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间》第20期：无罪

源济

吴昌龙辩护人杨金柱曾说过，“吴昌龙案必将载入史册。这12年的路，如此漫长，却成为每一位法律人心中永远的痛！” 水木/摄






2013年5月3日，福建高院正式宣判，涉嫌制造福清纪委爆炸案的上诉人陈科云、吴昌龙、杜捷生、谈敏华、谢清无罪。这起历经一审、二审、发回重审、又上诉二审的爆炸案，吞噬的，不仅仅是5个受害人12年的光阴。图为“福清纪委爆炸案”的五名“涉案”人员（右起）：吴昌龙、陈科云、杜捷生、谈敏华、谢清。(图片由吴昌龙辩护人李金星 提供）。






2001年6月24日上午，福建省福清市纪委办公楼，一个红色的邮包早早地等在了一楼信访接待室门口，触动它的纪委司机吴章雄不幸殒命。因为爆炸地点特殊，加之时值全国范围内的“严打整治斗争”，公安机关火速行动，迅速锁定曾被纪委处分过的国企老总陈科云。与诸多错案没什么两样，在用了各种让嫌犯不得不开口的办法之后，一个完全建构在口供之上的“报复泄愤”的“事实”形成。2001年9月13日，陈科云、谢清夫妇被警方抓捕。在此之前，陈科云的司机吴昌龙也被警方拘捕。2004年12月1日，此案一审宣判，陈科云和吴昌龙被判处死缓。自此开始，吴昌龙的家人开始通过各种渠道在为被“死缓”的儿子喊冤。图为2012年2月14日，吴昌龙的母亲在福清街头向路人发放宣传单，举牌伸冤。（图片由吴昌龙本人提供）






服刑12年之后，2013年2月8日中午，吴昌龙取保候审回家，当天是春节前的最后一天。26岁入狱、38岁归来的吴昌龙再次见到苍老的父亲，两人抱头痛哭十多分钟。水木/摄






2013年5月3日当日上午，福清纪委爆炸案在福建省高级人民法院开庭。图为5月3日，终审开庭当日上午，闽江大道福州中院路段进行了交通管制。靠近福州中院路段，远远看见一字排开的警察、协警、保安，长长的警戒线把双向八个车道的闽江大道拦住。(图片由吴昌龙辩护人李金星 提供）






2013年5月3日，福建省高院经审理认为，本案现有证据不能相互印证，存在无法排除的矛盾和疑点，原判决认定事实不清、证据不足。吴昌龙等五名被告人被判无罪。图为2013年5月3日，终审结束当天，吴昌龙的朋友开车来接他回家。 水木/摄






终审无罪结案，吴昌龙回到福州市南江滨一家酒店休息。他站在窗边，仰天长叹。 水木/摄






吴昌龙爆炸案的20几本卷宗。12年来，这起“冤假错案”前后共有数十名律师介入辩护。这桩从司法文书就能看出严重问题的错案，在被全国媒体持续不断报道的7年间，理直气壮地将错就错，并将与案件相关的人员几乎全部卷入漩涡。“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嫌疑人吴昌龙的姐姐吴华英说。 水木/摄






吴昌龙在酒店模仿被“刑讯逼供”时的情景。在超期羁押期间，他曾三次自杀未遂。在《一个死囚的控诉》中，吴昌龙这样写道：“他们每天都将我铐在窗户上，不让我睡觉，我困得再没办法睁开眼睛，他们就打我耳光，或用脚踢我，几天下来，我的脚都肿得很大，腰也站酸痛快断似的，但他们还是不让我坐，有时连小便都不让我去，我被他们折磨得痛苦不堪。” 水木/摄






吴昌龙的左手臂上刺着一个小小的“冤”字。“这个字是在看守所羁押期间刺的”，他说，“把一本书拆散，取出钉书针，然后沾上墨水刺上去的”。 水木/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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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昌龙失去自由的12年间，家人从没有放弃过努力，一直试图通过各种途径鸣冤。吴昌龙的姐姐吴华英在拿到足以证明刑讯逼供的材料后开始上访，后又通过网络发布大批福清爆炸案材料。这一举动直接促成了全国多家媒体对此案的第一轮报道热潮。图为吴昌龙回到家整理自己的床铺，他的姐姐吴华英站在隔壁房间。水木/摄






12年间，吴华英最美好的青春，都在上访路上。2009年6月，吴华英与另外两名网友，被福州警方以涉嫌诽谤罪予以刑拘。他们帮一位“访友”制作了一段涉及一起有争议命案的视频传到网上。福州市政法委为此牵头成立了“6·27诬告陷害罪”专案组，相继传唤了65名相关人士，舆论称之为“三网民案”。吴华英被判刑1年。水木/摄






漫漫伸冤路终于走到尽头，吴昌龙说：“就像一块巨石从心头落下了，人感觉很舒服，现在只想好好睡一个觉。”吴昌龙向记者展示福建省高级人民法院解除监视居住的决定书。 水木/摄






2013年5月4日，终审结束后的第二天，吴昌龙取下挂在自家房屋上的横幅。希望将旧日的担子早日卸下。 水木/摄






重获自由的吴昌龙坐在自家客厅内，身后的墙壁上还贴着网友为他伸冤的签名名单。12年，当年26岁身高1米8的帅小伙，如今已38岁，骨瘦如柴，身上的疼痛让他整夜难眠。 水木/摄






吴昌龙在自家楼顶侍弄花草。案发前，吴昌龙本拟在当年结婚，姐姐吴华英也准备赴日投奔妹妹。这起爆炸案，断送了年轻人们原本美好的人生规划。 水木/摄






吴昌龙在自家楼顶锻炼身体。身高1.8米的他，在看守所的12年，体重从没超过65公斤。回家后，他的每天的生活就是吃饭睡觉和锻炼身体。 水木/摄






重获自由的杜捷生坐在客厅泡茶。他在刑满释放后被要求不得离开福州。在依靠姐姐过了两年之后，杜捷生向派出所和主审法官申请外出打工，保证随时回来候审。现在他在福州和温岭两地跑海鲜批发。吴昌龙在看守所羁押的第53天，因实在受不了折磨，“咬”出正在与姐姐吴华英闹离婚的姐夫杜捷生。2001年9月21日晚，杜捷生在福州家中的麻将桌上被警察带走，连夜被带往福清关押。 水木/摄






福清纪委爆炸案另一“涉案”人员陈科云。当年，吴昌龙不堪忍受50多天的刑讯折磨，于2001年9月18日做了第一份“有罪笔录”，指证中福公司的经理陈科云为爆炸案“主谋”。陈科云一审二审都是死缓，她的老婆谢清则被控伪证罪，判了3年。 水木/摄






无罪释放后第二天，陈科云回到福清市宏路镇的老家，陌生得如同来到异国他乡。村里的乡亲按照当地风俗习惯提着向征“转鸿运”的蛋面来看望他。 水木/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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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科云在家里向村民讲述他在看守所里12年的经历。1981年，陈科云与谢清结婚，因有亲属在日本，在儿子陈炜七八岁时，谢清前往日本读书并留在日本打工。在日本赚了一笔钱返回福清后，夫妻俩买了一块地皮，盖起六层小洋楼。“那是我从日本赚回的干净的钱，我们也花得心安理得”，谢清说。但就在2001年6月23日那个台风前夜，这家人的命运被彻底改变，人生从天堂跌入谷底。 水木/摄






陈科云在前来看望他的乡亲面前拉起裤脚，展示在看守所里被“荡秋千”时留下的残疾。“刑讯逼供”导致他的右腿萎缩，无法正常行走。 水木/摄






陈科云的手腕上，十年前的伤痕残留至今。这是长时间被吊在窗户上留下的。陈科云说：“这12年的冤屈就当是党对我的考验。” 水木/摄






34岁的谈敏华来自江西瑞昌，是几名“涉案”人员中唯一的外地人，人生首次遭遇如此重挫，那段“经历”成了他脑海里永远挥之不去的阴影。“我现在的头发是全部染黑的，否则没办法见人”，谈敏华吐出一口烟雾说。 水木/摄






终审结束当天，谈敏华独自去火车站，准备赶回温州一家鞋厂打工。“福清纪委爆炸案”发生当年的10月22日，谈敏华在一个采石场厂地工棚床上看电视时间时被警察带走，由头是查身份证和暂住证。谈敏华父母早亡，跟着哥哥出来在石仔场打工，举目无亲。虽然他与杜捷生只是在工地打过照面，彼此都叫不出具体姓名，虽然警方认定买卖炸药的时间里，他刚好离开福州去老家照顾病重的奶奶。警方依旧从他这里得到了有罪供述，他成为炸药的提供者。 水木/摄






唯一“在逃”的，是杜捷生供述的雷管提供者，四川人王小刚，曾经被杜捷生雇用开车，因为薪酬问题双方翻脸差点动手。最初的供述里，王小刚卖给他的是有导火索的雷管，等到爆炸物的专业技术鉴定出来，品种就改成了与鉴定相符的电雷管。就这样，爆炸发生后6个月，专案组完成了“顺藤摸瓜”。图为“外逃”一年后被宣判无罪的王小刚。(图片由吴昌龙家人 提供）






吴昌龙辩护人杨金柱曾说过，“吴昌龙案必将载入史册。这12年的路，如此漫长，却成为每一位法律人心中永远的痛！我们当然知道，正因为有良知法官的力争，终没有酿成大错！该案，有人试图忘记，但历史永远不会忘记；该案，正义虽然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图为吴昌龙家客厅里悬挂着的一盏红灯笼。 水木/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