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客》第211期：日式抗拆记

源济

上世纪60年代，日本政府决定建设成田国际机场。由于沟通不力，当地居民开始以强硬姿态对抗政府，至今仍有居民“死守”跑道。50年间，这场对峙曾有过数百次冲突，但却鲜见“强拆”。编辑/闻烜 邹洋 封面摄影/AP/Katsumi Kasahara 延伸阅读：【另一面】只有反抗没有强拆：成田机场“钉子户”的五十年[详细]






“成田国际机场”的建设计划始于上个世纪60年代初期，1967年6月17日，在千叶县成田市三里塚、芝山地区修建机场的方案被提出来，7月4日被佐藤荣作内阁批准。但是，日本内阁没有与当地居民沟通就轻易拍板，激起了民众的极大反感。当地居民成立“三里塚芝山联合机场反对同盟”，与政府进行硬碰硬的斗争。图为当时参加反抗的少年行动队。






在当地民众奋起反抗的同时，各地工农、学生和环保组织也都给予声援或直接派代表参加。当时，三里塚俨如战场，布满要塞、非军事区和前线战壕。1971年2月22日，政府实施第一次征地行动，警察与抗议者发生冲突。图为1971年，三里塚地区，防暴警察用挖掘机拆除抗议者的“阵地”。AFP






警察和抗议者的冲突在1971年9月16日达到顶峰。1971年9月16日到20日，日本政府实施第二次征地行动。各地赶来的抗议者超过5000人，千叶县则出动了5300名警察。双方冲突造成3名警察死亡，475名抗议者被捕，150多人受伤，这次事件被称为“东峰十字路事件”。图为1971年，三里塚地区，冲突中有警察被推入水中。AP






事件发生后，抗议者东三之宫文男以自杀表示抗议。当地农民对成田机场修建的不断抗议虽然没有让政府放弃修建机场的计划，但是政府的计划也只能随之修改。图为1971年9月27日发布的图片显示，防暴警察带着一名受伤的学生离开冲突现场。AFP






1971年，抗议者在写给首相佐藤荣作的题为《白骨的怨恨》的信中，表达了他们的愤怒。他们表示他们的目的不在于经济补偿，“如果你能够让我信服，如果能让我感到服气，就是不要补偿，我也会高高兴兴的把自己的土地财产拱手相让”。他们在信中指出，日本政府强征农民土地，是对民主的践踏，“此后，便是暴力的强权政治：‘你碍事，就请走开！’”图为1971年9月30日，日本成田三里塚地区，反抗者在自建的防御工事上向警察投掷燃烧瓶。AP/Toichi Sakakibara






但此后，冲突并未停息，1967年至1978年间，三里塚共爆发过56次冲突，其中4名警察和1名示威者死亡，3100名警察和5000抗议者受伤，1900?人被逮捕。图为1978年2月6日，千叶市，防暴警察聚集在一个被学生占领的屋子前。AFP/JIJI PRESS






在当局强硬姿态下，1978年，一条跑道和机场配套设施建成，成田机场投入使用。但此时日本正处于一轮轮红色高潮的影响之下，被左翼运动所笼罩，成田机场反对同盟与前期的反越战，后期的反对伊拉克战争、冲绳民众反对美军基地活动互相支持，遥相呼应。?图为1978年3月20日，成田机场投入运营前夕，反抗者与警察发生冲突。AFP






1978年，成田机场即将开业的前夕，爆发了一场由8000名学生和农民组成的大规模示威。当14000名警察赶到时，示威者已用大型平板车上撞开了候机楼大门，他们手持燃烧弹的和铁棒占领了整个机场。这就是著名的“成田机场管制塔占领事件”。图为1978年3月30日，当地建筑被冲突导致的浓烟包围。AFP






1978年5月20日，麻烦缠身的成田国际机场启用，但强力阻挠依旧没有结束。图为当天，一群政府官员到成田机场的航站楼参加启用仪式。AP/Katsumi Kasaha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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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场投入运营后，政府为了保护半运作中的机场，派遣一万名以上的防暴警察在场戒备，更设置监视塔、探照灯、电围栏等。图为1978年5月20日，重重布防中的机场管制塔。AP/Katsumi Kasahara






图为1978年5月20日，几名警察站在成田国际机场的防暴沟渠前，在他们背后是飞行控制塔。AP/KK






1978年到2004年的26年间，日本发生的700多起“游击事件”中，大约500起都与成田机场问题有关，这些事件造成13人丧生，其中5名是警察。1985年10月20日，约3900名反对同盟在三里塚第一公园主持召开全国集会，日本警视厅派出警察包围集会场所引发冲突，恶斗持续两个小时，59名警察受伤，3台装甲车被严重毁坏。反对同盟241人被逮捕。这场成田机场启用以来最大规模的冲突被称为“10·20成田现地斗争”事件。图为1985年10月20日，警察和抗议者发生冲突。AFP/Toshifumi Kitamura






成田机场问题也引起了不少民众的反思，几十年时间里有不少文艺作品保存下来。纪录片导演小川绅介曾在三里塚持续拍摄11年，成片7部；摄影师北川一夫留下了摄影集《三里塚》；漫画家尾濑朗则根据这一故事创作了漫画集《家》。图为小川绅介拍摄的纪录片封面。






为避免更大冲突，1995年，日本政府宣布放弃在成田机场动用《土地征用法》并向当地居民公开道歉，机场周边部分居民觉得已失却了继续抗争的根基，开始慢慢搬家。日本政府于1999年修筑起第二跑道，并赶在2002年韩日世界杯开幕前投入使用。图为2002年成田机场第二跑道落成仪式。Getty






第二跑道落成之时，仍旧有不少“钉子户”坚守在成田机场，占有共计约4400平米的土地。其中，有7户居民还留在机场第二跑道上。图为2002年4月18日，成田市，大约100名抗议者抗议成田国际机场第二跑道的开通，抗议者举起“停止飞行”的横幅。AFP






为了避开7个“钉子户”，第二跑道北移了800米，跑道也不足2500米的计划长度，只建了2018米长，一些大型客机无法起降。图为用谷歌卫星地图查看成田机场，红线部分为原计划的第二跑道，因为有民居和田地，结果只能向北移。较细的那条是滑行道，为了避免“钉子户”只好修成S型。






面对拒不搬迁的“钉子户”，政府已不再劝说他们搬离，还对他们的生活照顾有加：给居民住宅安装消音设备和保护设施，为了不影响居民们休息，机场管理方不准飞机在夜间起降。图为2002年4月，机场内的民居，红色的铁塔是当年反抗时期农民修建的工事。AFP






经过40余年的对峙，从武力对抗到道歉和谈，政府不再敢贸然侵犯私人土地。日本人也转换了思维，比起麻烦农民，填海造地也不一定多花钱。于是，新建的两座大型国际机场——西部机场与关西机场，都建在了填海新地。图为2005年，日本最新的国际机场日本中部国际机场。AP/Kyodo News






2011年9月开始，成田机场与一名“钉子户”达成正式和解，2012年8月下旬，该户居民搬离，小屋被拆除。面对这种反对派主动撤离的罕见做法，机场相关人员称：“通过对话方式解决用地问题取得了很大进展。”图为当地时间2012年11月28日上午7时，日本千叶地方法院开始拆除成田机场附近的“机场反对同盟”的团结小屋。当天，现场约30名反对同盟成员进行抗议，声称“不允许强制执行”。AFP






成田机场反对同盟的抗议，从上世纪七十年代一直延续到本世纪初才逐渐有所缓解。面对这一窘境，为避免暴力行为，当局一度放弃谈判以求民众运动的平息。50年间，日本政府和民众在不断反思和诉求表达中，上演了一场“日式抗拆记”。AFP/Kazuhiro NOG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