹性的，不能因为补贴货币化之后，需求大幅度下降，就把这种需求视为不正当的，是在浪费公共资源。一个具体的例子是，现在很多城市有针对全体市民或者针对老人的免费公园政策。在此次新政之后，就有人说，只要收3块钱的门票，公园的老人就能下降一大半。这个判断无疑是对的，但这种政策却显然是错的。

原标题：《实物补贴与货币补贴》

【作者简介】

刘远举 | 腾讯·大家专栏作者，上海金融与法律研究院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