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No.301：手术台上的生日

源济

手术台上的生日

摄影/冯海泳 编辑/邹怡

2013年7月18日，一个意外，让周大海一家经历了终生难忘的一天。直到现在他们一家还在幻想着假如这个意外不发生的话，那该多好。

那天也确实有太多的巧合，倘若这天，女儿小炎并没有起得比平时早，起来时并没有说要扎低点的马尾辫，没有走到隔壁邻居的孩子家玩耍……这个悲剧也不会发生。

手术台上的生日

小炎今年7岁，暑假过后即将读一年级。意外发生后，留守在医院的夫妻俩每到晚上没其他人在的时候就会翻看小炎出事前的照片，从影像中回忆与小炎那段快乐的时光。小炎有着圆圆的脸蛋，白皙的皮肤，笑容甜美。很多邻居朋友都很喜欢小炎。平时小炎看到他们，都会大声地给他们打招呼，很有礼貌，加上小炎长得可爱，更加讨人喜欢。

可这个可爱的小孩如今却成为了一个躺在ICU，被厚厚的纱布包裹着，一直昏迷不醒的人。

2013年7月18日上午9时许，小炎在家里吃完早餐后，偷偷走到了邻居的五金店跟两个小孩看电视。五金店老板娘杨女士回忆，当时她正在择菜，背对着三个孩子。突然听到小炎叫了她一声“阿姨”，她应声回望，看到了让人惊心动魄的一幕：小炎的头发被卷入了机床尾端的旋转的部件，头发随着转动的部件纠缠起来，机器马上把从鼻子到后脑的头皮当场撕扯下来，最后只留着些许皮肉位与头部连着。

受惊吓的杨女士回过神后，赶紧拿起剪刀剪断了缠在车床上的头发，小心地取下头皮。同时托人告知小炎的父亲周大海前来处理。周大海一到五金店，马上抱着满头是血的女儿火速赶往医院。当时由于场面过于恐怖，根本没人敢处理，还是周大海赶到现场后，一手拿着头皮，一手抱起女儿，马上叫了一辆车赶到医院。

他说：“我一点都不怕，因为她是我女儿……”

小炎很快被送到了武警广东总队医院进行抢救，手术花了超过十一小时，夫妇俩当天一直焦急守在手术室外，寸步不离。经抢救，坚强的小炎脱离了生命危险。负责手术的医生说，他从医三十几年，从没做过如此惨状的手术……

7月28日夜晚，林慧坐在武警医院ICU外打电话，电话里头哭着跟亲戚说，“明天周一还是她的生日，这段时间她整天拉着我说要怎样过生日，现在……”旁边的周大海颤了一下，他突然记起来，但是还是下意识地确认了一下，“周一是农历二十二吗？”随即再次陷入了沉默，然后长叹了一口气。

这几天周大海的头脑已经空白，处理着各种大小事情，身心俱疲，根本就没有休息好。夫妻俩从事发到现在大部分时间一直待在ICU外面的凳子上，连吃住都几乎在医院。因为他们认为小炎现在情况还不稳定，如果有什么情况的话，他们可以随时知道。周大海说他现在最害怕回家，小炎还没出事时候的出租屋里的非常热闹，但现在家里太冷清了，待在家里时他的心里会特别难受，每当闭上眼睛，脑海就浮现那天自己亲骨肉受伤害的情景，心里又是一阵刺痛。

29日手术那天，刚好是小炎满七岁的生日。将进手术室时，夫妻俩一直在傍边给她打气，“小炎，今天是你生日啊，你要坚强啊。”实际上小炎一直处于昏迷状态，这些话语她都无法听见。在旁的邻居朋友一直稳定着夫妻俩的情绪，遮天，前来给小炎打气的有15人之多，都是他们的邻居朋友。朋友们都十分关心小炎，甚至很多人请假或者把自己的店铺关了去给小炎打气。

世上没有后悔药

事发至今，周大海夫妇还不断自责着自己为什么会让她离开他们视线。“为什么会让她走到邻居的店里？平时不用上学的话，她一般都是在家看电脑的，她也知道邻居那里很多机器有危险，只要她一到他们家玩耍，我们都会马上制止的。”林慧一直重复着带有自愧语气的话语，神情恍惚。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林慧说自己的女儿爱美，活泼，这个意外对她今后的影响一定很大。真的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了。她还说只要能够保住女儿的生命，自己再苦也没关系。目前，小炎头部感染，出现持续的发烧，情况并不乐观。医生表示，由于伤者头皮撕裂相当严重，失血过多，小孩子的血管较小，血管连接手术难度极大，手术后复原还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同时小炎的左眼也已经坏死，今后只能要装上一个假眼代替。

小炎生日这天的手术，主要是切除头上感染的腐肉，为植皮准备。幸好，三个小时的手术相当成功。小炎被推出来时，妈妈林慧看到小炎头上的纱布越包越大，她伤心地哭了起来，意外发生后她就过着以泪洗面的生活，一看到小孩就会哭。

医生说这次手术非常关键，如果手术顺利且恢复程度好的话，就可以按原计划进行植皮。但同时，小林炎的植皮手术也很具难度，她的皮肤只能靠自体供给，被撕掉头皮基本上不能使用，需要的植皮的面积很大。但小林炎才七岁，可以用来植皮的身体部位面积并不多，只能用大腿和手臂的皮肤逐步进行移植。

然后又要等待一段比较长的康复时间，再进行下一次植皮。这样一来，手术不但有难度而且时间跨度会很大。

小炎，你一定会逢凶化吉

周大海生于农村，话少但善良。17岁那年，他毅然来到了广州打工，梦想着他在这个落脚城市能够找到自己的位置。今年他在广州已经有18年了，依然保持当年初来广州时的品质，勤劳，踏实，热心，任劳任怨，刚开始打工的时候，老板及同事就已经对他非常的信任，他一个人做着多个人的工作，等待着出头的一天。

后来，周大海在广州收获了自己的爱情，有了自己的家庭。他多次创业，但不算成功，只能够在维持生活上更好一点，不好也不坏。他满足与现在的状态，因为自己从农村来到城市，最苦的时候连饭都吃不饱。为了让自己的孩子不再受苦，周大海夫妇竭尽所能地照顾小炎。在他们所住的白云区太和镇下南村，小炎的物质生活比很多孩子都要好，因为周大海夫妻俩宁愿自己省点，也要给她最好的。

周大海说，小炎3岁的时候吃瓜子不小心把瓜子壳吞进去卡住了喉咙，也曾差点没了命。最后被送到湖北儿童医院住院多天，才逃过了一劫。所以他们相信这次受伤，小炎也会挺过去的。他们知道，假如以后小炎出院了，也很有可能会留下心灵创伤，夫妻俩计划以后周末带她多去参加公益活动，即使将来毁容了，也要让她发现心灵美的重要性。

让夫妇俩感动的是，自意外发生以后，邻居朋友一直尽力去帮助周大海一家。小林炎做手术需要大量的血液，但血源紧缺，邻居二话不说到献血站献血。有的好友早上五点钟从花都出发，耗时两小时来到广州市区，为小林炎献血，还不断呼吁身边的朋友献血。甚至热心的陌生人，也伸出了援手……

面对朋友们的帮助，周大海十分感动地说，十几年，在广州虽然没有得到什么财富，但是他感恩认识了这样一班好朋友。

很多社会热心人士得知小炎的情况后，也纷纷前来募捐。广东武警医院医学整形激光美容中心谭新东主任还特意组织全体医护人员组织了一次募捐，并称等孩子康复后需要帮助，他们可以给孩子减免治疗费用做面部修复。大家都在关注小炎的情况，希望她能早日康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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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垂危。经过抢救，小炎死里逃生。病房外，她的父母不离不弃，愿意和她一起面对未来的无数次手术。摄影/冯海泳 编辑/邹怡





7月29日是小炎7岁的生日，这次生日，她却要在手术室度过。此次手术主要是切除部分腐肉，父母周大海和林慧一直陪小炎到手术室门外，口中不断地跟已经昏迷的小炎打气，说“今天是你生日啊，你要坚强啊！”





手术室内，医生准备好一切，开始为小炎做手术。这绝对不会是小炎经历的最后一次手术。





小炎的头部已经开始长肉，只要新的肉长出来覆盖头部，小炎就可以进行下一步的植皮手术。事故发生时，小炎的头发被卷入了机床尾端的旋转的部件，机器把从她鼻子到后脑的头皮当场撕扯下来，最后只留着些许皮肉位与头部连着，现场十分惨烈。





为了防止小炎疼痛挣扎弄到伤口，小炎的手脚都要用绳子绑住。周大海夫妇因为早年在广州创业吃了不少苦，所以更希望小炎能过上幸福的日子。平时他们都把最好的东西留给小炎，看到小炎这样吃苦，夫妻内心备受煎熬。





晚上，夫妻两人就睡在医院里。实际上他们也难以入眠，每当闭上眼睛，女儿以前甜美的笑容就浮现眼前。





医院里进进出出的人同样牵动着周大海的心。他们夫妻俩一直留在医院，这样女儿一旦出现什么状况，他们就能第一时间知道。





周大海夫妇与医生在谈论小炎的病情，医生说小炎的病情并不稳定，头部在手术八天后又有发炎的现象，院方已经下发病危通知书。手里拿着通知书，周大海沉默了。





周大海如今最怕独自待在家里，一安静下来他就会想起那天的意外，寝食难安。小炎出事时，由于场面过于恐怖，根本没人敢处理，还是周大海赶到现场后，一手拿着头皮，一手抱起小炎赶到医院。他说：“我一点都不怕，因为她是我女儿……”





每天三点到四点是ICU的探病时间，这段时间内，林慧会一直在窗外看着小炎，偶尔打开门窗跟她说话，给她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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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近的邻居朋友们得知意外发生后，纷纷来医院探望小炎，知道他们一家正缺钱治病，也拿出了一些钱给周大海一家。小炎平时乖巧可人，一直深得长辈们的喜爱，大家都希望小炎可以早日康复。





知道小炎做手术需要大量的血液，但血源紧缺后，周家的朋友和一些热心的陌生人都积极地为小炎献血，他们还不断呼吁身边的朋友也来帮忙。甚至有人早上五点钟从花都出发，耗时两小时来到广州市区献血。





周大海说，广漂十六年，几乎什么都没得到，但他很感恩自己认识了那么多好朋友。





周大海一边应酬来访的朋友一边吃饭，他的午餐是简单的白饭加酸菜。住院两周，医药费和住院费已经花去了二十六万。未来小炎还需要进行更多的手术，这对本不富裕的周家来说，简直是雪上加霜。





想到小炎的未来，周大海还是振作起精神。知道常常留在医院也不是办法，他就去打点散工，帮忙搬运和拉货，每天工作12小时，所得到的报酬是一天一百块。尽管离手术费用差别很大，但是不做就什么钱都没有。





夫妻俩拿出手机看以前女儿的照片，一直说以前她是多么可爱，多么活泼，一定会逢凶化吉。林慧说，只要能够保住女儿的生命，自己再苦也没关系。





周大海独自在医院的阳台沉思，他和妻子自出事以来就不断地自责着，觉得小炎的不幸都是自己的疏忽导致。他们担心出院后，一向爱美的小炎会有心理阴影，计划以后周末带她多去参加公益活动。让她明白，即使毁容了，心灵美就好，无论如何要给孩子一个幸福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