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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地人物] 《活着》No.425:孤岛中的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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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0-26 10:48 PM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被湖水改变的家园

撰稿/储永志

细雨,冷风!铁皮船发出刺耳的“突突”声,从飞云湖上驶过。

从浙江文成县黄坦镇的云湖社区,到上金村的实际距离不足10公里,但船走得慢,约摸一个小时。

上金村,是珊溪水库中一个极普通的村,船靠岸步行20多分钟的山路,就能看到小村,散落在枫树后的山腰上。

一年前,一枚铁钉扎破了夏松菊老人的脚底,至今,86岁的老人还一瘸一拐地煎熬。一枚铁钉留下如此后患,是夏松菊没有想到的。老人穿着拖鞋,脚底是橡皮膏,脚背是橡皮膏。脚红肿着影响到了静脉,直往大腿上蔓延。

脚被扎伤后,老人用草药敷,可两个月过去,伤口不见好,反倒糜烂开来,老人的神志也出现了模糊。儿子吴新安见情形不对,便背母亲下山、渡船再坐车,去了趟县医院。

“当时觉得自己快死了,胸口闷得很,后来挂了半瓶盐水,人就清醒了。”老人说。

从县城回来没多久,伤口再次发炎,比上回更严重。吴新安咬咬牙,再次把母亲送到县城。医生说,这回挂盐水怕没用,得动手术,费用大概要3000元左右。吴新安本来是想下这个决心的,但母亲不肯。她知道儿子拿不出这笔钱,即便能借到这笔钱,也还不了。

老人讲自己的脚伤时,吴新安蹲在门口吸着“新安江”牌香烟。他视线所及的不远处,是与这个香烟盒画面很相似的珊溪水库,水库上,烟波浩渺,犹如一幅泼墨山水。

17年前,珊溪水库启动移民,吴新安的家在水位线上,只能选择后靠。如今,家园成了“孤岛”,他也成了“孤家寡人”——珊溪水库于1996年启动建设之前,上金村在144米水位线下的村民,都被列入移民对象。吴新安的家超过这个上限规定,不符合条件也就失掉了出山的机会,且没有得到半点补助。一次次目送乡亲们远走他乡时,他和留守的数百村民,全然不知道未来的方向。

水库蓄水后,路,慢慢被淹了,电线杆,也渐渐浸入水底。有能力的村民,陆陆续续靠自己走了出去,上金就零零落落地保存了七八栋老屋,吴新安的院子里,原先有90多口人,现在只留下了三家四口。

同院子72岁的吴士他,当过兵,没有妻儿,每个月靠120块钱的低保和80块钱的社保过日子。“种点粮食,都被野猪糟蹋了,只能在院子边上种点菜。”老人说。水库蓄水前,山脚下有条路,一直通到泰顺县百丈镇,如今路没了,后山更是杂草丛生,上金就成了一座“孤岛”。于是,他和同村人约好,每十天半月,包一条船,去一趟离家近点的泰顺新浦买些虾皮、咸鱼以及日常用品,船费和车费合计26元。“过一天算一天,出不去,就只能在这里等死。”老人的无奈,挂在灰蒙蒙的眼瞳里。

村支书吴安库告诉我们,出行难,带来了看病难、就读难。要是村里有人过世,得包船运到珊溪镇,再运到殡仪馆,这些费用,对村里的留守者来说,都不是小数目。

三年前,吴新安偷偷来到巨屿镇的方前村,那里有个下山移民点,他符合移民条件却拿不出购房的钱。巨屿镇的方前移民新村,离上金村不算太远,坐船到珊溪渡口,再到巨屿,算起来大约一个多小时。方前是个省级移民村,吴新安符合移民条件,出山的人回来告诉他,巨屿不错,可能的话,应该想办法移到那里去。

吴新安还没问清楚安置房的价格,便偷偷跑了趟方前。

方前村和巨屿镇隔江相望,这里集聚的700多户、3000多人中,有2200多人就是来自吴新安所在的云湖乡下属的5个行政村。吴新安要是移民到这里,也算是适当其“所”,但一问乡亲,说这房子怎么也得十几、二十万元。

乡亲们说起的这个数字,在他看来,基本上已把他拒之门外。“东借西凑可能会弄到几万元,但要付完全部房款,太难了!”吴新安断了这个念想。

“山上种点、养点什么,饿不死。还有什么路可以走呢?能出去的话,当然好。”吴新安忧愁地说。


记者手记

上金村百姓的生存状态,是珊溪水库所有后靠者的缩影。从启动移民工作至今,17年过去了,他们的生活正变得更加窘迫。

虽然这个群体,因为自然死亡等因素,总量在减少。但那些依旧留在库区里的人,恰恰是老弱病残等最弱势的群体,他们靠一己之力,已经无法改变命运。家园依旧,梦想却遥不可及。

或许我们很难为他们在山外盖一幢房子,但也许,我们能帮他们搞种养业,给他们最基本的医疗帮扶,给他们力所能及的生活必需品……真心希望在这篇报道之后,他们的生活能因为社会各界的援手而有所改善。

随着城镇化进程的加快,一些原生态的村落逐步消弭于人们的视野中,她承载了我们太多的精神寄托和文化碎片,这些带有农耕符号的特殊部族文化古色古香、意味悠远,厚重与沧桑,深邃与久远,成为弥漫在现代城市的一抹记忆。那些正在消失或者已经消失的村落,在诉说中变迁,在守望中洗礼,前世今生,这种矛盾和纠葛,撞击着人们对于精神家园的那份怀念和相望。

数据显示,我国的自然村十年前有360万个,现在则只剩270万个,一天时间消失的自然村大概有80个到100个。除了因城中村的改造、城镇化进程搬迁、道路改造、重大项目建设等自然村落被动化的消失,或是名存实亡式的改造,还有一种情形让村民们被动式的主动放弃,以至于一些自然村落消失。

随着工业化进程,一幢幢高楼拔地而起,乡村消失,大树进城,湿地减少,农民洗脚进城,留守儿童,留守老人日益增多。昔日家园的温情也慢慢变淡。

随着大数据时代到来,人们“言”而无信(只打电话,不写信),物欲疯长,渴求的是更高,更强,更快,于是道德滑坡,信仰缺失。尽管人们的物质家园是多彩的,但是精神家园又是那么脆弱,不堪一击。

我们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最好又是最坏的时代,怀念昔日的家园,重筑当下的家园。

【完】
 楼主| 发表于 2014-10-26 10:51 PM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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珊溪水库于1996年启动建设之前,上金村在144米水位线下的村民,都被列入移民对象。然而水库蓄水后,村里的道路、电线杆渐渐没入水底,部分不符合移民要求的村民就被困在了村里,而那些搬出上金村的人若要想重新进村,只能坐铁皮船,往返一趟得花去2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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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无人管理,上金村的房屋开始倒塌,但一些文件记事本依然有序挂在墙壁上,见证着上金村的辉煌与没落。水库蓄水前,山脚下有条路,一直通到泰顺县百丈镇,如今路没了,后山更是杂草丛生,上金就成了一座“孤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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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子成为“孤岛”后,不少有条件的人纷纷自发地搬了出去,剩下的大部分是老弱病残的村民。目前村里68岁以上老人共有7位,且都没有任何补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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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岁的吴士他,当过兵,以前是村里的教师,终身未娶。尽管村里都是老人了,但他非常注意形象,每天起床第一件就是对着镜子,将头发梳理得光滑整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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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省电,吴士他每天下午4点多便做晚饭,坐在灶台下,他长叹一声,往事如烟,不堪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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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士他说,他这一辈子,最怀念是就是军旅时光。如果当年自己在部队听了首长的话,可能提干上军校,也不会晚年落得如此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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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吴大平老人身体依然硬朗,他每餐都得喝自制的米酒,保证身体的热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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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岁的夏松菊老人,每天拄着木棍在破败的门楼前眺望远方。一年前,一枚铁钉扎破了夏松菊老人的脚底,至今,86岁的老人还一瘸一拐地煎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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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岁吴士德老人,是位抗战老兵,他说到昔日在战场上杀鬼子时,神采飞扬,没想到年近百岁,却困在“孤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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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0-26 10:53 PM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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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士德老人的左脚被蛇咬后,因为没能及时救治,如今已坏掉两根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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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通不便,儿女又不在身边,村里老人家中的都放着成堆的药品,以备急时之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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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中,83岁老人赵平,拄着双拐,从半山腰挪动到山下,等村民用竹筏送来大米等日用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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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要运送大物件的时候,村民便会找来机动船,一次就要26元。出行难,看病难是村里最大的问题。要是村里有人过世,甚至得包船运到珊溪镇,再运到殡仪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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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的是,村里虽然被大水包围,但环境却未收到影响。这里空气新鲜,水可以直接饮用,生活很简单。村里留守户们依然保持着农民勤劳、吃苦本色,凌晨4点吃饭,尔后上山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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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金村民风纯朴,保持着中国传统的宗族信仰,村里的宗庙尽管已经有些损坏,但村民信仰不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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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民说,这是省内不多见的忠节牌坊,是他们特地从山下移上来的,否则泡在水中,后辈无法看到,十分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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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老人在山上放羊,老人说,这是她们家主要收入,到了年底,她就在家中等着村外贩子们坐船前来购买。一次船费加上车费,得有26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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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用来收看电视信号的室外天线,已经被杂草包围,有些荒凉,不过这是留守户们最主要的文娱节目获取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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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守的村民说:“山上种点、养点什么,饿不死。还有什么路可以走呢?能出去的话,当然好。”但实际上,留守的数百村民,全然不知道未来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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