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世》：劫后寻妻

源济

劫后寻妻

图/文 Stam Lee

　　程辉一直在打电话，给上海、苏州等地的老乡，托他们到当地的医院打听妻子的下落。

　　桌上，还有8月2日，早餐他们没吃完的两个包子。从老家安徽宿州农村到来江苏昆山城里打工的他们除了想拼命地干活挣钱，其他什么也不想，更不知道“七夕”是何日，只是因为这天是周六，所以，他们会按约定的时间，在晚上给老家的两个孩子通一个电话。出门时，妻子巩小凤还叮嘱他“别忘了……”。6点半，他俩在路口分手。

　　1小时后，妻子工作的昆山中荣金属制品有限公司发生爆炸。

　　8月3日清晨6点，程辉和妻弟就赶到昆山第一人民医院查找妻子巩小凤的下落。自从昆山爆炸事故发生后，这已经是他们第三次来到这个医院了，因为，事发当天上午8点半，程辉就接到同事的电话说，他老婆工作的厂里出了大事了，他心急火燎打了辆出租就赶到了厂区，因为伤者大多已经面目全非难以辩认。在混乱中，他没有找到老婆巩小凤。结果，9点半的样子，他接到一个陌生电话，说是他老婆叫他打的，对方说，巩小凤正在第一人民医院抢救，全身烧伤，神智还清醒，只是无法大声说话……。然后，程辉马上又赶到第一人民医院，在抢救的大楼里，他从一楼找到了顶楼，他说，他也记不清有多少层了，每一张病床都看了，也没有，问医生，说是已经转院走了，转去哪里了？谁也不知道。下午，他又一次来到医院，警察已经不让再进去了。在医院的门外，他不知如何是好，呆呆地坐在路边一直到深夜10点多，才离去。

　　程辉和妻子到昆山打工已经有5年了，中荣厂是他们今年过年后才去的。虽然那边打工，活脏又累，但夫妻俩听说工资会比其他地方高，所以就去了。本来，程辉是在打磨车间工作的，但因为和分管的厂领导吵了架，6月10日，就离开了中荣厂，他没想到，这会救了他的命。为了多挣点钱，妻子依然还留在厂里工作。说到这儿，程辉的声音哽咽了……

　　他们租住离厂区较远的一个农村的自建房中，因为，那边房子快要拆迁，所以，房租便宜，不到8个平方的小屋中，能放一张1米2的小床，旁边是一张小桌，没有卫生间，每月220元的房租。他说，他们想多省一点出来，因为老家还有俩个孩子。

　　程辉说，他租住的农民房小院里，一共有5个人，是在中荣厂打工的。现在回来的只有隔壁家的老柴，他反复向老柴打听事发时的经过。老柴50多岁，他蹲在墙角猛抽了两支烟才开口，事发时，他正好在厂门口，所以躲过了一灾，一听到爆炸，他也马上和大家一起救人。“实在是太惨了，那人都已经烧得看不清面目，只听到惨叫……”，从叫声中，他能分辩出了隔壁家女孩小凤的声音，当时，小凤和另外两个女孩子已经爬在了二楼厕所顶的空调架上，小凤看到了老柴拼命地喊着“叔叔救救我，叔叔救救我，快去拿把梯子来……”。老柴说，那架子很高，周围根本找不到那么长的梯子，他干着急，到处去找东西，想找到比如竹竿之类的。他跑去了厂外，10分钟后，抱着一根长管子回来时，空调架上的小凤和另外俩个女孩都已经不见了。当时，已经有消防赶来。老柴说，之后，他也没有再看到小凤。

　　一旁的房东老太太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一楼门口那间的那对小夫妻和对门的那个小伙子，也是在中荣厂上班的，好象去了还不到一个月呢。那天早上，他们三个人是约伴一起去上班的，出门时，还笑嘻嘻和我打招呼呢。这一去，到现在也再也没见到过。那个小伙子，倒还有个姐姐，姐姐已经去找了。那对小夫妻，都不知道怎么通知他们家里人啊。

　　透过窗户，我看到，小房间整理得干干净净，床头贴着两张照片，分别是一个母亲和两个孩子的合影。合影上打着一行字“在妈妈身边的童年”。门前还晾着他们走之前晾着的衣服，这是两件工作服，上面印着“ZR Chrome”，开头就是“中荣”拼音的第一个字母。房东老太太说，已经晒了两天了，等今天天快黑时，她先帮着收回来。等他们回来时，再交给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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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2日早上6点半，程辉和妻子巩小凤在家门外的路口分别。“别忘了。”巩小凤提醒他给老家两个孩子打电话。1小时后，妻子工作的工厂发生爆炸。在这场造成71人身亡、186人受伤的事故发生后，程辉（左）一直在试图打听妻子的下落。 【更多图集：江苏昆山工厂爆炸】





8月3日早上6点，程辉和妻弟到昆山第一人民医院查找妻子的下落。这已经是他们第三次来到这家医院了，但仍然没有消息。事发当日9点半左右，他接到一个陌生电话，对方说是他妻子让打来的，称巩小凤正在第一人民医院抢救，全身烧伤，神智还清醒，只是无法大声说话。 摄影：Stam Lee





8月3日，发生爆炸的昆山中荣金属制品有限公司周围已经拉起了警戒线。从早上6点开始，不断有寻亲的家属来到厂区门口。





在第一人民医院寻找妻子无果后，程辉和妻弟被接到了家属安置点。妻弟在采集完血样后坐到一旁沉默不语，程辉则不停翻看着手机里的新消息。事发当天上午8点半，程辉接到同事的电话，说他老婆工作的厂里出了大事。他打车赶到厂区，却没有找到妻子。





厂区工人的宿舍楼里，还有晾着的衣服，但已经看不到有人露面了。





昆山政府部门安排了专门人员在警戒线边接待，把家属转送到厂区不远处的一个安置点中。





每隔半小时，程辉和妻弟就会走进安置点，看看名单有没有更新。程辉和妻子到昆山打工已经5年了，中荣厂是他们今年过年后才去的，因为夫妻俩听说工资会比其他地方高。6月10日，程辉因为和分管的厂领导吵架，离开了中荣厂，妻子为了多挣钱，依然还留在厂里工作。





家属接待点边，一个女人不停的在抹眼泪。她说，她一直没有姐姐的消息。





一名采集完血样的家属站在窗口。家属们都在焦急等待化验结果，或者是伤员信息的更新。





下午，他们又被统一转送到会展中心的安置接待点，一名当地的官员被家属们团团围住问话，他边回答边不停地擦汗。程辉想试着问问自己妻子的消息，但又插不上话。





由于前来询问的家属实在太多，一名负责接待的工作人员用起了扩音器。他大声重复说“请采集完血样的家属，乘坐门口的大巴，去会展中心的接待点，在那儿等待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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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辉和妻子租住离厂区较远的一个农村的自建房中，因为那边房子快要拆迁了，所以房租比较便宜。





他的工友们陪他回到出租房，大家已经有一整天没好好吃东西了。程辉没心思吃饭，一直在打电话，给上海、苏州等地的老乡，托他们到当地的医院打听妻子的下落。





热心的老乡回复消息，还是没有妻子巩小凤的下落。





不到8平方米的小屋中，能放一张1米2的小床，旁边是一张小桌，没有卫生间，每月220元的房租，这就是程辉和妻子租住的地方。程辉说，他们想多省一点出来，因为老家还有俩个孩子。





程辉把相机翻出来，里面有妻子巩小凤的照片，他想把照片拷贝到手机中，方便出去找人时用得上。





程辉租住的农民房小院里，一共有5个人在中荣厂打工。现在回来的只有隔壁家的老柴，他反复向老柴打听事发时的经过。旁边的工友们都在安慰他。





老柴50多岁，他蹲在墙角猛抽了两支烟才开口。事发时，他正好在厂门口，一听到爆炸，他也马上和大家一起救人。大家听后都认为，巩小凤肯定活着，只是被转到外地医院，所以联系不上。





邻居的一对小夫妻也在中荣厂上班，同样没有了消息。他们的房间整理得干干净净，床头贴着两张照片，分别是一个母亲和两个孩子的合影。





床头贴着的母亲和孩子的合影，照片上打着一行字“在妈妈身边的童年”。房东老太太说，这对小夫妻和住在对面的小伙子，当天早上三个人是结伴一起去上班的。“那个小伙子，倒还有个姐姐，姐姐已经去找了。那对小夫妻，都不知道怎么通知他们家里人啊。”





门前还晾着他们走之前晾的衣服，这是两件工作服，上面印着“ZR Chrome”，也就是“中荣”拼音的第一个字母。房东老太太说，这些衣服已经晒了两天了，等今天天快黑时，她先帮着收回来，等他们回来时，再交给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