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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史艺丛] 林彪出走后的毛泽东:看似轻松实为彷徨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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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7-25 12:39 PM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摘要:对于林彪的出走,看似轻松潇洒的毛泽东其实心中有着无可奈何的彷徨。亲自选定的接班人,怎会对他有所背叛?自己发动的“文革”怎么陷入进退维谷的困境?


  生于楚地的毛泽东,对乡土一往情深,乡音终生不变,饭桌上又总是摆上一碟湘味辣椒,返乡祭祖,诗兴绵绵,尤爱《楚辞》,常读不辍,书架上放着《楚辞》的各种版本,南巡到了安徽,还不忘借来朱熹的《楚辞集注》一读,和随行者张治中说:“你读过《楚辞》吗?”“这是部好书,我介绍你有空看看。” 1972年9月27日,毛泽东在会见日本内阁总理大臣田中角荣时,赠送他一部《楚辞集注》,此书因而名闻天下。也就是在这一年的12月31日,当时的中共上海市委写作组接到注释屈原《天问》和柳宗元《天对》的任务,朱永嘉他们将《天问》、《天对》排成一问一答的方式,加以注释,印了十五本上送给毛泽东(《毛泽东晚年过眼诗文录》,花山文艺出版社1993年版,第6页)。《天问》是屈原作品中一篇奇妙之作,艰深难读;《天对》是唐代柳宗元取《天问》之言,随而对之,是我国历史上针对《天问》所问进行应答的唯一作品,也是颇不易读的奇文。毛泽东把相距千余年的隔代问答,集于一起御批令人作注,这恐怕不是阅读欣赏的需要,而应该是别有寄托的吧。

  《天问》是屈原作品中长篇巨著之一,比《离骚》少了一节,全文共九十二节,三百七十五句,凡宇宙起源、自然界雷电洪水等现象、神话传说以及王朝的兴衰,发出了一百七十二问,从史前远古一直问到作者的当代,刘勰称之为“诡异之辞”、“谲怪之谈”。其中好些问题都问得令人费解,可谓怪问,让人听了也瞠目结舌。虽然是有些怪问,但如果把屈原和他同时略相先后的邹衍、黄缭、惠施、庄周等思想家相比较,就可以知道他的挑战性的发问,乃是时代使然。

  《天问》问世之后,为之第一个作注的是汉代王逸的《楚辞章句》。王逸作注时对文本虽然作了整理,但就其排列次序而言,前后次序颠倒错乱,互相交叉,历史时间顺序杂错而置。为了便于阅读和理解,后人往往调整它的章节结构,清人屈夏作过不少调整,近人郭沫若作《天问今译》时,也作过一些调整,但注释都是沿着王逸之说。当年市委写作组为毛泽东作注释的本子即采用王逸的《楚辞章句》,经复旦大学顾易生、王运熙、章培恒三人注释而成。

  原来《天问》可能是有序的,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杂乱的状况,一种解释是可能由于错简的关系,使它变成无序的了。对此,王逸有着另外的解释:“天问者,屈原之所作也。何不言问天?天尊不可问,故曰天问也。屈原放逐,忧心愁悴,彷徨山泽,经历陵陆,嗟号旻昊,仰天叹息。见楚有先王之庙,及公卿祠堂,图画天地山川神灵,琦玮僪佹,及古贤圣怪物行事周流罢卷,休息其下,仰见图书,因书其壁,呵而问之,以泄愤懑,舒泻愁思。楚人哀惜屈原,因共论述,故其文义不次叙云尔。”

  王逸的这段话说明两个问题,一是此文的题目为什么是“天问”而不是“问天”,因为天尊不可问,故曰天问;二是《天问》是题画诗。屈原在流放途中,见到了庙堂寺宇的壁画,触动了他的情绪,唤起了他的想象力,呵壁发问,随见随问,随书壁上,没有预作布局构思,只是题画而已。那时同情他的人,把诗辑成定本,所以文义不甚有次序。注《天问》者莫古于王逸《楚辞章句》。王逸与屈原生活的时代相距四百余年,对那个时代应该还是有印象的。故“题画”之说是有可信之处的。现代考古发现证明,楚文化中的绘画,在战国时代的确有着辉煌成就,长沙楚墓中出土有竹简毛笔,有缯书,有帛画,有彩漆雕版和其他彩绘漆器。楚帛画《妇人龙凤图》最有代表性,具有神人通天的神话意味。

  屈原出身于楚国贵族,在楚怀王时任左徒,其地位仅次于大司徒,“入则与王图议国事”,对外则“出号令”,同时又能应对诸侯的使节。楚怀王很信任他,让他成为怀王的代表来“接遇宾客,应对诸侯”。楚国的内政外交,都放手让屈原参与其事。因此他在《九章·惜往日》中说:“昔往日之曾信兮,受命望以昭时”,在人们的心中成为“口含天宪”的人物。楚怀王要屈原造“宪令”,有些变法的意思,草稿未成,上官大夫靳尚“欲夺之”,屈原不给,靳尚在怀王面前谗谄屈原,怀王不明是非,怒而疏远屈原。屈原由此忧愁幽思而作《离骚》,“信而见疑,忠而被谤,能无怨乎?屈原之作《离骚》,盖自怨生也。”

  《离骚》是屈原中年的作品,《天问》则是他晚年作品。屈原被罢黜以后,楚怀王在内外政策上一再失策,多次受秦使张仪欺骗,尽管屈原反复提醒他,但始终无效。秦昭公欲会楚怀王,屈原对怀王说:“秦,虎狼之国,不可信,不如毋行。”但是怀王的小儿子子兰,不但不陈述利害,反而还劝父亲去,结果楚怀王受骗上当了,他被骗到秦国,最终死在那里,这对楚国来讲是奇耻大辱。楚怀王死了以后,顷襄王立,以其弟为令尹,这人正是劝楚怀王去秦的子兰。这样,屈原就更无立足之地了,于是他再一次被流放到江南。

  对屈原在《天问》发出的一百七十二问,我们虽然难以作一个详尽的介绍,但可以从中发现屈原问难有一个共同特点,都是站在受苦受难者这一边提出各种责问的,这一特点大概和屈原自身不公平的遭遇有关,所以其立足点总是站在弱者或受难者一边,为他们鸣不平。从这一角度来讲,屈原敢于向权贵挑战,敢于向一切权威的思想和代表人物挑战,是了不起的,这一点也正是毛泽东最为赏识的地方。如《天问》中围绕洪水问题,讲了尧与舜,以及鲧与禹之间的关系,这里面最不幸的是鲧,因为治水失败,被尧判了刑,舜登基后又把他列为四凶,流放到羽山,使鲧一时成为历史罪人。屈原一反传统看法,认为鲧治水失败的责任在于尧的决策,而舜对他的处罚缺乏事实根据,刑罚不当。屈原为鲧翻案,表面上是为鲧这桩历史陈案申诉,实际是为自己申诉。在《天问》中,屈原抱打不平,向历史挑战的事例还不少。

  屈原问难的另一个特点表现了屈原的天命观。春秋战国诸侯相伐,以无道伐有道,以子弑父,以弟弑兄的事,屈原在《天问》中都一一发问,发出感叹“天命反侧,何罚何由?”如夏王朝既然是天命所归,但何以招致亡国之祸呢?像比干那样的忠臣,为什么触怒纣王,被纣王压制沉冤而死呢?像雷开那样阿谀奉承的小人,是什么道理使他得到纣王的赏赐呢?晋献公的太子申生,自杀于柏林之中,他究竟是为了什么缘故,如果他的冤屈不能感动天地的话,那么还有谁再把天命畏惧呢?有关舜的事,屈原还问了一段,舜很顺从地服侍其兄象,结果象仍然想方设法将他陷害,为什么象这样的坏人不受报应,其身心不受危害呢?为什么圣人都有同样的美德,而他们的结局却不一样呢?真是天命反复无常啊,它并不认准哪一个人,哪一个家族,它保佑什么、惩罚什么,总有它的道理啊。屈原虽然不断地对天命提出怀疑和不满,但他又处处承认天命是存在的。

  问难楚国诸事,是对顷襄王说的。屈原以吴王阖闾的故事,话题直接指向顷襄王,阖闾少年时曾有过离散和逃亡,长大以后能奋发勇武,威慑远方,报仇复国,而秦国对你有杀父之仇,你为什么不能奋发图强以报父仇而使楚国强大起来呢?在《天问》里,屈原在他所有对苍天的问难中,所表达的苦恼都是为了楚国前途。

  屈原最终还是得不到楚怀王和顷襄王的信任重用,又受到上官大夫靳尚、令尹子兰等人的排挤,两次流放。他在政治上失意了二十多年,在国内长期过着被流放的艰辛生活,那时他也不是不知道伍子胥那样“大丈夫逃死于四方”的事情,他可以趋利避祸,离开自己的国家,到其他国家做客卿去。屈原也的确想过伍子胥离楚去吴的事,在《悲回风》中,他就写道:“浮江淮而入海兮,从子胥而自适。”伍子胥是因吴王夫差不听他的劝告,而被逼自尽的。但是他选择了留下来。他始终没有离开自己的祖国。这二十多年的委屈,眼看着楚国一天天地破落和败亡,楚怀王被囚死在秦国,而顷襄王继续醉生梦死,甚至首都郢城也被白起率领秦军攻陷,而不得不把都城东迁。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下,他内心的愤怒、怨恨、抑郁的情绪一股脑宣泄出来,如狂风暴雨般向天发问。这样留给屈原的出路,只有一死了之,以身殉国,投向汨罗!像屈原这样的士大夫,忠于君王和忠于国家是混为一体的,后人把这提升为爱国主义,这也正是毛泽东欣赏屈原之所在。

  司马迁以“无可奈何”四字评论屈原的所作所为,这四字应该说是恰如其分地表明了屈原的处境和心境。屈原的这种“无可奈何”的心境,在他以后泛洞庭、入湘水的谪客中引起共鸣,在他们的作品中都有着不同的表现。晚于屈原一百年的贾谊,因力倡改革,遭到权贵嫉视排挤,被贬长沙,途经湘水,想到自己和屈原有着同样命运,感愤伤激,写下了深得毛泽东称许的《吊屈原赋》和《鵩鸟赋》,称之为“意境不俗”。《吊屈原赋》的开头“恭承嘉惠兮,俟罪长沙”,意思是自己承受皇帝的恩命,到长沙去做官,可这又是怎样的恩命呢?与遭贬流放又有什么不同?“嘉惠”与“俟罪”二语,颇有千秋,似是感恩戴德,受宠若惊,却分明又多少透出了自我解嘲的无奈之心情。这样的无奈,在“文革”中那些先是被打倒而后又被“解放”或“结合”进领导班子的干部的那种无奈之情,我们不是看得很多吗?贾谊在文中除了表现自己的无奈,对屈原的忠也有怜悯之情。因写《封建论》而被毛泽东赞许的柳宗元,参与王叔文为首的政治变革失败后,被贬为永州司马,十年后和刘禹锡被召回长安不久,由于政敌的陷害和打击,他们再次被贬到柳州、吉州。柳宗元写下了《吊屈原文》,刘禹锡写下了“楚客欲听瑶瑟怨,潇湘深夜月明时”,对屈原的处于“穷”与“达”的矛盾之中,还要“隐忍而怀斯”,怎能不“悃愊兮”而无奈呢?

  毛泽东执政之后,曾多次作湘楚之游,留下了记游诗篇,1956年吟咏了“才饮长沙水,又食武昌鱼”,1959年吟咏了“别梦依稀咒逝川,故国三十二年前”诗句之后,即上了庐山。在庐山会议前夕,毛泽东要了一批有关《楚辞》的著作,他研读《楚辞》,常掩卷长思,不能自已。毛泽东又让林克编一本含几十种评价、研究《楚辞》的书刊的目录,他亲自审改,印发给来庐山的代表。1961年吟咏了“九嶷山上白云飞,帝子乘风下翠微”,他那诸如此类春风得意的心情,和《楚辞》中“忧愁幽思”被“谤而生怨”的诗意不相谐调,故诗中均未涉及屈原。但他用心地编了一本研究《楚辞》的书刊目录发给与会代表用意何在,还是没有人解过的谜。1972年,毛泽东重读屈原的《天问》,该是另有一种别样的心情吧。

  毛泽东自认为一生中做了两件事的第二件就是“文革”,到1970年的庐山会议,亲密战友、接班人林彪,和他分道扬镳,风云突变,毛泽东说林彪“反对九大路线,推翻九届二中全会的决议”,对林彪的出走,毛泽东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不要阻拦,让他飞吧!”这件事对毛泽东的震动和打击极大,他借用唐代诗人杜牧的一首七言绝句,抒发心中的感慨:“折戟沉沙铁未销,自将磨洗认前朝。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毛泽东的言行看似轻松潇洒,而内心中有着无可奈何的彷徨。接着,林彪之子林立果搞的《五七一工程纪要》又披露出许多细节,本来是无限忠于毛泽东的他们,竟然把毛泽东说成了秦始皇,还要在他巡视途中动武杀害……

  林彪的出走,是“文革”的重要转折,历史的航程变了。这在客观上宣告毛泽东的“文化大革命的理论破产和实践的失败”。《南史·梁武帝传》记载:梁武帝利用天时地利之机,“始用汤武之师”,终成霸业,但后来他礼佛而不理朝政,悖逆萌生,卒至乱亡,恢弘霸业,由自己而得,自己而丧,史传作者评论说:“岂曰人谋,亦惟天命。”毛泽东在此段文字旁批之曰:“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毛泽东读文史古籍批语集》,中央文献出版社1993年版,第185页),应该是毛泽东读屈原《天问》时心情的写照。亲自选定的接班人,怎会对他有所背叛?数亿人心中的红太阳,怎么会被说成是残暴的秦始皇?自己发动的“文革”怎么陷入进退维谷的困境?他心目中富强民主的中国,怎么竟然成了烂摊子?……自己是不是也成了“运去”的英雄呢?以常情而论可以判定,此时的毛泽东想来想去,肯定会有诸多想不通的地方。毛泽东说:“屈原喝的是一杯苦酒”,他的内心是否也感到肚子里有一杯苦酒呢?毛泽东自己回答不了这些问题,他身边的人也无法帮他回答这些问题,他是借着屈原的《天问》而问天:天啊,是什么原因,使我落到这样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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