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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型关大捷70周年 纪念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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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9-25 01:12 PM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happylux 于 2009-9-25 13:29 编辑

军史回眸:1937年平型关大捷

平型关大捷是八路军出师华北抗日战场后的首战大捷,同时也是全国抗战爆发以来中国军队的第一个大胜利。

八路军出师华北挺进山西之际,日军第5师团在察哈尔派遣军的配合下,正沿平绥路进攻长城沿线,企图南下进攻太原,夺取山西腹地,并从右翼配合华北方面军在平汉路的作战。中国第2战区制定了沿长城各隘阻击日军的作战计划。在平型关方面,决心集合重兵歼灭来犯之敌,并请求八路军配合侧击日军。为了配合友军作战,保卫山西,振奋八路军军威,八路军115师成功进行了平型关伏击战,取得首战大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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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7年9月25日,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人民军队取得抗战以来第一个重要胜利——平型关大捷。八路军第一一五师在山西省灵丘县西南的平型关附近伏击日军坂垣征四郎第五师团21旅团一部,击毙日军1000余人,击毁其全部辎重车辆,打破了日军不可战胜的神话。

1937年9月14日,115师先头部队进抵大营,派出侦察部队调查平型关地区地理情况和敌情,为平型关歼敌做各种准备。23日,林彪、聂荣臻在上寨召集干部会议,作出初步计划。24日,第二集团军、第六集团军送来“平型关出击计划”,拟定71师附新编第2师及独立8旅一部配合115师向平型关以东的日军出击。

24日晚,林彪在电话上同孙楚说:“萃崖(孙楚字),我师已达目的地,准备明日拂晓出击,请你们派部队协助,先把此股敌人歼灭。”孙楚答:“好极了,我命郭宗汾师长率4个团从平型关左翼出击。”

25日零时,战士们顶着狂风暴雨出发,涉急湍山洪,在拂晓前到达指定地区,把全师主力布置在平型关到东河南镇10余里长公路南侧山地的边缘上。343旅之 686团位于白崖台附近,左侧是685团,右侧是687团,口袋底是第33军之独立8旅,115师第344旅,688团作为预备队。这一部署使得进攻平型关敌人完全处于包围圈的伏击之中。八路军同时又以一部从关沟出发,主动接应郭宗汾的出击部队。此时战士们只着单军装,又破又烂,经半夜冒雨急行军早被汗雨湿透。晋北9月下旬夜间气温已很低(9月19日中秋节,平型关、恒山、雁门关一带曾降大雪),战士们又冷又饿,但伏于湿地、山岩上待命,士气高昂。

25日晨5时半左右,敌第一辆汽车进入伏击圈,聂荣臻传令:沉住气,无命令不许开火。等敌板垣师团第21旅千余人及汽车、大车300余辆进入伏击圈后,115师某团5连连长曾贤生率全连首先向敌冲杀,用手榴弹炸毁敌人最后一辆汽车。敌人退路被截断,于是拼命冲杀,反复争夺公路两侧的制高点——老爷庙。敌人争夺失败,预示着被围歼的灭顶之灾,于是企图冲破独8旅阵地逃命。独8旅把一线配备改为纵深配备,拼死抵抗。

激烈的战斗持续到27日白天,敌人终未能冲破包围,敌板垣师团21旅遭歼灭性打击。因敌人死不缴械,千余日军全部被击毙,我军伤亡也很严重。据阮受贤回忆,115师约有900人伤亡。《抗战以来的八路军、新四军》一书认为:我团营干部5人负伤,以下近千人伤亡。第5连百名壮士,凯旋时只剩30多人,连长曾贤生壮烈牺牲。战斗极为残酷,独8旅3个团一个补充营5000多人,损失一个团。

平型关大捷,歼敌1000多人,毁敌汽车100辆,大车200辆,缴获步枪1000多支,轻重机枪20多挺,战马53匹,另有其他大量战利品。这是中国抗战开始后取得的第一次大胜利,它粉碎了“皇军不可战胜”的神话,振奋了全国人心,鼓舞了全国人民的抗战热情,有力地打击了日军的嚣张气焰,迟滞了敌人的进攻,迫使敌人进至浑源和保定的一部分兵力转移到平型关方向,因而有力地支援了平汉铁路和同蒲铁路友军的作战,使已陷入敌围的出击部分郭宗汾部得到支援,免于被歼之险厄。 (石景胜、蔡心良整理)
 楼主| 发表于 2009-9-25 01:15 PM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happylux 于 2009-9-25 13:28 编辑

寻访平型关大捷的真实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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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板垣征四郎的左勾拳

    从北京南站开往山西原平的京原线是一条单线铁路,清晨6点半的火车,一待出石景山后就开始进入拒马河谷。天已经开始放亮,除了学生,乱哄哄的车厢里,乘客大都是铁路沿线小站居民。上次乘坐这趟列车已经是11年前,那是去五台山,只记得当时一入山西,火车里便是厚厚一层煤灰,而黄黑混沌的景致里听到的第一个响亮的名字就是平型关。

    《左传》里称山西为“表里山河”。为了保证中央政府的安全,中国古代对各省的划分从来都是割裂天险,而唯有山西独具黄河和太行山脉。从北京所在华北平原到山西黄土高原的主要通途,历来只有晋东北的大同和晋东的娘子关两路。到了明代,为加强边防而建内长城,从陕西、山西一直绵延到河北境内。著名的内三关:紫荆关、倒马关和居庸关,除了后者,都在险峻秀美的拒马河谷。在记者携带的一张70年代的军事地图上,京原线走的,正是这条经由内三关穿平型关,入滹沱河谷至原平的险峻路线。同车一位铁路老员工说,这条铁路大概是在70年代修建的战备线。如同11年前一样,火车在一个又一个的涵洞内穿行。从北京到位于晋冀边境山西境内的灵丘县250公里的路程,整整开了8小时。

    记者曾经以为,京原线的险道就是号称“中国通”的日军名将、日军第5师团师团长板垣征四郎在1937年奇袭山西的进攻路线。然而事实证明这只猜对了一半。历代中原政权修建长城,从来都是为了应对北方和西方游牧民族的进攻。崇祯末年李自成进军北京,也是先攻破明将周遇吉死守的内长城外三关中的宁武关,才得以扫清障碍。而1937年日本人却从平型关东面来了。正如当年的外三关并未能抵挡住李自成大军的东进,1937年的内三关也没能给板垣征四郎带来多少麻烦。曾经是阎锡山在日本炮兵学校师兄的板垣征四郎一年前曾以关东军参谋长的身份前往太原“看望”阎锡山,他进攻太原没有选择飞机或者经由大同的铁路,反而步行千里,沿蔚代公路,择从平型关——滹沱河谷——忻口一线,历时1个月才到达目的地。“板垣征四郎选择了一条几乎是S形的攻击路线:他西出北京直到张家口,从张家口南下至涞源,突然绕到平型关的左后,走的正是一年前他亲自考察过的路线。”同行的军事科学院军史部的李华用笔在地图上勾出了这条攻击线。板垣征四郎的这记左勾拳迫退了驻守在平型关的阎锡山晋绥军防守部队,在经过激烈抵抗后,平型关中国守军全线败退。

    1937年9月中旬,山西东北门户天镇、大同失守。时逢中秋节(9月19 日),山西普降大雪。群众普遍相传:“三关(雁门关、宁武关、平型关)戴孝,是不祥之兆!”晋绥军在日军进攻前的全线失利,让飞扬的雪花也带上了恐怖的色彩。事实上,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倒是让一个从陕北东渡黄河、迎着日军入侵方向进发的人错过了他一生中最不想错过的一场战斗。

    八路军奔赴抗日前线

    时任八路军115师司令部作战科长的王秉璋此前本是中央红军著名的红1军团司令部的作战科科长。1937年8月13日淞沪会战爆发,蒋介石终于在8月18日同意将红军主力改编为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将在内战中被红军消灭的原东北军的三个师已被撤销的番号给了红军。8月25日,中央军委发布改编命令后,数万名身经百战的红军将士摘下红五星,换上了带有青天白日徽章的国民革命军军服。八路军下辖第115、第120、第129师。其中115师由红1、红3军团和陕南红军第74师组成,师领导成员分别为师长林彪、副师长聂荣臻、参谋长周昆和政训处主任罗荣桓。时年仅23岁的王秉璋的身份由此变为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115师司令部作战科长。在红军尚未完全改编就绪的时候,115师主力已经在8月 22日陕西三原誓师东征。第二天,王秉璋和部分队伍也踏上了奔赴山西抗日前线的征程。

    8月30日,八路军部队从禹门渡口东渡黄河到达韩城县芝川镇。“周昆(时任 115师参谋长)派我到侯马车站跟阎锡山的代表交涉,联系铁路运输事宜。为了便于交涉,临时给了我个‘运输司令’的头衔。当时,日军疯狂进犯,阎锡山感到形势严峻,急切希望八路军上前线,因此,整个交涉过程比较顺利。阎方代表除满足了我提出的车皮数量外,另外还拨给了我7节豪华包厢,以示特别优待。”王秉璋回忆说,当时的八路军大部分人连火车都没见过,乘坐火车上战场更让许多战士非常兴奋。115师部分一万多名官兵从山西侯马登车,沿同蒲铁路北上,经太原到达五台下车。

    五台山位于滹沱河谷的南面,不但是中国著名的佛教名山,也是第二战区司令长官阎锡山的老家。阎锡山的许多部属也都是五台人。王秉璋和第344旅旅长徐海东同乘最后一列火车到达五台,据王秉璋回忆,那天正好是1937年中秋节的前一天。“当时的八路军还是沿用红军时的习惯,找房子专挑大户人家。”王秉璋说,那天他们夜宿在五台一个非常气派的大院里,房东非常热情,请这些赴前线抗战的八路军官兵吃月饼。“那是我一生中吃的最好的月饼。”王秉璋回忆说,月饼是北京精益店出产的,原料分别为燕窝、鱼翅、海参、鲍鱼等。王秉璋一看这家的架势顿时觉得不对劲,担心地问徐海东:“这是什么人家呀?不会违反统战政策吧!”

    1937年抗战全面爆发后,国共两党实现了第二次合作,此时日本侵略军已长驱入晋。当中共领导人周恩来、彭德怀等人先行入晋,与统治山西的国民党第二战区司令长官阎锡山协商联合抗日的有关问题后,阎锡山迫切希望倚重八路军抵抗日军的锋芒。双方迅速达成了由八路军运用运动战和游击战在敌后打击日军、配合晋绥军友军的协议。为了更好的与日军作战,八路军在许多方面也需要寻求阎锡山的配合。“部队一到山西地界就住进了阎锡山的老师赵戴文家,师部为此专门发了文件,宣布了一条纪律,以后部队宿营不准住统战对象(国民党军政要人和各界名流)的家。”王秉璋对住宿对象的判断果然没错:旅长徐海东让人一打听,这里竟然是晋军中地位次于阎锡山的晋绥军高级将领、第三十四军军长杨爱源家。尽管徐海东专门批评了粗心的管理员,但“晚饭都吃了,只得住下。”王秉璋说,“第二天清晨,我们起床后就向主人辞行。房东非常客气,送给徐海东和我两盒月饼,我们推辞不脱,只好各掏出8块银元作为酬谢,但房东不肯收钱。”王秉璋不得不向房主解释,不拿群众一针一线是八路军的纪律,不收钱就不收月饼。房东无奈,只好收下钱。“那是,我们每月只有一元钱的津贴,8元钱是我一年多的积蓄。”

    就在这个中秋节的清晨,王秉璋和徐海东部继续向平型关进发。当天的那场大雨引发山洪挡住了部队去路。王秉璋决定留宿一夜。第二天早晨,已经到达平型关附近的115师师长林彪正乘坐晋绥军将领孙楚赠送的吉普车,带着几个下属和电台,亲自前往平型关和灵丘县西郊察看地形。如果王秉璋知道此时林彪心中暗自设想的那场作战方案,他一定不会耽搁这一天。就是这一夜的耽搁,让他错过了9月25 日震惊中外的平型关大捷。这场规模并非很大的战斗,却是自1598年露梁海战以降,中国对日本的首次军事胜利!

    八路军配合友军侧击进攻平型关

    位于内外长城之间的晋北地区,曾经是赵武灵王“辟地千里”、汉武帝刘彻北击匈奴、三国曹操驻兵屯田、北宋杨家将抗辽守边之所。在灵丘县西门外偶然看到的一座赵武灵王盘马弯弓雕像,方知正是因为赵武灵王陵墓在这里,在西汉初公元前99年置灵丘县至今,平型关就位于灵丘西40公里的平型岭隘口。平型关古称瓶形寨,金时为瓶形镇,明、清称平型岭关,据说因关岭城墙形状如瓶而得名。原来的平型关关口早已为洪水和人为所毁,当记者乘车兼步行,经过半个小时从山下抵达新修的平型关关门时,仍可见明代城墙的残垣在海拔1800米的山脊上蜿蜒,坯墙外侧沿线散落着早已风化的明代墙砖,似乎在担任了数百年的防御堡垒后,已经为和平的生活所彻底遗忘抛弃。从灵丘到繁峙的公路从平型关门边穿过,土路虽然仍是浮土满天,但早已取代了关门前被荒草埋没的山道。站在关门上,平型岭东侧的大同地界如同俯视深谷,而关口以西的忻州地界却几乎与关岭平齐,放眼过去便是一马平川、无险可守的滹沱河谷。平型关的险峻和重要,由此可见一斑。

    在1937年9月19日中秋节当天,最早在平型关抗击日军的晋绥军独立第8旅已经到达了平型关,并在第二天占领了平型关阵地。据该旅第623团第1营营长刘光耀回忆,日军先头部队在9月21日午夜已经到达平型关下,开始向晋绥军发动第一次进攻。进攻的日军是第5军第21旅团长三浦敏事少将率领的第42联队第2大队、第11联队第1大队、第21联队第3大队,附一个野炮大队,共约4 个大队的兵力。同时日军第21联队队长粟饭原秀大佐率两个步兵大队附炮兵两个中队,从浑源出发南下向平型关侧后大营绕袭,企图断晋绥军平型关后路。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后在山西境内的第一场大规模战役,即太原会战的第一个战役平型关战役,由此在内长城平型关地区正式展开。

    在号称“钢军”的板垣征四郎第5军进攻平型关之前,第二战区司令长官阎锡山已经向周恩来和八路军副总指挥彭德怀提出调集重兵,计划在平型关、沙河、繁峙一线与日军作战。八路军副总指挥彭德怀提出了配合晋绥军主力作战的方案:以友军坚守平型关正面,八路军115师隐蔽集结于敌前进道路的侧面,从敌侧后夹击进攻平型关之敌,对此阎锡山表示同意。9月21日,中共中央军委前方分会召开会议,彭德怀在会上说明了配合友军侧击进攻平型关之敌的意见,得到与会者的一致赞同。9月23日,朱德、彭德怀向115师下达了“115师应即向平型关、灵丘间出动,机动侧击向平型关进攻之敌”的命令。

    不过1937年9月20日,吸引林彪的却并不是平型关口,而是在关口以东5公里白崖台下的乔沟。当年从河北涞源到山西太原的公路正是从乔沟沟底经过,是日军前往太原的必经之地。今天站在乔沟沟底,仍不难理解林彪当年为什么一眼就看中这里,作为他出师第一仗的设伏阵地。记者徒手艰难地下到沟底,踏上的是仅能勉强容一辆汽车通过的土路,两边则是高达20米左右的陡崖,沟内没有任何可以躲藏之处。尤其是沟北面,几乎不可能攀越。“今天所有平型关大捷的作战示意图上,都在乔沟北面标识了包围的红色箭头,但事实上,一贯擅长八面埋伏的林彪在平型关战斗中,并没有在乔沟北面埋下伏兵。”同行的李华说,“这个问题直到今天都没有任何当事人作出过解释。有一种说法是,部队埋伏的头天晚上下了一场大雨,数千人的部队过沟可能会留下许多脚印。另一个解释就是,沟的北面非常陡峭,日军不可能爬上去,所以用不着埋伏。”当我们一直从小寨村附近走出乔沟时,李华说,“今天看来,第二种解释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乔沟附近的几个当地老人告诉记者,当年沟底是平整的土路,十几年前还曾经重修过一次。但由于多次暴雨,沟底的路已经被坍塌的泥土掩埋了。今天一条新修的柏油马路在乔沟的北沿经过,几个当地东之河镇的治安员说,这条马路是2002年新修的,从蔡家峪直通白崖台山腰的平型关大捷纪念馆。长达5公里的乔沟此后就变成了人迹罕至的一条荒沟。

    毛泽东和林彪:战略和战术的考量

    当八路军115师先遣队东渡黄河的时候,林彪前往参加洛川会议没有随部队出发。在从陕西到太原的路上,林彪早已经开始考虑如何打好八路军出师第一仗。9月14日晚上,林彪就在原平向中央军委和八路军总部致电请战,提出了当时情况下 115师的行动计划:“在广灵失守、灵丘附近到敌的情况下,原定115师经灵丘到涞源计划已不执行。先拟将343旅(记者注:与独立团同属115师)及独立团集中大营,准备待敌仰攻大营东之平型关友军阵地时,我相机袭击敌之左侧后,歼敌一部,以扩大战果。”两天后,毛泽东复电指出:我军应坚持既定方针,用游击战斗配合友军作战。此方针在京与蒋、何(应钦)决定,周(恩来)、彭(德怀)又在晋与阎锡山当面决定,基本不要动摇此方针。处在抗日前线的林彪,仍坚持自己的意见。他于9月18日回电毛泽东,仍坚持“在敌目前正在进攻的情况下,我先头旅应以作战灭敌为主要任务”。在对平型关前线阵地进行实地侦察后,林彪再次亲自起草电报给八路军总部和中央军委,进一步提出以整师兵力与日军作战的意见。

    就在八路军渡河东征前不久,毛泽东认为有必要对平津失守后的形势和党的任务进行一次全盘讨论。在1937年8月的数天之内,毛泽东先后谈到八路军应当实行“独立自主的游击运动战”和“红军应当是独立自主的指挥与分散的游击战争”。可见游击战和运动战的关系,是毛泽东在红军出动前夜反复思考的关键问题。在8月22日中共中央“洛川会议”上,毛泽东明确地提出,红军在抗日战争现阶段的战略方针以游击战争为主。但据聂荣臻的回忆,当时林彪不同意打游击战。“他在会上说,要以打运动战为主,搞大兵团作战。”

    在红军时代,林彪就已经是党内最优秀的将领之一,具有了多次整师整团消灭国民党军队的经验。对于抗战时期毛泽东提出的这一重大战略转变,虽然明确表示出不同意见的是林彪,但对于出现可能歼灭日军的战机,渴望求战的却远非只有林彪一人。在勘察完战场后,林彪在向八路军总部和中央军委发出电文中再次强调八路军首战对于做群众工作重要性的意义:“目前须打胜仗,捉俘虏,提高军民抗战信心,提高党与红军威信,打了胜仗更容易动员群众与扩大红军。”对于林彪的来电,毛泽东在次日回彭德怀的电报中,虽表示出具有灵活性的优先支持,但再次明确指出:“今日红军在决战问题上,不起任何决定作用,而有一种自己的拿手好戏,在这种拿手戏中,一定能起决定作用,这就是真正独立自主的山地游击战(不是运动战)。要实行这样的方针,就要战略上有有力部队处于敌之翼侧,就要以创造根据地发动群众为主,就要分散兵力,而不是以集中打仗为主。集中打仗则不能做群众工作,做群众工作则不能集中打仗,二者不能并举。然而只有分散做群众工作,才是决定性地制胜敌人援助友军的惟一无二的办法。集中打仗在目前是毫无结果之可言的。”毛泽东要求彭德怀“对于个别同志不妥当的观点,给予深刻的解释,使战略方针归于一致”。

    1937年9月25日这天,毛泽东再次致电朱德等人并告林彪:“战略意见:……不管蒋、阎协助与否,目前红军不宜过早暴露,尤不宜过早派遣战术支队……暴露红军目标,引起敌人注意,那是不利的。若仅派遣战术支队,那是无益的。……”毛泽东当时的战略决策,林彪并没有体察,此时的林彪,已经在平型关开始了他东渡黄河后的第一场大战!

  平型关大捷:历史的细节

    聂荣臻在回忆录中提到了平型关战前林彪摊开地图,向他和几位参谋介绍战场形式的历史细节。对于林彪征求他关于打还是不打的意见,聂荣臻也明确表示了支持:“我表示,可以在这里打一仗。居高临下伏击敌人,这是很便宜的事。我说,现在不是打不打的问题,而是要考虑怎样打得好,这是我们同日本侵略军的第一次交锋,全国人民都看着我们,这个仗必须打好,打出八路军的威风来,给全国人民的抗日情绪来一个振奋。”

    参加了平型关大捷的115师686团团长李天佑在回忆文章《首战平型关》中,记述了在平型关战役部队出发前的心情:“我们原想在出发之前,抓紧时间睡一觉。但是激动得使人无法平静下来。杨勇同志开玩笑地对我说:‘嗬,老战将了,怎么还这么紧张!’我说:‘我是考虑我们从未和日本人交过手,这一仗千万不能草率,必须打好!’杨勇同志说:‘是啊,全国人民都在等着我们的胜利消息呢!’”李天佑记得,当时的林彪非常沉默而镇定。当午夜部队出发时,天空下起了小雨,这场雨最后变成大雨引发山洪,使林彪本来调动的4个团只有3个抵达设伏阵地。

    115师第344旅作战参谋张竭诚回忆说,344旅旅长徐海东来到乔沟伏击阵地东南侧白崖台师指挥所找林彪,对于他的688团没能到达阵地非常遗憾。正在山头拿着望远镜察看地形的林彪只是说“豆腐要当铁打,不能大意,不要轻敌,要留好预备队,要通过这次战斗摸摸敌人的特点”。政委聂荣臻的望远镜里,部队此时已经部署完毕:“部队隐蔽得非常好,经过一夜风雨侵袭的战士们,忍受着饥饿和寒冷,趴在冰凉的阵地上,等待战斗。”

    林彪的警卫员杨兴桂回忆了当时情景:“鬼子来了!我们顺着师长的视线看去,只见右前方出现一个小红点。慢慢地向前移动,后面黑压压一片,还听见轰隆隆的马达声。师长拿起了电话机,要部队等待命令出击,两眼仍然盯着右前方。红点越来越近,我们的肉眼也能看得真真切切了,为首的高举着一面太阳旗,与太阳旗几乎并排走着的有二十几个尖兵,距离他们20米远,是三路纵队的日本鬼子,刺刀映着阳光,闪闪发亮。后面是好多辆汽车,也有拉山炮的大车,还有骑洋马的,晃晃荡荡的,漫不在意地朝前走来了。师长一动不动地看着鬼子先头部队走过去,我们的心绷得紧紧的,心想怎么还不打呢?时间过了10分钟,却比一年还要长。当敌人的指挥车快接近老爷庙时,师长喊:‘发信号弹!’”

    从灵丘前往平型关支援围攻平型关日军的这支日本部队,是板垣征四郎第5军第 21旅团第42联队的一个大队,运送补给的日军第6兵站汽车队的两个中队,上百辆大车以及一个骑兵小队。林彪选择了日军战斗力相对最为薄弱的对手,却是对于前先日军最为关键的补给线发动作战,与古代作战断敌粮道的策略如出一辙。当时负责将辎重队与队伍前列的日军截断的685团团长杨得志将军在回忆录《横戈马上》提到了日军板垣师团21旅团强大的战斗力。即便是突遇伏击,指挥官仍举着军刀,指挥钻在汽车底下的士兵出来拼命往坡上爬。“敌人想占领制高点。我立即派通讯员向各营传达命令:‘附近的制高点一个也不许鬼子占领!’”林彪部署的3个团将乔沟内的日军分割成数段,并迅速进入沟内与日军展开了白刃战。日军赶来的飞机面对混杂的战场无能为力。当时白崖台村的一位民兵正按照上级的指示前往布雷,他回忆到,听到乔沟的枪炮声,直到下午15点才慢慢沉寂。

    “长长的山沟里,到处都倾覆着鬼子的汽车,烧着了的还在冒烟,汽车上面和车轮下面都是鬼子尸体,有的还挂在汽车挡板上,从姿势看,显然是没来得及下车就被击毙了。半山坡上鬼子的骑兵,连人带马横尸遍地。死尸中间,有的是被我们战士用刺刀捅死的。横七竖八,倚躺仰卧,各式各样的丑态都有。公路上的汽车和大车还满载着弹药、装备、被服、粮食、饼干、香烟……遍地都扔着枪支弹药,东洋兵的黄尼军服,大头鞋子……不可尽数。”687团供给处负责打扫战场的刘炳华说,“当时我要有照相机,真想把这些照下来,让全世界人民看看日本侵略军在华北战场上这一可耻的失败。”时任687团副排长的程光耀回忆说:“毫不夸张地说,几乎每块河卵石上都滴有血迹……河滩的每一个角落里,有一个死尸垛,十几具日军尸体码成个半圆形,垒了尺把高,垛后还有尸体,身边堆着厚厚的一层子弹壳。”

    平型关战斗次日赶到现场的日军第5师团野战仓库主计岛尾又治郎记述了战后乔沟的战场情况:“无论在烧焦的卡车周围,还是在背后丘陵的斜坡上,都横七竖八地躺着无数十分可怜的日军士兵的尸体……”战后第4天,日军第21联队旅团长派遣日军部队前往乔沟清理战场。《滨田联队史》记载,龙泽中队在得到友军支援继续向乔沟开进时,突然被眼前的一切“吓得停步不前”。“……行进中的汽车惨遭烧毁,每隔约20米,倒着几辆汽车残骸。公路上有新庄中佐等无数阵亡者,以及被烧焦躺在驾驶室里的尸体……”“用了长达3个小时,才把一辆辆烧焦的汽车拖到公路的一边……从岭上向峡谷一看,辎重车辆不是也全部覆灭了吗!公路不是被辎重车辆、层层叠叠的人马的尸体堵塞了吗?!”“这里正是粟饭原秀部队的大行李队及山口、中岛两个大队的大小行李队遭到覆灭,宛如地狱图画的悲惨情景。”

  一场最好的政治动员

    次日赶到平型关战场的王秉璋来到115师指挥部。正好国民党《扫荡报》的记者得知八路军平型关获胜,带着摄像机前来拍新闻纪录片。林彪对《扫荡报》没好印象,说那是国民党最反动的复兴社办的报,不想接待。政委聂荣臻则认为现在的统战环境中,国民党宣传八路军打胜仗也是好事。曾有过和国民党打交道的王秉璋在了解了作战的情况后被派去接待了那几位记者。那几位记者于是以类似罗曼·卡尔曼的风格,让林彪和聂荣臻等人前往战争当天师指挥所的位置,按前一天的情景像拍电影“记录”了平型关大捷的一些镜头。这些镜头后来似乎并不多见,如今广泛出现的,反倒是当时以同样手法补拍的部分照片。

    当时受蒋介石委派前往山西任第二战区副司令的前湖北省政府主席黄绍在平型关大捷次日正在石家庄。他这样描述了当时中国人对这次胜利的反应:“在石家庄,忽然传来了八路军在平型关大捷的好消息。这是抗战以来第一次打了胜仗!当时石家庄的人民群众,以无比兴奋的情绪庆祝这个胜利,竟然在那种时候放起鞭炮来,几乎把战机的空袭都忘记了。”

    平型关大捷的胜利,毛泽东马上给予肯定,第二天,他立即致电朱德、彭德怀:庆祝我军的第一个胜利。在1938年4月台儿庄大捷后,毛泽东又一次提到平型关大捷:每个月打的较大的胜利,如像平型关台儿庄一类的,就能大大地沮丧敌人的精神,振起我军的士气,号召世界的声援。蒋介石也先后两次发来贺电,当时任第二战区战地动员委员会主任的续范亭写道:“八路军的大捷,其估价不仅在于双方死亡的惨重,而在于打破了‘皇军’不可战胜的神话,提高我们的士气。在敌人方面,从南口战役以来,日寇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在平型关突然受到惨重的打击与包围被歼,使日寇知道中国大有人在,锐气挫折,不敢如以前那样长驱直入。”

    1938年5月26日到6月3日在延安抗日战争研究会上,毛泽东在讲演中再次肯定了平型关大捷:“平型关的意义正是一场最好的政治动员。如此伟大的民族革命战争,没有普遍和深入的政治动员,是不能胜利的。抗日以前,没有抗日的政治动员,这是中国的大缺陷,已经输了敌人一着。抗日以后,政治动员也非常之不普遍,更不说深入。人民的大多数,是从敌人的炮火和飞机炸弹那里听到消息的。这也是一种动员,但这是敌人替我们做的,不是我们自己做的。偏远地区听不到炮声的人们,至今还是静悄悄地在那里过活。动员了全国的老百姓,就造成了陷敌于灭顶之灾的汪洋大海。”

    曾任115师教导大队大队长的孙毅中将在平型关大捷的当晚和林彪、聂荣臻睡在一个土炕上。那一夜,一向沉稳、平静、内向的林彪竟一夜未睡,从晚上9时进屋一直聊到天亮。“林彪说,今天打了胜仗,精神好,睡不着觉。聂荣臻也说,是啊,我也睡不着。林彪说,我原来还想多抓些俘虏拉到太原街上示众,结果一个也没抓到。”

    其实战斗中还是抓了一个日军俘虏,不过不是115师,而是附近农民抓的。农民们绑住俘虏的手想把他送给八路军,可日本兵却疯狂反抗,被愤怒的农民打死埋在山上。孙毅感叹说,敌人的确有很强的战斗力。“也可以说,我们过去从北伐到苏维埃战争中还不曾碰到过这样强的敌人。战后只见战场上敌人尸体遍野,却捉不到活的。”

    八路军在以优势兵力在极为有利地形上对日军辎重部队而非战斗部队进行的伏击战,虽杀敌1000,也自损600,且没有抓到一个俘虏。这场名震中外的第一场胜利,终于让林彪认识到:抗日战争是中日两国综合国力、军队实力以及战略策略的较量。平型关大捷在战略上终于让八路军高层认识到毛泽东在战略决策上的伟大。在太原沦陷后,115师奉中央的命令开赴吕梁山,终于开始建立敌后根据地。而平型关的胜利对于敌后根据地的建立,起到了非常直接的支持作用。时任686团组织处股长的欧阳文说:“平型关一战我们八路军、115师一下就打出名气了,战后我们到晋南招兵。我们团的招兵处和国民党的紧挨着,他们那边根本没人去,我们用了一个星期就招了3000多人。”此后八路军开始逐步取代国民党军队,成为华北战场的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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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9-25 01:18 PM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happylux 于 2009-9-25 13:28 编辑

从日文史料中还原平型关大捷

萨苏
发表日期:2007-03-27 10:19:15

  曾经写过一篇对于日军在平型关大战中损失的文章,写完以后多承熟悉军事的朋友加以指点,或指正,或考证,多有收获。于是萌生了对这次战斗中日军的损失进行进一步考证的兴趣。其结果,在日本,陆续发现一些相关资料,个人认为颇有补充的价值,于是将原作加以修订,重新做成此文,作为对这一问题的一点补足吧。

  日军《第十一联队战史》中发现的关于平型关战役的作战地图

  可见,此战役中日军与国民党军和共产党军同时交战,不过,图中标明和国民党军交战中日军阵亡最高的军官仅为中尉(与国民党军的战斗也是颇为激烈的,第十一联队战史中记载第一大队长尾家剑就差一点因为全军覆没而引罪自杀)。所以,八路军在“平型关大捷”,即图中在蔡家峪和平型关之间描述的战斗中,击毙日军两个中佐的伏击战战果显然对国共两军都是很重要的。

  可能因为此战中被歼灭的并非第十一联队所属部队,图中有一些错误,第一,“平型关大捷”战斗日期应为9月24日,图中标错;第二,新庄所部被称为“全军覆没(全灭)”,而第二十旅团实际坚称该部队有不少的突围人员,不能称为“全灭”。这也符合我对此战战果考察的结果。此外,图中标注的“朱德指挥的第二十三军两个师9月30日向五台方面逃走”,也很有趣。因为首先朱德虽然被任命为第二战区副司令长官,但实际无权指挥国民党军部队,而平型关前线中国军队中也没有 23军这个番号。据对比双方序列推测,这可能是33军孙楚的部队,是两个旅,不知道为何被日军误会为两个师了。

  当初写平型关之战,是因为在海外看到一份报道,提到平型关战役日军的损失,认为日军的损失应该是“一个不完整的汽车中队和一个负责大行李的运输和护卫的辎重小队,共计有日本兵六十人”。因此,认为把平型关看作大捷纯属夸大。这样的所谓资料实在让人哭笑不得,在日本所见有关的资料,日军伤亡是远远超过这个数字的。而且,把平型关伏击战称为大捷,还有一条重要的理由。

  那就是当时日军的新闻管制还不够完善。在七七事变以后的一段时间里,日军的新闻报道管理还不十分严格,如《朝日新闻》报道的南苑之战(即佟麟阁,赵登禹殉国之战),曾相当真实地反映了二十九军顽强的防御,并对守军的坚强深表钦佩。不过,这种报道随着战况的“泥沼化”,日军管制的力度日益加强,这种还算客观的报道就越来越难以看到了。日文报纸《每日新闻》根据其华北特派员的报道登出了平型关伏击战的新闻,加以实地照片,并冠以“我军运输部队在平型关关口附近不明地域遭到从两侧高地的伏击全军覆没(全灭)”,虽然没有具体报道人员装备损失情况,但依然成为战时日军报道在中国作战失利的极少珍贵新闻之一。从国际影响来说,无论此战歼敌数量多少,称为“平型关大捷”,都是很有道理的。

  

  平型关之战后,日本《每日新闻》报道此战时采用的图片。《每日新闻》以“全灭”为题的报道,也说明了此战在日本引发的震撼

  

  平型关之战,到底毙伤了多少日军,中国方面有一万(蒋介石贺电),三千(长期使用的数字)和一千(近期国内著作如《三晋同仇》等使用数字)之分,从当时日军投入战斗的属于后勤部队来看,一万和三千都不大可能,属于战时为了鼓舞士气而进行的战果宣传,据此,我认为中方比较可靠的数据是一千,这个数字对比日军的参战部队,个人认为是比较可靠的。所谓日军仅仅损失六十人的报道,是不确实的。

  然而,分析日军损失,使我们遇到一个比较头疼的问题,那就是日军为了维护士气,对战时损失和战果的不实报道,使日军的实际损失与其公报不符。比如,日军报道在中原战役中最为激烈的洛阳之战,我曾找到龙门山激战,停车场肉搏战,禹王庙之战等多次恶战的回忆文章,中日方面都承认这是一次大规模的攻防作战。而日军最后报道的伤亡情况呢?不过损失五十五人而已。。。这种情况不仅发生在中国战场,在太平洋战争中,日军曾经一次就宣称击沉美国四艘航空母舰,实际上战后调查,击沉的,仅仅是一艘登陆艇而已。

  所以,对于平型关之战的真实情况,我采取了根据史料进行推测,而不是直接采用日军公布伤亡数字的报道(第二十一联队战史中直接报道此战阵亡十五人,连日本大概都不会有人信)。

  在日本的有关资料《終戦記念日特集》中,日方资料写道:“八路軍は日本軍を5キロメートルの峡谷に包囲し、格闘に持ち込み、一日足らずで決着をつけ、日本軍をのした。”(八路军在五公里的峡谷里将日军团团包围,不断攻击,经过不到一天的恶战,日军全军覆没),如果五公里的战场上只有六十个日本兵,那就要差不多一百米一个了,稍微有点儿军事常识的人也明白,这个仗怎么能打呢?““百輌前後に上る自動車,輜重車の黒こげの残骸が残っていた旨の救援に向かった第五師団歩兵第四十二連隊将兵の証言がある”(第五师团四十二联队救援的官兵证实,可以看到约百辆被烧黑的汽车和辎重车),如果是这样,就算一辆车一个人,日军也不可能只有六十人,何况,驾驶车辆的和押运的还应该是不同的部队呢。

  日军在山西行进的兵站汽车队,也是《每日新闻》报道此战的插图

  战斗中日军突围的人员似乎不少,日军突围人员形容“红军”(就是八路军)作战与国民党军不同,他们子弹不多,似乎有一个不成文的原则:打出三枪就冲锋。因此与日军很快进入白刃战,八路军使用的白刃战武器除了刺刀,还有“青龙刀”等冷兵器。

  日文刊物中对此战结果还有一种说法:“この攻撃によって、1000人を超える日本軍を壊滅させ、多くの軍事物資を手に入れたが、これは《平型関大捷》とよばれる、中国抗戦以来の大捷(大勝利)であった。”(这次攻击中,毙伤日军1000人以上部队,很多军用物资被缴获,中国抗战以来的大胜利,称为《平型关大捷》)。不过,这个说法有些值得质疑。最初我查到此文时,认为是日方自己的数字统计,不久,有朋友告诉我,这是日方引用中方史料翻译过来的数字,虽然可以认为这表示日方接受这种看法,但是并非日军的内部统计,其权威性当可质疑。

  好在还能够找到更详细可靠的资料。

  

  目前关于平型关之战,日文资料中萨注意到三本很有价值的材料,《第二十一联队战史》,原每日新闻随军记者益川的《大陆舞台上的中日死战》,前者日本各大图书馆都可以借到,后者在《丸》杂志上曾经连载。其第三部分,对平型关之战进行了详细的描述。另一本则是在查找其他资料时,意外发现在日军《第十一联队战史》中,有着比遭到打击日军部队对此战更详细的记录。因为第十一联队的尾家大队,正是二十二日最后乘坐新庄淳卡车的人员,该联队亦奉命救援平型关遇伏日军。可能因为损失的不是自己的部队,所以记录更没有顾忌一些。日军勾勒出的平型关之战,终于显露出了比较清晰的形象,令人惊讶的是,它提到的战场状况,居然有很多是中国史料中所根本没有提到的,平型关之战可能和我们传统的看法不同,在八路军的伏击圈中,它有两个战场,日军是从两个不同方向钻进八路军的伏击圈!

  从中文史料看,日军在平型关之战中的状况,是一个典型的口袋之战,也就是日军钻进中国军队布置的口袋阵,然后被全部歼灭。但是日本方面的记载,这个口袋却是有两个进口的。

  平型关之战,实际发生的地点并不在平型关,而在平型关以东的关沟峡谷。

  益川的文章中对这一战一开头就交待“平型关是北支山岳地带山西北部的阀门”,“曲折的隘路两侧是十米-三十米高的陡崖”,“昭和十二年九月二十五日午前,雨中,两件大惨事在这里发生了”

  一次战斗,为什么会发生“两件大惨事”呢?原来,进入八路军“第一一五师六千余”部队伏击圈的日军,分属两个部队!这两个敌军部队,一个是从平型关返回灵邱的“新庄自动车队”搭载其他日军部队一部,属于日军第六兵站汽车队,由两个中队组成,搭载部队人数不详,从西向东进入八路军伏击区,这支部队的指挥官是新庄淳中佐,日军资料中没有记录它的总人数,但是从后面记录的伤亡来看,这支部队比对向而来的大行李部队要多得多,有朋友考证日军旅团长三浦少将和从前线归来的慰问团也在其中,这一点我所见到的日方资料没有记载,存疑;第二个是携带大批弹药,衣物,粮食等物资从灵邱向平型关前线支援的步兵第二十一联队(指挥官浜田大佐)辎重部队,第五师团参谋桥本顺正中佐与他们同行。

  这两支日军部队的最高指挥官都被击毙在这次战斗中。

  日军在平型关战死的最高军官是中佐,而且一下就打死了两个,第二十旅团的新庄淳中佐和第二十一联队的桥本顺正中佐。中佐,就是中校,在日军中指挥一个大队的军官军衔只是少佐(少校),比如十一联队的三个大队长,就都是少佐。中佐属于中高级军官。一下打死两个,如果日军投入部队只有六十人,那应该就不是辎重部队,而是贵宾部队了。

  这两个人的身份也很有意思。

  首先,桥本顺正的“参谋”身份,在中国人眼里属于那种可有可无的次要幕僚,所以并不觉得打死一个日军“参谋”有多高的价值。实际上,这是中日两军“参谋”职务不同造成的错误理解。中国军队中,参谋是连级军官,中尉而已,责任也是补缺拾遗,跑腿辅助,所以,有“参谋不带长,放屁都不响”的说法。而日军中,“参谋”是非常重要的职务,在指挥主官不在的时候,常常要负责指挥整个部队的作战行动,其在军中的地位极高。比如河本大作,石原莞尔,在关东军中的职务,也不过是“参谋”而已。实际上,日军师团的参谋长,也不过是大佐军衔,只比“参谋”高一级而已。另一个“参谋”的例子是高月保,他在被军统特工击毙于北平的时候,职务就是华北方面军的“参谋”。而这个“参谋”,不但是日军大本营号称“拉脱维亚的樱”的苏联问题权威,是日军制订对华细菌战方略的关键人物,还是贵族院的议员,担任天皇特使“宣慰华北”。日军中的“参谋”可能小看?这种职务,通常是日军培养高级指挥官时给予有前途的军官的过渡。事实上,日军中具有战略思想的高级将领,多半在发迹前最后一个职务就是“参谋”。在战斗中,派一个“参谋”去指挥一个联队长,并不是希奇的事情,因为他属于那种带尚方剑的人物。而这个桥本正顺的履历更显示,如果不是被打死在平型关,此人很可能是一颗日军中的明日之星。桥本是日本陆大毕业生,从1933年到1936年长期担任 “朝鲜军北方特务机关本部”(地点在珲春)副机关长,军衔少佐,其顶头上司,就是关东军中著名的老牌殖民专家和野心家 – 河野悦次郎大佐。这个特务机关,是镇压东北抗日联军的重要组织,他的对手,就是大名鼎鼎的杨靖宇。桥本在这个任上“功勋卓著”。估计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将其调入第五师团担任师团参谋,也因此他的军衔为情报中佐。在遭到伏击时,桥本的表现,也证明他的军事素养相当出色。

  这种因为两军军制引发的理解错误,并不仅仅限于“参谋”,在缅甸战役中,被孙立人逼得剖腹自杀的日军将领水上源藏,其职务,是“56师团步兵团长” – 一个团长,在中国军队看来实在不是什么高级军官,怎么是少将?实际上,日军中的“步兵团长”,指挥的部队至少一个旅团。。。

  也正因为日军将桥本顺正视为有前途的军官,所以此战之后,对桥本的死多有惋惜之词,桥本最后的风头,比同时战死的新庄淳中佐高多了。

  其实,新庄,也是个很值得注意的人物,至少,在被包围以后,新庄所部的抵抗远远超过桥本的部队,八路军的损失,推算起来大半是这支日军造成的 – 这不奇怪,桥本手下多为辎重兵,训练不足,新庄的部下则堪称精锐,数量也远远超过桥本的部队。

  新庄淳的军衔比他的职务似乎要高。新庄淳的职务是新庄自动车队指挥官。这个自动车队(即第六兵站汽车队)包括两个机械化中队,按照建制来说,是一个简编的大队级单位,按说,其指挥官应该是少佐级别。然而,新庄却是中佐,原因何在呢?这是因为新庄部队并不是普通的后勤部队。

  从军事角度,一支部队的战斗力,如果不计补给和士气(前者部队本身不能决定,后者涉及因素太多不好计算)是三个因素相乘构成的,即火力,机动能力和防御。日军在侵华作战中一度横行,是因为对中国军队而言,它的火力和机动能力都有极强的优势。其中,机动能力角度,日军在七七事变时,已经是一支半机械化部队。所以,在中国军队普遍采用的线性防御阵地上,日军经常可以利用机械化的优势,快速移动到中国军队薄弱的一翼实现作战的胜利,防御时亦然。而中国军队仅仅靠步兵机动,在平原地区是很难发挥人数优势的,往往是总兵力占优,具体战场上却体现不出来。这种机械化还使日军的重武器能够快速跟上一线部队,从火力上压倒对方。

  不过,日本也不是富有的国家,象第五师团这样的部队,也无法实现完全的机械化,只能称为半机械化。半机械化的含义,就是部队本身还是传统的步兵,但机动作战时,由专门的汽车部队进行运输,实现快速行进的目的。“新庄自动车队”,就是为平型关日军提供这种机动能力的部队。事实上,在平型关作战的日军主力三个大队(第十一联队尾家大队,第二十一联队平岩大队和第四十二联队折田大队),正是新庄部队从灵丘,于22日送到平型关前线的。实际上,新庄部队在现代军事角度有一个更贴切的名字,应该是 – 摩托化部队。

  不过,抗日战争开始前后,正是这一兵种处于幼年时期的时代,因此,日军将其归于辎重兵也无不可。但真正的辎重运输,日军还是舍不得使用这样宝贵的部队,所以,日军向前线运送弹药被服之类,还是采用大车运输的方式。巧得很,平型关之战,115师包围的,恰恰是日军一个汽车队,加上一个大车队。尽管兵种地位未定,但日军深知摩托化机动这种战术的价值和汽车部队的宝贵,所以,“自动车部队”在日军中的地位高于普通步兵部队,有兵种优势。所以,才会任命新庄淳这样的中佐指挥此部队。

  如果回头来看,林彪这一战,第一打掉了日军的辎重队,也就是说端掉了平型关日军的饭锅,第二打掉了日军的摩托化部队,也就是说打断了平型关日军的腿,这一击,实实在在地打在了日军的软肋上。

  那么,这两支部队的日军,到底有多少兵力呢?

  首先,让我们看一下第二十一联队的辎重部队,我在最初研究平型关之战的时候,认为这支日军辎重部队包括担任警卫的高桥义夫骑兵小队共计二百五十-二百六十人,其中,因为日方文献记载桥本中佐乘坐一辆运兵“巴士”随同前往,我这样推测他的随员 – “担任指挥的指挥官第五师团情报参谋桥本顺正中佐,他率一辆运兵汽车(特别点名是运兵车)担任指挥,他不但是这支队伍的指挥,还有到前线执行联络的使命。从点名他带的是运兵车看,估计车里有他的卫士,司机,副官等,总共约十人。”

  然而,无意间发现的一张照片,改变了我的看法,这支日军的兵力,要重新计算。

  

  大宅壮一监修《兵队的陆军史》一书插图《辎重队的行军》

  

  这张图本身并无特别,但,书中对于此照片的一段说明引起了我的注意 – “昭和十二年九月,粟饭原部队大行李从灵邱出发,满目沧桑的北支大行山脉(应为太行 – 译者注),艰难的行军,同期小仓中尉也在其中,于是留影纪念,不料却成永别。”

  最初吸引我注意的,不过是“大行李”这几个字,因为平型关之战中,关于日军“大行李”是怎样一个作战单位,始终有所争议。等我仔细看这张照片的说明,心中忽然一动 – 灵丘?桥本顺正所部不正是从灵丘出发的么?!

  

  我以最快的速度查找日军在灵丘的作战情况,发现,日军占领灵丘的日期是九月二十一日,攻占灵丘的部队,则是日军步兵第二十一联队的第一,第三大队,战斗中,第一机关枪中队中队长福岛勋负伤,伤亡数十人。所以,日军不可能在九月二十一日之前从灵丘出动任何部队。而按照日军的纪录,所谓“粟饭原部队”,正是日军步兵第二十一联队的别称!

  按照日军纪录,二十五日清晨,日军第二十一联队的大行李队从灵丘出发,携带粮秣,弹药,被服等前往平型关方向,并在这一天上午遭到八路军一一五师的伏击歼灭。此后,日军步兵第二十一联队主力(除已在平型关前线的第三大队)则全力向平型关下集结,补充三浦旅团的一线兵力,二十八日到达前线,开始对内长城一线的继续进攻。因此,在这种状态下,很难想象日军可以在九月底前的三五天时间里重建一支“大行李队”,并从容自灵丘再次出发。

  而且,照片上有一点特别的地方令人瞩目,那就是在日军的大车辎重队中,居然有一辆汽车!这也恰好和桥本顺正中佐乘汽车与二十一联队辎重队同行前往平型关相符。

  所以,这张照片上的日军辎重队,我判断,极为可能就是日军这支被八路军包围歼灭于关沟的桥本部队!

  这支桥本所在的辎重部队,根据日军的纪录推论,应该包括以下单位 –

  

  《第十一联队战史》(有趣的是在十一联队而不是二十一联队的战史中记录的)中对于被伏击辎重部队编制的描述,可以看到大小行李的区分,也可以看到日军对于第二十一联队称为“粟饭原部队”的证据

  

  第一部分是大行李,这个需要解释一下,有人认为这是对于辎重队的统称,询问现存的日军老兵,大行李是一个独立单位,相当于兵站(旅团才有正式兵站,联队只有大行李),编制约百人。这次估计就是因为这个大行李部队要到前方建立兵站,才携带了大量物资,以至于八路军缴获的军大衣都够整个115师每人一件。由于日军进展顺利,而九月底正是换季季节,估计三浦旅团此时考虑的已经不是怎样拿下平型关,而是冬季作战的物资储备问题了。如果不是出于建立兵站的需要,携带这样多的大衣显然难以理解;第二,小行李即普通辎重队,携带日军第二十一联队作战需要的日常补给,如弹药,粮秣等,共计辎重兵七十余,担任掩护的轻重机枪兵十五,运输兵没有经过全面的战斗训练,因此自卫能力较弱。两路共计有辎重车七十七辆,上面第十一联队战史也提到日军进入包围圈的包括“大,小行李”队,不过,由于大小行李编制并非固定,如果这路日军中大小行李的辎重兵人数少于此处的计算,也不奇怪;第三,为了加强自卫能力,派遣护送的高桥骑兵小队(高桥义夫第三骑兵小队),编制六十人。第四,担任指挥的指挥官第五师团情报参谋桥本顺正中佐及随员,这里,根据照片上汽车的类型,我认为其随员不应超过五人,否则车中无法坐下。实际上,照片上可以看到汽车共有四人,加上司机,桥本及其随员很可能正好是五个人。按照这个计算,这支部队的日军总兵力为二百余人。

  有日文资料称这路日军不过是““马五十匹大车七十辆。。。有缁重兵十五人,特务兵七十人护卫”,这里面毛病可就大了。马五十车七十,不知道这个车如何拉法,难道用皇军来拉?有的车“皇军”拉,有的车畜牲拉???估计是皇军会法术,一指,车就走了。再说了,只有十五个辎重兵,这七十辆大车怎么赶法???看来鬼子会木牛流马。你说那护卫的也可以赶车。问题是护卫的是高桥义夫骑兵小队,骑兵啊,难道鬼子用战马拉车?那打仗的时候怎么办?这叫护卫么?要是骑着战马在旁边赶着无人的大车行进。。。剧寒,好像幽灵片阿!

  看来鬼子会某种特殊的高科技。

  其实,如果看那张在太行山中的日军辎重队的照片,可以看到在太行山山地地区,每车实际至少需要四人一马推拉才能正常前进,这就是中国军队青睐于在山地和日军进行战斗的地方 – 使它的机动性下降,并且造成后勤的瓶颈。结合这路日军共计七十余辆大车(日方记录实际共七十七辆)的情况,如果加上负责警卫的高桥义夫小队六十名骑兵,总人数应接近四百人。之所以与预计二百余名日军有出入,是因为日军当时普遍使用朝鲜人作为后勤支援人员,参加运输。他们不属于日军的军队编制(日军后勤人员也有台湾人,但前期不编入战斗部队。在日军中,日本人高于朝鲜人,朝鲜人又高于台湾人。当时还少见在当地拉夫的情况),而战斗中,显然这些朝鲜人由于穿日军后勤人员服装,无法分辨,也被八路军消灭,并记入了战果,因为此战中并无朝鲜民夫被俘的报告。说起来,八路军把这些朝鲜“夫役”记入战果并非错误,由于 “日韩合并”和多年殖民教育,二战中日军的朝鲜帮凶颇为不少,而且在对华战争中,他们经常在战斗紧张时拿枪投入战斗并对中国军队顽抗到底,后来还有大量朝鲜人补充进日军成为日军正规官兵。在伪军发展起来之前,这种日军中的朝鲜人常常被中国军民称为“二鬼子”,并以其凶残和纪律败坏而著称。实际上,如美军在吉尔伯特群岛的作战中计算的日军死亡人数中,就包括大批担任设营的朝鲜后勤人员,而日军计算损失时,一向是不计算朝鲜人的。

  新庄所部日军,其总人数则是一个谜。他的本部,包括两个汽车中队,其中的中西汽车中队,共有人员一百七十六人。另一个中队不详。这另一个中队的人数究竟有多少很难确定,但应该高于中西汽车中队。因为在网上查找,日军一个中队,最少的人数一百九十四,最多的三百五十,中西汽车中队只有一百七十六人,在三七年的日军中,是非常罕见的。日军一个大队的标准人数为一千零九十一,包含三个中队和大队直属部队,一个中队的兵力在二百多人才是正常的。

  有日本网页介绍此战新庄部队损失为“第六兵站汽车队共出动卡车八十辆,计损失卡车七十五辆,指挥官新庄淳以下四十三人战死,三十四人负伤”

  这有些令人不可思议。

  七十五辆卡车被击毁,连死带伤八路的子弹手榴弹一共碰着了七十七个鬼子。

  除了指挥官新庄,平均一车一个鬼子,只有一个误差,还不都是打死的,连擦破皮的也算。

  那击毁卡车不是给你打成火焰山就是给你扔俩手榴弹炸开花,多壮观啊,可是八路也是超人,就能掌握好一辆车上只能死或者伤一个鬼子!不能多,也不能少,打了正司机就决不能伤副司机,误差不过3%!

  忽然一想,剩下的鬼子呢?两个中队怎么也有四百人吧,减去死伤的七十七,还有三百多,可车辆给毁了75/80,连鬼子头都给毙掉了,这皇军干什么吃的?是不是枪一响跟兔子似的。。。

  其实,这个数字的产生,是有背景的。新庄这一路日军,除了自己的两个中队,记载还携带有如下人员 – 一个护卫小队和机关人员;到前线的慰问团若干成员(有资料称三浦敏事旅团长和他的卫队也在其中,但也有资料称当日三浦在内长城前线,故存疑);从前线撤退下来的伤兵和看护人员。伤兵这部分可能是日军损失最大的,因为如果是轻伤日军前线的野战医院都可处理,日军在平型关前线的鹄子沟就有野战医院。后送的肯定是重伤失去战斗力的人员。战斗打响后日军汽车兵可以突围逃跑,这部分伤员,就很难脱逃了。日军新庄自动车队代理队长中西正式报告中自述这支部队损失七十余人,这个数字常被引用,而日军增援部队进入战场后,自称“新庄中佐以下二百人战死”,其区别,就是中西的正式报告只提的是汽车队本身的损失,却全然没有搭乘日军的损失情况。

  那么,当时车上有多少日军伤员呢?在国民党军的顽强抗击下,平型关前线日军的损失不小。实际上,战斗到二十八日,前线的尾家大队报告全大队一千零九十一人编制中还剩三百余人。日军记载,由于二十五日“平型关大捷”,国民党军受到胜利鼓舞,26日至28日发动了富有勇气的反攻,而日军由于没了新庄这付“快腿”,增援部队直到28日才到达战场,这一阶段日军损失惨重。如此,假设此大队日军的伤亡有一半是26日到28日发生的,按照当时作战正常伤亡比例一比三计算,到新庄汽车队出发的25 日,则有约一百七十人阵亡,四百三十人负伤,其中轻重伤各占一半的情况下,就有伤员两百余人需要后送,而平型关下二十五日前日军共有三个主力大队(其他部队因为本来编制残缺暂不计算),就算另两个大队的伤亡只有尾家大队的一半,则合起来,也有四百余名伤员需要后送,如此,看护兵也要至少一百名。所以,新庄所部日军,算上伤兵应该在千人左右。

  

  第五师团当时使用的八八式六轮越野卡车,不过这辆车不是属于第五师团的,而是上海方面日军使用的.

  至于汽车一共八十辆,这很可能是中西汽车中队的汽车数量(每车正副司机一共一百六十人,加上一个修理班,与该中队176人的纪录基本符合),而不是日军全部汽车的数量。原因是这支汽车队是日军派出运送三个大队部队到平型关前线的,且预定返回接运一个联队的援军。三个大队携带全套装备的日军,共计三千余人,如果仅仅八十辆汽车,每车要装携带全副武装以及被服,携行近距离支援武器(迫击炮,掷弹筒等)的四十名士兵,显然是不可能的。如果翻一番,每车二十人,还比较合理。而中西的报告,实际也没有提被拦在包围圈外的日军车辆。

  二十五日上午,两路日军同时进入八路军伏击圈,十一点,东路日军在雨后湿滑的小道上行动不便,大车行动艰难。这时,八路军猛烈的袭击开始了。

  说到这里,有一点应该回顾一下,那就是大家都将平型关之战称为八路军与日军的第一战。从日军的记载来看,这是一个错误。在平型关大捷之前三天,八路军已经和日军打了一仗,不分胜负。这一战斗,也在八路军老战士的回忆中得到了证实。只是,双方对待这一战的态度,却是迥然不同。我认为,正是这种不同,导致了平型关伏击战双方不同的命运。 – 别忘了,八路军这一边的指挥官,可是后来称为“黑土地之狐”的 -- 林彪。

  那么,八路军与日军的第一战是何时何地发生的呢?

  《第十一联队战史》中对此的记载是这样的,“从灵丘到内长城(即平型关)约45公里,其间皆为断续的黄土高原。迎击我军的是阎锡山智慧的国共合作军队五个师(约五万)兵力。其中,这方面相对的敌军中有八路军中最年轻而作战指挥艺术精湛的林彪所率之一一五师,他利用平型关的地形巧妙地将部队隐蔽起来,等待我军的到来。对此一无所知的我军混成一个联队弱之兵力因此于九月二十二日晚,于东河南镇发生战斗,双方打成僵持后战斗悄然结束。此后,我军逐步逼近并占据小寨,关沟一线。”

  这一战,在八路军老战士的记录中也有体现,不过仅仅限于“平型关前,我军也曾与日军打了一仗”而已,语焉不详。从日军记载来看,却可对此战略窥端倪。

  看得出来,此战,一一五师的战术与平型关大捷如出一辙,也是老红军拿手的伏击战。然而,与之作战的日军则远远超过,略少于一个联队。以115师老战士的回忆,二十五日战斗前,该师主力尚未到达前线。因此,推测八路军设伏部队人数少于平型关大捷之战。

  作战的结果显然是八路没捞到多少便宜 – 但是也看不出吃亏。日军一个联队在抗战期间通常可以和国民党军一个军打成平手。莫言在他的作品中提到珍珠港事变前的老鬼子个个是神枪手,这并不是过分的说法。日军的训练极为严酷,在瞄准中碰歪步枪上的菊花徽都会受到送往最前线受死的严厉处罚,其战斗力的确可观。一一五师二十二日的伏击部队显然没有能力以当时的兵力将一个联队的日军吃掉。所以,这一战八路军没有达到目的是显而易见的。然而,此后双方的表现就迥然不同。

  从日军的记载看,当双方打成僵持的时候,八路军部队就悄然消失了。因此日军虽然对遭到伏击有点儿惊异,却也未当作一回事来重视,继续前进。

  这种打不过就走,如果是别的指挥官,倒也不足为奇,唯独放到林彪身上,却反映出了“黑土地之狐”独特的作战指挥习惯。

  林彪这个人,打仗有个极大的特点就是透彻地研究对手,然后有针对性地在对手软肋上狠狠一锤 – 这是成就林总一代战神之称的重要条件,因为人的构造都差不多,就算是壮汉也没有谁的软肋上能吃得消这种打法。所以,无论是杜聿明还是卫立煌,傅作义还是陈诚,不同风格的指挥官都栽在此人手里,实在是因为他们都成了林彪的研究对象。

  所以,东河南镇之战,细细看来,更像是林彪对日军进行摸底的一次试探性作战。其结果显然让林彪心里有了底 – 第一,日军是可以埋伏的,从见到伏击圈就钻,可见日本军队的军官脑袋并不是榆木疙瘩做的,但有类似的性质;第二,日军的战斗力很高,远不是国民党军可以类比。

  既然试探完毕,又不是很容易捞到便宜,顶牛的仗林总不打,八路军悄然撤出了战斗。

  然而,这一战的收获,在三天后的平型关却表现了出来 – 第一,日军既然是可以埋伏的,那咱就接着埋伏,不换招了。只不过这回的买卖不会再放你出去;第二,日军战斗力强,那么,我就放过你的前锋,不去直接伏击日军的一线战斗部队,改而在日军后腰上猛捅一刀,劫杀日军的汽车队和辎重队;第三,把一一五师当时能够调动的部队都加入了伏击和打援,这一仗,即便按照最低估计直接埋伏部队三个团,也是七千名老红军对一千多日军,其中还有若干伤员,集中优势兵力的原则达到了最大限度。

  而日军的反应,整个比土八路慢了半拍。

  其实,日本国内对于共产党的部队投入抗日作战,始终保持着极高的戒备。毕竟中国的内战中红军打出了名声。下面就是当时日本报纸对于红军改编为八路军新四军的报道之一。这种报道在当时的日文报刊中颇为丰富,其中有些极为荒诞,竟有称苏联支援大批飞机给延安,所以八路军参战意味着中国军队空军力量的极大增长云云。

  

  然而,前线日军大概是打顺了手,虽然碰上了红军,虽然碰上了以前其他中国军队没有组织过的伏击战,虽然对方的战斗力看来给日军留下了一定印象,但是,日军没有采取任何针对性的部署。直到平型关大捷之后,日军才如梦方醒,在前线认真提防八路军这个独特的对手。

  所以,此战尚未开始,日军的命运已经定了大半,所谓“庙算胜者得算多也”。

  真正的战斗是在上午十点钟开始的,当时,东路,也就是桥本顺正率领的日军辎重队正走在关沟村和小寨村之间的狭路之中。按照日军第二十一联队战史的描写,“当地的道路只有两米宽,勉强可让一辆卡车通行,而两侧山丘高达十到十五米,挡住视线,根本无法瞭望周围。”“我军进入此隘路后,即遭到左右台地上方预先设伏敌军用机枪和手榴弹的猛烈袭击,战斗开始了。”“八路军部队首先攻击首尾的车马,乱射之下道路前后均被阻塞,我军如同陷入袋中的老鼠进退维谷”。

  此时,西路的新庄汽车队,同时遭到痛击。由于新庄淳中佐大出风头地坐在第一辆卡车上,当即成为八路军集中攻击的目标 – 新庄中佐是第一批战死者中的一员。

  从战况进展看,新庄汽车队并未被全部放入包围圈中,因为他的两个中队长都逃出了战场。根据其车辆被击毁七十五辆之说,如我预计其车队为卡车一百六十辆左右,则放进了一个中队,即中西中队,另一个中队被割断在战场之外。当然也有认为日军两个中队一共八十辆汽车的说法,那么大部分日军汽车兵能够从包围圈中逃出则实为不可思议之事。

  然而,由于新庄中佐的阵亡,这一路日军顷刻间陷入混乱之中,以至于未能尽快发挥其较强的战斗力组织抵抗。

  按照益川记载,两路日军虽然同时进入包围圈,但是并没能会合,八路军此时发动攻击,估计也有避免两路日军合流,增大抵抗力的想法。这样说来,八路军的伏击圈长达五公里也就可以理解了,因为不是一个战场的面积,而是分离的两个战场,否则以六千人设伏如此广大的战场,显然成为没有底的漏勺。

  《大陆舞台上的中日死战》中这样描述:“林彪的部队在通路两侧的山崖上等待埋伏,攻击发起后手榴弹步枪齐发,无武装但多乘马的大行李首先遭到痛击全部溃灭。桥本参谋,高桥少尉等指挥卫队奋力迎战,结果全员战死。”

  而在第十一联队战史中,战斗的经过显然更加复杂。

  按照第十一联队战史的记载,桥本顺正这一路日军,并非坐以待毙。

  在八路军部队的第一次打击中,桥本并没有当场毙命,他的座车恰好被山崖挡住,八路军的手榴弹和子弹都无法击中这辆汽车(否则以这一路日军仅有一辆汽车的情况,他的座车一定是八路军的主要打击目标)。战斗打响后,桥本跳出汽车,立即在附近的一处台地建立了指挥位置,组织幸存日军进行抵抗。

  这里面有两点耐人寻味。第一,日军为何未派尖兵搜索前进。第二,桥本所部中,除了日军以外,是否确如推测的那样有一批朝鲜夫役随同,他们是否没有武器。

  日军未派尖兵,一方面是他们前一阶段作战顺利,确实骄横。还有一个原因,却是因为,八路军设伏的关沟,是在实实在在的敌后。日军称,八路军一一五师是从三角山(中国名称不明,与1930高地为日军所称的平型关前两大制高点)42联队平岩大队的侧翼阵地上穿越过来,进入伏击阵地的。而桥本所部认为如果有敌军渗透过来,必然会和42联队发生战斗,既然前线一切平静,当然也就没有必要派出尖兵喽。

  其实,山西的山地丘陵地形极为复杂,所谓“控制”,对于日军这样的客军来说,只能是相对而言,而本地的军队完全可以从敌军的缝隙中实现穿插。应该说,一一五师的战术动作果断坚决,人员战斗经验丰富是能够悄无声息进入敌后设立埋伏的重要原因。同时,24日夜间的大雨,更使日军无法行动,平岩大队能够发现八路军的行踪,反而是奇迹了。换句话说,日军这种粗糙的战斗作风,也可以说是前一阶段国民党军节节固守,绝不向敌后出击“惯”出来的。

  说起国民党军的单纯固守,祖父认识的一个旧晋绥军军官说单讲国民党军士气不振也是不对的。当时晋绥军和中央军抗战的士气都比较高。尤其是晋绥军,属于保家守土之战,战斗力强弱不说,作战还是勇敢的。其青睐于固守,有武器方面的原因。当时晋军防守阵地有一件奇门兵刃,就是太原兵工厂造的“滚山雷”。这种大号的防守兵器重达几十斤,外观酷似水雷,象手榴弹一样扔是不可能的,使用方法是居高临下,拉了导火索后用脚踹下阵地,滚落到敌军中爆炸。由于这种兵器爆炸起来大有淮海战役“没良心炮”的风格,山地作战中曾经给日军造成巨大损失。有把整整一卡车日军士兵连人带车炸进深沟的恐怖战果。这是晋军防守的主要兵器。但是,这种兵器也有致命的弱点 -- 敌军不靠近阵地无法使用,敌军位置比自己的阵地高也无法使用,而且,无法携带行军。晋军将领多为旧军官,对武器的迷信比较重,所以对离开阵地,不带这个东西去和日军交战,认为很难取胜,这是晋军在平型关大捷前很少主动出击的一个奇特理由。

  而桥本所部随行人员的情况,我再次仔细研究《太行山中的大行李队》那张照片,也就是桥本所部的绝影,发现推拉第一辆大车的辎重兵服装不统一,其中在后方推车的士兵肩挎步枪,头戴三块瓦的皮帽,与日军的服装显然不同,仔细看来,我觉得,它和当时在山西与我军交战的一支伪军的服装颇为相似,那就是蒙古分裂势力德王所属的伪蒙军。

  

  伪蒙军士兵,在山西前线曾因为穿大皮靴爬山不便,被陈长捷部痛击,他们的服装的确很象平型关战役中为日军推车的辎重队员

  

  难道跟随桥本进入伏击圈的还有伪蒙军?无论朝鲜夫役还是伪蒙军,从运输队情况看人数都不会少,为何会和日军一同全军覆没而没有人投降?是听不懂劝降还是八路军火力太猛?或是受到日军的胁迫?

  这恐怕只能是一个谜了。

  桥本顺正指挥日军的抵抗颇为顽强,据称他曾准确判断一个中国军队的指挥所,并指挥轻机枪进行攻击 – “可能是八路军指挥官被打死,一度攻势得以减缓”。然而,他的兵力毕竟有限,装备也不充足,更要命的是由于八路军伏击阵地选择得好,日军处于“很难看到敌人只能挨打”的境地。当八路军第二次发动猛攻的时候,这支日军终于未能逃脱“全灭”的命运。有消息说当时日军辎重中,枪支与弹药是分装的,以至于一些没有枪的辎重队员找到了枪没有子弹,找到了子弹没有枪,抵抗能力大减,不过这种说法没有得到日方资料的证实。115师冲下山来,和日军发生了白刃战,日军全被杀死,连手表和钢笔都被八路军缴走作了战利品。部分当时未死日军拼命抵抗,遭到八路军的杀戮,有的被和车辆一起烧成黑炭。(当然,这时候又少不了皇军责备八路军“野蛮”的话题)

  大家看到这里可能会觉得奇怪 – 既然这支日军已经“全灭”,如何还能够提供如此详细的战斗经过呢?

  其实,这一路日军还有几个幸存者。三天以后日军二十一联队的官兵赶来救援,在死尸堆里发现了两名奄奄一息的日军重伤员,随后又在附近山坳中发现隐藏于此处的三名日军伤员,这就是此战这路日军的全部幸存者了。但是,没有一个日军能够说出桥本顺正中佐的死亡经过,他们对桥本最后的记忆就是他指挥轻机枪射击的时刻。

  如前面对这一路敌军人数的分析,桥本所部被消灭的当在三百五十人左右。应包括日军桥本顺正中佐以下随员数人,大小行李辎重兵一百多人,高桥义夫骑兵小队六十人,以及约同等数量的朝鲜夫役或伪蒙军,损失马匹一百多匹。七十七辆大车和一辆汽车全被摧毁,物资被缴获。

  另一路日军新庄汽车队的情况,要凌乱得多。我们现在所知道的情况是,战斗打响以后,日军的首车即被摧毁,日军人员纷纷下车,由于没有统一指挥(新庄中佐在第一次攻击中即毙命),这段时间的日军作战情况没人能够掌握。其实,此时这一路日军进入伏击圈的已有七十多辆汽车,单纵队的长度约1.5公里,另一方面桥本部队的日军七十余辆大车也绵延一公里左右,两军之间的间隔不过两公里多一点,如果新庄所部日军向前冲,与桥本所部合而为一,则战斗无疑会复杂得多。不过可能是因为失去指挥,这路日军并没有做这样的努力。这一路日军的损失,日本记者益川《大陆舞台上的中日死战》的记载 --- “在八路军伏击圈的西端,遭到预设的伏击,指挥官新庄中佐以下约二百人战死,车辆焚毁”。由于日军未能全部进入伏击圈,所以一部分日军撤出了战斗,向后退却,随后立即投入反击,试图打开缺口,救出被围的战友(按照某些说法,是战斗开始后立即突围成功的三浦少将亲自指挥反扑)。经过“奋战”,终于一度打开了包围圈,掩护部分日军未死人员撤离,这就是日军两个汽车中队的中队长都能够生还的原因。但是由于日军得以打开包围圈的时间极短(此后足有三天日军没敢,也没兵力进入关沟伏击区),估计在被击毁汽车上的日军伤兵很少有人能够生存。

  从八路军方面的描述看,这路日军未能突围的部队由于是摩托化部队的精兵,武器也比较好,曾经依托汽车进行顽强的抵抗,甚至向八路军发动反冲锋,日军伤兵也并非任人宰割,二十六日,国民党军反击鹄子沟日军野战医院的时候,日军伤兵就曾顽强抵抗。但是由于一一五师兵力超过日军数倍,终于将日军全部歼灭,以至于三天后进入此地的日军只见被摧毁的汽车和车上车下层叠的尸体。

  

  田中一美日军龙机关枪中队军曹,他随从本部于28日进入关沟谷底,见到了日军新庄车队上下层叠的尸体和“百余辆”被毁的汽车

  

  根据这一战情况分析,新庄汽车队方面日方自己承认战死者约二百人,当时战争死亡率与战伤率为1:3,考虑到日军遭到突袭,而且部分人员最终被包围全歼,死亡人数应该比较高,这个比率可能改为1:2 更趋合理。因此,即便这战死的二百人日军包括了解围部队的阵亡人员,这一路日军的伤亡也将达到六百人以上。

  如此计算,仅这两路日军的伤亡,就已经达到了九百人以上。

  同期,日军第十一联队,第二十一联队,第四十二联队等部队曾全力突击,试图挽救两支日军,但是由于遭到八路军各部队的顽强阻击,未能前进,反而不得不作出后退姿态。日军直到三天后才进入关沟伏击区。他们的作用除了收尸已经没有作用。按照当时日军援救战友的作战士气和未能成功的结果,日军在这三路援助中每路遭到数十人的伤亡应该不会离谱。这样说法还有一个佐证就是日军第二十一联队战史记载当天在镇边城损失二十名士兵,其时间正在桥本和新庄两部覆没之间,推测当为试图突入解围时遭到的伤亡。

  因此,平型关大捷中日军伤亡千人应该不是一个很离谱的数字。

  关于平型关大捷的日军伤亡数字的推测,实际上与我当年写这篇文章时的情况出入不大,并不能算太新的资料。然而,另有一些,则是值得写出的。

  那就是平型关大捷的影响。

  我们曾经说,平型关大捷的意义在于它是抗日战争中第一次大胜。事实上此战之前,在抗战中我国军队也不是全无胜绩,但打成让日军“全灭”的歼灭战,的确是第一次。

  其意义在哪里呢?

  从战术上说,这一战的确达到了一一五师战前所讲切断平型关后方日军补给线路的目的。平型关日军三浦旅团四个大队从二十五日到二十八日,与后方的联络中断,由于补给不足和缺乏援军攻势停顿,这三天中未能向前进一步。日军原计划从灵丘方面支援一个联队的日军增援平型关,由于交通中断,不得不改用已迂回到大营方向阎锡山军后方,已经攻占浑源的二十一联队主力两个大队又两个中队变更方向,赶到平型关下支援三浦旅团本阵。阎军无意中逃过一劫。而即便得到了增援,由于补给不济,三浦旅团在平型关下也仅仅是维持而已,攻击效果不佳。此后的三天,日军一直在平型关下徘徊,毫无进展。

  造成平型关线失守的原因是日军关东军支队从西侧更远的茹越口突破阎锡山军防线的薄弱之处,国军梁鉴堂旅长战死,平型关守军退路被切断,十月一日被迫放弃阵地撤离。当时在关前苦斗的三浦旅团官兵发现阎军如“雪崩”般突然撤退,纷纷高呼万岁。可见林彪这一刀插入日军软肋造成的伤害,使气势汹汹的三浦旅团成了病猫。

  从战略上,则是给了中国军民,特别是国民党军极大的鼓励。这并不是口头的说法,实际上参看第十一联队战史,就可以看出,战役进行到二十五日,国民党军虽然防守顽强,却几乎没有主动出击。日军取得的最后一个大战果是在一一五师打响同时,攻占了平型关前极为重要的一九三零高地。

  然而,此后,受到八路军大捷鼓舞的国民党军纷纷主动出击,从二十五日到二十八日,一线日军到处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其中战斗包括:

  

  在国民党军的反击中差点儿切腹自杀的日军第十一联队第三大队长尾家剑少佐

  

  二十五日上午十一时,国民党军反攻一九三零高地,以迫击炮轰击并试图迂回日军后方。日军的部队是炮兵和车兵,近战能力不足,只好且战且退。双方间隔三百米的距离进行对射,日军退到二线阵地勉强挡住了中国军队的进攻。

  二十六日晨,国民党军突袭鹄子沟日军野战医院,日军卫生兵和伤员进行顽强抵抗后,医院终于被攻占。第一机关枪中队中队长宣野等伤员被俘或被杀。

  二十八日,国民党军对日军十一联队第三大队发动总攻。日军被包围在一个马蹄形的防御阵地中,伤亡惨重,全军从满编的一千零七十一人剧减到三百余人,弹药用尽,援军无望,日军大队长尾家剑嘱咐护兵烧毁队旗并准备自杀,幸为援军所救。

  这都是此前日军记录中未见的灵活主动战术。

  此后的忻口战役中,迂回敌后也成为国民党军的重要战术之一。

  可见,一一五师的平型关之战,的确让当时士气受创的国民党军也为之眼睛一亮 – 和日本人原来还可以这样打阿!称平型关大捷鼓舞了全国军民的抗战,绝对是一个并不夸张的说法。

  [完]

  后记:写这样的文章,每次都有很多朋友催促萨尽快写完。其实萨也是个急性子,尤其是写东西,越连贯,越痛快,这是每个人都知道的。不过,由于时间关系,每天能够写东西的时间和精力都是有限的,因此不得不分成几次写出,不便之处,敬请谅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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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9-25 01:28 PM | 显示全部楼层
林彪元帅在平型关大捷之前的动员讲话

八路军115师部队开到平型关时,打还是不打?林彪面临的压力是巨大的,因为这压力来自毛泽东。

  1937年8月21日,红军一、二、四方面军以及红十五军团改编成国军115师,120师和129师。此后的三天,是中共关于抗日的战略和兵力部署的洛川会议。在会议的最后一天,毛泽东作了总结发言,决定八路军今后在抗战中的战略和战术,这就是以后人们在毛选中读到的中国抗日的战略方针一文:

  “我们的战略方针是进行独立自主的山地游击战。所谓独立自主,我军在整个战略部署下,我军有依照情况使用兵力的自由,执行统一的战略意图的灵活机动权,发动群众创造根据地,依托山地开展游击战争,尔后向平原发展。所谓游击战争,是指分散以发动群众,集中以消灭敌人,通过广泛的游击战争,达到开辟敌后战场,支援正面战场,战胜日本帝国主义的目的。”

  会上唯一与毛泽东唱反调的是林彪,林彪主张以运动战为主,依据是在土地革命战争时期,红军已有歼灭整师整旅装备精良的国民党军的经验。

  林彪是军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当他带着115师东渡黄河走向平型关战场时,他接受了中共中央以山地游击战为主的战略方针。

  但林彪不是一般的军人,他是中共将帅中当之无亏的最杰出者,他敢承担“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责任。部队到达平型关前线的第一天,他向毛泽东发电,表示准备打运动战的理由和决心,他在电文中逻辑清晰地阐述:
  “1.目前敌正在前进中、运动中、作战中,为我进行运动战之良好机会,我友军目前尚有抗击敌人之相当力量,为能得到友军作战之良好机会,现地域为山地,乃求山地运动战之良好机会,倘过此机会,敌已击破友军通过山地,并进占主要城市时,即较难求运动战山地战及友军配合之作战。
“2.目前军民正在看我军直接参战,如我参战兵力过少,则有失众望。
“3.兵力过少,则不能将以绝对优势兵力消灭敌之一部。
  “4.目前须以打胜仗,捉俘虏,提高军民抗战信心,提高党与红军威信,打了胜仗更容易动员群众与扩大红军。
  “5.……目前第一仗应以集中约一师的兵力为好,待尔后客观情况上已失去一师兵力作运动战之可能时,再分散作群众工作和游击。”

  林彪深思熟虑,但敢说敢干。一旦在原则上找到依据、在战场有了胜利的感觉,他是将设想坚决付诸于行动的军人。

  后来的文献表明,115师师长林彪的当机立断也得到了副师长聂荣臻的坚决支持。在前他们有过这样的对话。

  林:战机稍纵即逝,我们可能没有时间向(中共中央)军委和(八路军)总部请示了。
  聂:打仗没有不冒险的,只要有六七成胜算就可斗胆一战。
  林:这一仗我看有八成把握。
  聂:既然有八成把握就要下定决心,坚决打!        

  1937年9月23日下午,林彪在平型关外上寨村著名的战前动员报告,展示了这位年仅29岁的将领打一个大仗、打一个胜仗的才智、胆魄和豪情:

  “同志们,自从七七芦沟桥事变,国民党军队在华北作战,不敢发动群众,不敢机动,不敢侧击,也不敢深入敌后作战。故其较强者死守挨打,较弱者稍触即溃,老朽者闻风而逃,日军得以少数兵力纵横驰骋,使我华北屏障尽失,黄河以北所有重镇有全部陷落之危险。今天,中华民族正在经历着巨大的考验。我们共产党人应该承担起,也一定能够担当起救国救民的重任。我们一定要在这一带地区打一个大仗,打一个胜仗,给敌军一个打击!给友军一个配合!给人民一个振奋!”

  八路军115师将士临危受命、英勇抗敌的士气和决心,在林彪的动员中一班可见全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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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9-25 02:39 PM | 显示全部楼层
A great battle case study, which can be applied to stock trading -- "既然有八成把握就要下定决心,坚决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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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9-25 03:08 PM | 显示全部楼层
ding!

It's the same as trading, when everything goes your way, go for home ru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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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9-25 04:15 PM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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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9-25 04:21 PM | 显示全部楼层
平型关大捷
               ≈≈≈≈≈

                魏碧海

                 一

  杨得志辞别林彪赶回太原车站,天已经亮了。下了一夜的雨,站台上的东北流
亡学生仍未散去。此时太原各界群众也纷纷赶来为八路军送行。学生们唱了一夜的
歌,嗓子都哑了,互相搀扶着还在唱“九一八——九一八……”,一个个如从水里
捞起来的,从头至脚湿淋淋的,看起来让人揪心。

  列车在军民的口号声中徐徐启动,风停雨住,东方天际隐隐透出一抹红霞。

  杨得志想起凌晨见到林彪时的情景。林彪披着制服将地图徐徐展开,不紧不慢
地用铅笔画箭头,蓝色由北向南,红色由西南向东北,两支箭头在一个圆圈中相撞
——平型关!林彪画完圆圈,将铅笔重重一掷,一颗米粒大的铅芯折断了。红色的


  杨得志并没有什么异样感觉。而敏感多疑的林彪却为之一震。他喃喃自语道:
“平型关是场恶战,搞不好会损兵折将。”

  林彪说完抓起铅笔,将蓝芯狠狠折断,咬牙微闭双目,犀利的目光紧盯在地图
上。他轻捻着那截足有半寸长的蓝色铅芯沉默了很长时间,似乎忘了面前还站着杨
得志。

  杨得志回想起林彪的神态,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敌强我弱,哪会真的像你师
长画箭头那样针尖对麦芒,“敌人的刀锋利,我避开他的刀砍他拿刀的手”,这不
是你林校长在抗大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吗?

  列车到达原平车站已经暮色四合。一大群国民党的军官等候在站台上,杨得志
跳下车,问:“汽车在哪里?我们奉令星夜驰援平型关。”

  “全在站外,请杨团长带部队出站登车,”一位上校迎上来,握住杨得志的手
,“我们是老相识,杨团长难道忘了?我和牛师长当过贵军的俘虏,说来惭愧呀!


  杨得志似乎记起来了,笑着点了点头。

  部队乘了一夜汽车,天明抵达大营。透过淡淡一重薄雾,平型关一带的古长城
影影绰绰地耸立在山脊和峰顶。杨得志环顾四周地形,心中暗叹,好个险地!群峰
耸立状如狼牙。山峦相连,谷深坡陡,的确是个用兵的好地方。杨得志想起林彪画
的那个圆圈释然地笑了。

  林彪带着参谋人员实地考察了平型关一带的地形,基本与图上所绘相符,这更
坚定了他在平型关与日军大战一场的决心。十几天来他一直在苦思良策,一张军用
地图被涂得面目全非。他已经数次致电毛泽东和八路军总部,要求在平型关寻机歼
敌,现在他亲临实地,一条“八里埋伏”之计油然而生。



  “天时地利人和,此战后我必名扬天下!”林彪沉溺于自己心中描绘的战斗场
景中,虽是城府很深的人,仍掩饰不住内心的激情,一向苍白的面孔也泛起了淡淡
的红晕。

  他放下望远镜,取出纸笔,将公文包铺在膝盖上亲自给八路军总部和中央军委
起草了一份电文:

  朱、彭并告毛、聂(指朱德、彭德怀、毛泽东、聂荣臻):

  关于一方面军目前行动方针,我意不只陈旅应在现在域协同友军作战,师直及
徐旅亦因同样任务而靠近,陈旅暂时不应以做群众工作为中心任务而进驻阜平,因
为:

  1.目前敌正前进中、运动中、作战中,为我进行运动战之良好机会,我友革
目前尚有抗击敌人之相当力量,为能得到友军作战之良好机会,现地域为山地,乃
求山地战之良好机会,倘过此时机,敌已击破友军通过山地,并进占诸主要城市时
,即较难求运动战山地战及友军配合之作战。

  2.目前军民正在看我军直接参战,如我参战兵力过少,则有失众望。

  3.兵力过少。则不能将以绝对优势兵力消灭敌之一部。

  4.目前须以打胜仗,捉俘虏,提高军民抗战信心,提高党与红军威信,打了
胜仗更容易动员群众与扩大红军。

  5.目前如集中一师以上兵力于狭窄区域求战,当然是不妥的,用不开的,但
以一师以下兵力则是须要的,用得开的。目前第一仗应以集中约一师的兵力为好,
待尔后客观情况上已失去一师兵力作运动战之可能时,再分散作群众工作和游击。


                        林彪

  林彪草完电文,命机要员先给聂荣臻发电,让聂督率徐海东的344旅火速开
赴平型关,再将他刚刚起草的电文发出。

  先斩后奏是林彪的一贯作风。

  晨雾刚刚散去,日机便出现在原平上空,俯冲轰炸时发出的尖厉啸声打断了发
荣臻的讲话。此时八路军115师第344旅和师直团以上干部正在原平城郊一所
农家小院里开会。

  聂荣臻手持林彪发来的电报,在敌机狂轰滥炸中作了简短的动员,他瞅了瞅浓
烟滚滚的原平城,果断下达了出发的命令。

  独立团乘汽车先行。日机的轰炸结束了,还有一架侦察机仍在空中盘旋。杨成
武下令出发。汽车一辆接一辆朝北驶去。那架侦察机在车队上空作了几次恫吓性的
俯冲,引起一位麻脸排长的怒骂:

  “有蛋就下,没蛋就滚远些,逞他娘的啥威风!要不是上级不让随便放枪,老
子一枪把你撂下。”

  “麻排长,你甭吹牛!”副连长取笑道,“就你这杆‘汉阳造’能打下飞机?


  “你不信吗?有胆你下令开枪!”麻排长故意拉拴填弹举枪朝空中瞄准。

  “你这麻子!当心走火。”副连长急了,“我们的子弹可都是用血换回来的,
一颗也不能糟蹋。你当排长的还敢带头犯纪律!”

  麻排长退出子弹,掂了掂,笑道:“看把你急的。你放心,这颗子弹打出去没
赚头还行,谁几时见过我做过赔本的买卖?”

  几位战士一齐起哄:“一颗子弹赚架大飞机,这买卖最有赚头!”

  “飞机溜了,都怪副连长砸了这笔买卖。”麻排长作出一副十分惋惜的模样。


  敌机一走,突然间像变戏法似的从树林里,草丛中,沟坑石缝间钻出无数乱哄
哄的国民党溃兵,把公路挤得水泄不通。汽车走不动了,急得司机不住地按喇叭。


  “你们搞错方向了,快调头往南走,前边是日本人!”溃兵在汽车周围大喊大
叫。

  “没错,我们就是去打日本人的。”

  “咦!是八路,”一位见过世面的老兵惊讶地说,“日本人飞机大炮坦克厉害
得很啦!你们有什么?大刀片,‘吹火筒’,真是找死哟!”

  “听说日本兵人人胸前挂个小佛像,刀枪不入,一个班能攻下一座县城,你们
上去了就下不来啦!八路弟兄快掉头逃命吧!”

  “八路就是从前的老共,我明白了,准是上面故意让他们去送死!”

  ……

  杨成武的独立团原想乘汽车能早点赶到平型关,没料到溃兵塞道比步行快不了
多少。更令人气愤的是公路两旁的田野里遍布溃兵遗弃的机枪、山炮和整箱整箱的
子弹,几辆挨了日机轰炸的汽车翻倒在路沟里,仍在熊熊燃烧。

  徐海东的344旅尾随在独立团之后,他们是徒步跋涉,很快就与溃兵相遇了
。聂荣臻骑在马上举起望远镜一看,溃兵多如蝗虫,望不到边。先头部队的队形很
快就被冲乱了,北进和南退的两支军队搅在一起,又发生了独立团刚刚碰到的那一
幕。

  聂荣臻怕士气受到影响,决定离开公路将部队带入绕向五台山的一条小路。

                 二

  9月23日中午,云脚低垂,正是雨前的闷热天气。八路军115师连以上干
部齐集于上塞村一所农家小院里。一百多人席地而坐,挤得密不透风。大多数人已
经很久没见过林彪,虽热得汗流不止,却不敢解领扣。林彪对于这种天气似乎很适
应,衣冠整齐地端坐于台上,在这个汗味浓郁的小院里,他是唯一没流汗的人,那
张苍白的脸永远阴沉着,令人敬畏不已。

  聂荣臻带头解开领扣,指着墙角一口大缸说:

  “谁渴了可以去舀凉水喝。”

  有几个团级干部刚要起身,林彪便站起来了,开始介绍敌情。

  林彪扫视了一下会场,吵吵嚷嚷的会场顿时静悄悄的。他开始不紧不慢地就他
本人所知,从平津沦陷、南口战役到眼前即将大战一场的平型关作了详细叙述。

  当时他并不知道从蔚代公路猛插进来的日军番号,直到平型关大战结束,从缴
获的日军文件中才了解到他的对手是第5师团长板垣征四郎中将。当部分文件送达
阎锡山时,那位连遭败绩的土皇帝差点气疯了。原来,阎锡山曾留学日本,与板垣
是同窗,一年前的夏天,板垣曾以关东军使者的名义前往太原拜访老同学。阎锡山
感到十分奇怪,板垣不乘飞机也不坐火车,而是经蔚代公路穿过平型关,再经忻口
徒步跋涉上千里到达太原。这条被他忽视的静态战役走廊早在一年前就被板垣侦察
得一清二楚。

  板垣一个右翼迂回逼退阎锡山在大同的主力,便亲率一万精兵直扑平型关。阎
锡山深知平型关的战略地位,过了此关便是开阔的滹沱河谷,要想设防只有后退1
50公里到忻口方能立足。阎锡山先后集结第17军、第33军、第61军、第2
预备军共15个旅的兵力准备依险据守平型关,与日军在关前决战。精通用兵之道
和熟悉地情的日军名将板垣再次故伎重演,他避开重兵设防地势异常险要的阎军关
前重地,派遣粟饭原秀大佐率第21联队的两个步兵大队。于9月21日自浑源南
下,翻越海拔2047米状如剑锋的大尖山,绕过阎军阵地抵达平型关左侧背后。
这支仅千人的奇兵的突然出现,使关前阎军惊恐万状,数万人马呼啦一下仓皇后撤
,将险峻的关前要地全部放弃了。

  粟饭趁夜向高桂滋军防守的团城口、鹞子涧、东西跑池一带的阵地袭击。高军
不知虚实仓皇西撤,退往大营以北。日军粟饭部遂占领了团城口一带2公里的长城
要塞,将阎军平型关防线撕开了一个缺口。

  与此同时,朝平型关正面推进的日军在第21旅团长三浦敏事少将的率领下抵
达灵丘城。这样一来。三浦和粟饭两路日军之间出现了一个长达30公里的真空地
带,中日双方都没有一兵一卒。

  林彪决定在这里大做文章,他敏锐地瞅准了其中一段长达4公里的沟底公路,
这就是他几天前定下的所谓“八里埋伏”之计。

  林彪讲完敌情,接着作了兵力部署。他提高嗓门:

  “从小寨村至老爷庙有一段长8里的狭沟,沟深少则10米,多则30米,其
北侧是陡壁无法攀登,南侧是缓坡易于伏兵向沟底出击,沟底宽10至20米,这
是灵邱之敌向平型关推进的必经之路,师部决定在此集中兵力伏击敌人。嗯,各团
干部要听清楚。”

  林彪停顿片刻,台下干部立即挺起腰板注意聆听各自的作战任务。

  “685团埋伏在老爷庙一带,这是袋底。杨得志,都说你是一员虎将,可不
要让敌人把口袋捅漏了喽!”

  “保证完成任务!”杨得志嚯地站起。

  “686团埋伏在白崖台一带,战斗打响后主要靠你们勇猛杀敌。嗯,李天佑
能打仗。你们要将敌人在沟底斩成一段一段,分割歼灭,敌火力猛,只要大胆接敌
,敢于白刃战肉搏战与他们搅在一起,敌人纵有坦克大炮也发挥不出作用,飞机来
了也不管用。”

  “是!”李天佑站起挺了挺胸,并乘机活动了一下坐麻了的腿脚。

  “687团埋伏在小塞村一带,注意隐蔽,待敌全部钻入口袋后再掐住袋口。
如果敌人没有发觉我们,打响的顺序最好是685团先开火,再687团,最后是
686团。688团留作师的预备队,随时准备投入战斗。”

  “杨成武。”

  “到!”杨成武迅速立起。

  “你们独立团要大胆深入敌后,隐蔽穿插至腰站一带,准备狙击灵邱和涞源增
援之敌。我们伏击能否获胜关键在于独立团堵不堵得住敌人的援兵。你们几个坐下
,下面由聂政委作战前动员。”

  聂荣臻待林彪坐下,合上笔记本,双手按桌立起。热烈的掌声过后,极富鼓动
性的四川口音擂鼓似的使那些临战前的猎鹰几乎按捺不住了。一方面军的高级政治
干部尤其擅长战前鼓动,他们大多是毛泽东亲手栽培的,深得毛泽东的军事鼓动之
道,在做这项工作时都多少带有诗人式的激情。

  聂荣臻是这天上午率344旅到达上寨村的。林彪一见忙问部队都带上来了吗
?聂荣臻点头说都上来了,前边情况怎么样?

  林彪铺开地图将敌情和酝酿多日的“八里埋伏”计划讲了一遍,问:

  “老聂,这是个大仗呀,打不打?”

  “既然天时地利人和,机不可失,为何不打?”

  “战机稍纵即逝,我们可能没有时间向军委和总部请示了。”林彪微蹙浓眉,
担忧地说,“你还记得毛主席在洛川茶水饯行吗?专门叮瞩你我要珍惜这点革命本
钱呀!”

  “我们没有与日军交战的经验是事实,作战时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打仗没有
不冒险的,只要有六七成胜算就可斗胆一战。”

  “这一仗我看有八成把握。”林彪习惯性地划燃一根火柴,轻轻吹灭,他喜欢
闻火柴熄灭时瞬间的那股烟味。在江西苏区时,物资紧张,有人曾给他提过意见,
他当面表示虚心接受,可从来就没用心改正过。他不管在什么地方只要见到了火柴
,便顺手牵羊揣进衣兜,这种下意识的行为成了人们背后议论他的话柄。

  “既然有八成把握就要下定决心,坚决打!”聂荣臻望着举着火柴棍出神的林
彪说,“居高临下伏击敌人,这是很便宜的事,现在不是打不打的问题,而是怎么
才能打好的问题。”

  “好吧,下午召集全师连以上干部,你给动员动员。”林彪又划燃一根火柴,
一向寒光逼人的双目仿佛突然失神了,他微微噘嘴吹灭火焰,一股蓝烟轻轻飘起。


  他有一年半没闻到战场的硝烟味了。

  8月24日清晨,占领团城口的日军与阎军刚从梦中醒来便开始激烈的炮战。
陈光带领该旅营以上干部在浓雾的掩护下悄悄穿过平型关阵地,潜入关前那段险要
的狭路。二十多人反复目视和足量了伏击阵地,研究如何利用地形地物隐蔽和出击


  与此同时,各营、连干部战士进行紧张的战前准备和动员,党支部和党小组开
了会,要求党员“冲锋在前,退却在后”。

  当日下午,陈光亲自潜入团城口日军阵前侦察,并架设了一条电话线。担任警
卫的正是那个背大刀的老兵。二人趴在一个弹坑里观察敌情。

  “旅长,敌人不多嘛。我看他们打炮是虚张声势,吓唬老阎的。”

  “你小子估计得不错,如果老阎的人马杀一支过来,小日军就够呛哪!”陈光
放下望远镜叹道,“可惜老阎的人马没胆。”

  “那咱们的人马杀上去不就得啦?”

  “我们缺乏重武器,连子弹都少得可怜,打攻坚战非吃大亏不可。林师长有妙
计,找到了让日本佬儿吃大亏的法子,你的青龙刀就等着喝洋血吧!”

  “这里鬼子不多尽放空炮,是不是在等援兵?”

  “我估计鬼子的援兵明天必到,他们唱了一天的空城计。”

  陈光估计电话线该接通了,拿起话筒便听到了林彪的声音:

  “老陈,情况怎么样?”

  “我估计灵邱城的鬼子明天必到。”

  “哦,你的估计很好嘛,独立团派出的侦察组刚来电,灵邱城的敌人有出动的
迹象。”

  “师长,我建议今晚进入伏击阵地。”

  “好哇,你我想到一块了,”林彪看了看天色,“老陈,你立即撤回,留下观
察哨至午夜。”

  林彪放下电话,推开窗扇,一股阴风迎面袭来。平型关一带的长城在苍茫暮色
中淡化为一抹带状烟云。几分钟前阎锡山派了个专员送来一份《25日平型关出击
计划》,决定明日拂晓五路出击,其中阎军8个团分三路,要求八路军分两路配合
行动。林彪对专员说,请你们按计划行动。待专员一走,林彪便骂道,阎锡山、杨
爱源、孙楚真是一群草包!以区区8团兵力还要分成三路,各路间隔一、二十里,
这点兵力出击,击个屁!

  聂荣臻推门进来,见林彪凭窗沉思,他知道林彪这个人过于谨慎,考虑问题十
分精细,总希望面面俱到,这很难说是优点还是缺点。

  “老林,阎锡山的计划我看过了,不值一提。我们还是按预定方案行动!”聂
荣臻用强硬的口气说,“阎锡山只会葬送军队,我们何必跟他一起完蛋!我们的行
动用不着直接向他请示报告,他有什么想法,可以在太原向周副主席讲,或通过八
路军总部转达。坚持独立自主的山地游击战是洛川会议上定下的方针。”

  “可这不是游击战,而是运动战。”林彪缓缓转身,鼻孔哼了一下,“阎锡山
算老几?我担心的是……”

  聂荣臻想起了洛川会议上,毛译东和林彪的争论。可是箭已上弦,而且都用力
拉弓了,在这个节骨眼上,你提起这事是什么意思?无非是不想独自承担责任,那
我就替你分担吧!聂荣臻摇了摇头,在心里笑道:

  “这就是你林彪的风格,一贯滑头。”

                三

  这天夜里雨下得非常紧,还夹带着雪花。八路军115师上万官兵冒着纷飞雨
雪朝白崖台一带伏击阵地挺进。除少数师级干部外,指战员既无雨具,又无御寒的
服装。

  林彪裹着雨衣与聂荣臻并马前行。山区的夜晚本就很冷,又遇上了雨雪天气,
二人冷得直打哆嗦。林彪想到日军自南口战役至今,一路南下长驱直入,一定也没
料到晋东北的山地气候变化这样快,昨天还热得恨不能脱皮,一夜之间仿佛掉进了
冰窟隆,驻守团城口一带长城的日军忽遇这种天气恐怕比我们好受不了多少。他们
的指挥官此时应该守在电台旁向上司催要寒衣和弹药。这样一来我们的问题也解决
了。一仗下来寒衣、弹药、武器都有了。还是老办法,向敌人要,多打仗多发财。
林彪想到这里,将蜷缩在马背的身体直立起来,精神来了,似乎也不觉得冷了。

  部队翻越一段崎岖的山道,转入一条深沟。大雨倾盆而下,狂风呼啸,突然间
山洪暴发了,湍急的洪流咆哮着冲过公路,如猛兽般拦住了去路。走在最前面的6
85团最幸运,686团过去了一半,另一半和师部挤在一起出现了短暂的混乱。


  李天佑和杨勇费了不少功夫才使部队安静下来。战士将枪和子弹袋挂在脖子上
,手拉手从激流中趟过去。还有的战士拽着师首长的座骑的尾巴通过激流。

  林彪见水势凶猛,转瞬间涨到了一米多深,此时只有343旅的两个团安然通
过,344旅只过来了一个团,另一个团被山洪阻隔,无可奈何。有几个心急的战
士想强渡,结果被激流冲走了。聂荣臻大吃一惊,说:

  “老林,我看344旅不必强渡,过来了的作为预备队,没过来的立即向南转
移隐蔽待命,否则徒增牺牲。”

  林彪十分遗憾地点了点头。军委和总部多次要求分散兵力去发动群众,他坚持
要在平型关集中全师兵力寻机作战,结果天不作美,还是不得不兵分两路。平型关
伏击作战只用上了三个团,否则战果就会大得多。

  25日拂晓,343旅抵达白崖台一线伏击阵地。此时风停雨住,天已经亮了
。部队按预定计划埋伏在公路南侧的山地。师指挥所设在一个较高的山头上,有一
片小树林便于隐蔽。林彪举起望远镜俯视沟底,八里长的沟道尽收眼底,再朝前面
的伏击阵地望去,官兵们隐蔽得非常好,经过一夜风雨,都变成泥人了,正好与阵
地溶为一体,不是事先知道,真难辨认。

  一位参谋带了照相机,兴致一来便给指挥所拍了一张照片,后来这张照片影响
很大,成为平型关大战最珍贵的史料之一。照片上林彪以跪姿正举着望远镜观察,
聂荣臻站立在他身后目视前方。

  林彪仔细观察了三个团的伏击阵地,感到十分满意,这个口袋足够兜住一个旅
团!若果真全歼了日军一个旅团,这对全国乃至全世界会产生多么大的震动?他想
到这里,一股激情突然漫上心头,身体微微颠抖起来。

  他毕竟才29岁。

  细心的参谋在照相机的镜头里觉察到了什么,他按下快门后,将自己的外套脱
下轻轻披在林彪的身上。

  林彪一愣,刚好一股冷风到来,树叶在扑簌簌的响声中摇下无数颗冰凉的水珠
。他怕冷似地缩了缩脖子,毫不客气地将那件外套裹在了身上。

  时间一秒一秒缓缓滑过,谷底的那条公路如一条僵蛇静卧着。在昨夜逞够了威
风的秋风,此刻和缓得多,枯黄的草木在战士们的视线中轻轻摇晃。临战前的沉寂
将闹钟的走动声夸张了好多倍,这更增添了指挥员的一份心焦。

  685团的一营长按捺不住了,跑到团指挥所吓了杨得志一跳。

  “怎么搞的?出了什么事?”杨得志急问。

  “团长,鬼子怎么还不来?”一营长捂着咕咕叫的肚子。

  “打伏击嘛,就是要沉得住气,没耐性咋行。”杨得志松了一口气,问,“你
认为鬼子不会来吗?”

  “拿不准。”一营长摇摇头。

  “没什么拿不准的,你赶快回到自己的指挥位置上去。师长强调过不准乱动,
暴露了目标可不是闹着玩的。”

  副团长陈正湘挥挥手。“快走快走!注意隐蔽。”

  杨得志想起一营阵地上的机枪排,嘱咐道:“要注意你那些机关枪噢!”

  686团的指挥所设在一片玉米地里,李天佑用电话询问了各营的情况,一切
都万无一失,只等鬼子往口袋里钻,左右两侧的兄弟部队斩头剁尾,他拦腰一顿猛
揍。他见战士穿着被雨淋湿的单衣,趴在湿漉漉的黄土上,一个个唇白脸乌,瑟瑟
颤抖,不禁喃喃自语:

  “小鬼子知趣的话最好多送棉衣,免得老子们从死鬼身上扒。”

  杨勇嘿嘿一笑:“干脆钻进一支运输队,穿的吃的还有武器弹药大大的有。”


  “嘘!你听啥声音,汽车?”李天佑举起望远镜朝东一瞄,可不是吗,锃光发
亮的汽车一辆接一辆直往沟道里钻,足有一百辆,都满载物资和荷枪实弹的士兵。
汽车后面跟着近两百辆骡马大车,最后是骑兵。

  汽车很快就到了跟前,最头上的一辆插着太阳旗,几十个日本兵在车上叽哩呱
啦谈笑自若。沉寂的山谷突然间充满了汽车的引擎声、马蹄的锵锵声和鬼子嘻笑怒
骂胡吆乱喝的声音。

  日军第5师团素称精锐,侵华两个月来纵横数千里,所向披靡,官兵无不目空
一切,骄横无比。他们对中国军民的轻视由来已久,有许多官兵在日记中有过令人
发指的记载。第5师团刚刚抵达平津地区时,许多老百姓在路旁问:“你们是张作
霖的部队吗?”从此,他们把中国老百姓唤做“堵猡”。第一次作战时大多数士兵
都显得紧张慌乱,毕竟是初上战场从未打过仗,可是位居少将的一位旅团长居然挥
着马鞭吼道:“混蛋,瞄准了再开枪。”这位旅团长蹲下来如同靶场的教官一样,
督促士兵按射击教程怎样瞄准怎样击发,从此他们把与中国军队作战唤作“教练”
。南口战役之后,国民党军队狼奔豕突,一溃千里,第5师团没怎么费劲就追击了
上千里,他们把追击唤作“赶鸭子”。

  现在,第5师团第21旅团第21联队乘坐第6兵站汽车队的百余辆汽车,由
灵邱西进,准备再次挥舞三八大盖,将平型关一带的“鸭群”尽数驱逐。

  骄横的日军既不派尖兵探路,左右又无搜索兵力,在一片嘻笑声中一头钻进了
八路军的口袋阵。

  紧跟在第21联队之后的是旅团的辎重队,二百多辆骡马大车满载寒衣、行李
和弹药浩浩荡荡地撞入狭沟。因为前有汽车队开路,更加疏于警戒,在后压阵的一
个小队的骑兵饶有兴趣地唱着当时在日军中颇为流行的《满州姑娘》。

  汽车队的新庄中佐和师团情报参谋桥本中佐谈笑风生,两人摆弄着一架照相机
,准备到平型关后寻一处烽火台,为他们征服人类最后一个文明古国留下珍贵的纪
念。桥本参谋说他拍了好几卷“好玩艺儿”,非常刺激。

  “桥本君,是不是杀头剖腹裸体女人之类的东西?”

  “你只猜对了一部分,还有更精采的,比方说人和狗交媾什么的……咦,这狭
谷好险峻呀,假若支那军敢于穿插到粟饭大佐的后方,在此埋伏……”

  新庄中佐打断桥本的话,哈哈大笑道:

  “支那军只会望风而逃,哪敢运动到皇军的胸腹地带?你知道士兵们管这次行
动叫什么吗?赶鸭子!哈哈哈……”

  “队长,这条狭谷足有四、五公里长,算是走到头啦,让你的汽车停下来等一
等后面的辎重队。”

  “很好,你愿下车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吗?”新庄跳下汽车命令汽车队停止前进


  桥本下车后朝南侧的山坡扫视片刻,也许是出于职业本能,他命令士兵朝一片
玉米地射击,那里正是386团的指挥所。

  子弹嗖嗖飞过,一片玉米叶正好坠落在李天佑的帽檐上。李天佑一惊,难道鬼
子发现了?他左右一瞄,战士们都很沉着老练,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没谁暴露目标
呀?哦,鬼子果然狡猾,在搞火力搜索。

  李天佑抓过耳机询问了望哨,鬼子全部进沟没有?

  “团长,鬼子全部进来了,通往灵邱的公路上再也看不到人马和车辆啦!”

  “怎么还不下令开火?”李天佑放下耳机,“这时开火,时机最有利,鬼子的
汽车全部集中了,一辆挤一辆串成糖葫芦了。李参谋,你快去师指挥所报告,鬼子
全进来了。”

  林彪发现第一辆汽车时和其他指挥员一样激动,鬼子终于上钩了。几位参谋悄
悄挤过来,准备随时听候指令。毕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他很快就镇静下来,仔细
观察日军的兵力和火器,估计敌人的抵抗能力。汽车一辆接一辆缓缓钻进他布下的
罗网,那一刻他镇静得像一个经验丰富的老渔夫,沉着地数着一尾一尾落网的鱼儿


  一百多辆!

  这个数目正合他的意,多了怕吞不下,少了不过瘾。可是更吃惊的一幕出现了
,汽车后面跟着一大串骡马大车,连绵四、五里,足有二百辆。他有些遗憾昨晚把
344旅的一个团拉下了。

  汽车很快就要穿过狭谷,可是后面的骤马大车却只进来了一半,正在他放下望
远镜准备开火之时,聂荣臻用肘部碰了他一下。林彪举起望远镜,脸上露出一丝不
易觉察的微笑,日军前面的汽车停了下来,看来是在等待后续部队跟上。天助我也
!林彪放下望远镜,用手招来号兵和发信号的参谋。

  此时,电台突然嘀嘀嘀嘀响了起来,林彪将举在空中的手缓缓放下,急步朝电
台走去。他是个非常谨慎的人,打起仗来如同一个老练的猎手,眼观六路,耳听八
方。他在红军大学的讲坛上常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为例教育学生。按理阎锡
山的晋军早该向东西跑池和团城口之敌发起进攻了,为何没有动静?他立即唤来一
个参谋,吩咐道:

  “你跑步到友军阵地,催促他们按昨晚计划行动。告诉他们我们包围了日军一
个旅团,让他们一面拖住岭上之敌,一面分兵增援我们。”

  “是!”

  参谋拔腿奔下山坡,刚好通信参谋译出了电文。原来是杨成武报告独立团已经
在腰站附近与日军两个联队交火了。林彪下令致电独立团不借一切代价堵住敌人,
伏击能否成功关键在于堵不堵得住敌人的增援部队。他又交待多派了望哨监视东跑
池方向的日军,阎军是靠不住的。

  386团的李参谋气喘吁吁地跑来:“师长,敌人全部进沟了,团长让我来报
告。”

  “立即开火!”林彪果断下达命令。

  三发信号弹腾空而起,在嘹亮的号声中,机枪、手榴弹、迫击炮一齐开火。日
军遭到突然打击,顿时惊恐万状,最前面的汽车中弹起火,后面的车辆互相撞击,
乱成一片。士兵纷纷跳下汽车,钻进牢底躲避密如骤雨的子弹。

  林彪放下望远镜:“命令杨得志、李天佑跑步过来!”

  385团的阵地近,杨得志首先赶到。

  林彪说:“敌人还没清醒过来,赶快冲锋抢占公路对面的制高点!”


  “是!”杨得志一把揪下军帽,转身跑步离去。

  几分钟后,日军从极度的惊慌中平静下来,新庄中佐跳下小卧车,挥舞指挥刀
命令汽车底下的士兵出来抢占公路右侧的制高点。桥本中佐拚命朝东奔跑,一颗子
弹击中了他的右臂,他负痛穿过一辆辆燃烧的汽车,来到混乱不堪的行李大队。行
李大队的骡马大车正拥挤在最为狭窄的那段公路上,两旁都是悬崖绝壁,八路军的
手榴弹冰雹般从空中砸下,日军完全只能被动挨打,无法组织还击。桥本命令行李
队立即朝汽车队靠拢,那里是狭沟的出口,地形较为开阔一些,只要夺取北侧的制
高点,以火力压制八路军的冲锋,便可掩护人马冲出狭沟。

  李天佑气喘吁吁地奔上林彪所在的山头,累得满头大汗。林彪将水壶递给李天
估,说:

  “沉着些。敌人比较多比较强,战斗不会马上结束。看到了吗?他们正在组织
兵力抢占有利地形。我们包围了好几千人,块大不好一口吃掉,你们一定要冲下公
路,把敌人斩为几段,井以一个营抢占老爷庙。拿下了这个制高点,主动权就牢牢
握在了我们手里,任凭敌人怎样顽抗都逃脱不了被歼灭的命运,明白吗?”

  “明白!”李天佑喝了两口水,顺着林彪的手指望去,“他娘的,有几个鬼子
正在往老爷庙爬呢!”

  “你们动作要快,慢了是不行的!”

  李天佑扔下水壶,“我去了!”一阵风刮下山坡,消失在玉米地里。

  685、686两个团随即向谷底发起猛烈冲锋。343旅指挥所设在山的鞍
部,两侧山头是两个主力团的埋伏阵地,这里离公路最近,陈光早就按捺不住了,
为啥还不吹冲锋号?他不时朝师指挥所张望。林彪喜欢越级指挥,特别是这种只有
三个团参加的战斗,旅长不过是摆设。对此,许多下级指挥员不止一次提过意见,
战斗中同时接到几个不同的命令,不好执行。林彪在军事指挥上是非常自负的,而
且很专横,“谁官大就听谁的!怎么不好执行,蠢!”从此,没人跟他计较了,有
意见背后嘀咕听不见,当面提难免一顿好训。

  陈光在指挥所里烟瘸上来了,埋伏的时候不准有烟火,暴露目标要杀头,这是
林彪的纪律。战斗一打响,陈光一面用望远镜观察敌情,一面朝身边的那位背大刀
的老兵嚷道:

  “快给我点支烟,左边口袋里。嚯,打得好痛快!”

  老兵从陈光的口袋里掏出纸烟和火柴,点燃猛吸了两口,才将烟塞进陈光嘴里
。陈光骂道:

  “馋鬼!只剩两支了就被你小子抽了半截。”

  老兵嘿嘿笑道:“你这么大首长小气得跟……小娘儿们似的。”

  尽管老兵后半句话没说出口,但还是惹恼了陈光,他吼道:“你小子好大胆!
顶顶撞撞的连老子都不放在眼里!”

  老兵被雷公嗓门吓得如雷雨天的狐狸瑟瑟发抖。陈光放下望远镜,转身骂道:


  “熊样!这副德行能杀鬼子?枉背一把大刀。”

  老兵一听火冒三丈,拔出大刀就往前撞。陈光一把揪住:“还没吹冲锋号呢?
我心里有火烧得慌,人家打得热闹我们没事干。”陈光掏出最后一支烟,递给老兵
,“对不起,我陈某哪是鸡肠小肚之人,冲锋号一响,我们比赛看谁杀的鬼子多!


  老兵提起上好刺刀的步枪,递给陈光:“你拿这个,我用大刀。”

  刚好冲锋号吹响了,陈光和老兵同时杀出。指挥所的参谋纷纷扔下望远镜,拔
出手枪呐喊着扑向公路。

  “旅长在最前面,快冲啊!”

  八路军如猛虎下山,迅速冲入敌群,惊心动魂的白刃战随即展开。喊杀之声和
枪械撞击之声连两三里远的师指挥所也听得清清楚楚。

  林彪透过硝烟始终盯着几个主要的制高点。685团很快抢占了辛庄以东的山
头。敌人不懂山地战,未派主要兵力去争夺那些关键的制高点,而是猥集于山沟被
动挨打。林彪松了一口气,将望远镜交给身旁的参谋,朝电台走去。

  “独立团有战报来吗?杨成武他们能顶住吗?”林彪有点放心不下阻援的战斗


  一直守在电台旁的聂荣臻蹙眉道:

  “没有。敌人有两个联队,兵力是他们的两倍,更不用提火力的悬殊了。不过
老一团能打硬仗,能顶住!”

  “嗯。”林彪点了点头,“杨成武是搞政治的,部队的士气不用担心,打这种
仗,关键是一股气,勇气!两强相逢勇者胜。”

  “不错!老林你放心指挥战斗,尽快吃掉山河沟里的鬼子,减轻独立团的压力
,免得杨成武他们把老本都拚光了。”

  “师长!敌人的飞机!”参谋嘶哑的嗓音里带有几分惊惧。

  “不要紧张!我们的部队与敌人搅在了一起,几架飞机有啥子嘛,它不敢丢炸
弹的,否则一块挨炸,这不符合日军的作战原则。”聂荣臻朝参谋笑道。

  林彪回到指挥位置见沟里的肉搏战愈演愈烈,不禁吃了一惊。日军的单兵作战
能力和顽强程度大大超出了八路军指战员的估计。他们枪法很准,尤其擅长拚刺刀
,三个人背靠背连十几个人都拢不了身。那些被打散了的散兵游勇战术观念极强,
即使没有组织指挥,仍然能自寻战机。有几个日本散兵被逼上了路南的山坡,他们
居然抓住了685团机枪排位置不当的弱点,利用地形悄悄接近,最后冲进阵地将
没有刺刀的机枪排打散了。全团十几挺机枪都集中在这里,而一营长不组织这股强
大火力压制敌人,反而亲自冲下山坡投掷手榴弹。本来敌我火力就非常悬殊,这样
一来形势更为不利。日军借助强大火力的掩护,加上天上飞机的助威,展开对各制
高点的激烈争夺。

  老爷庙成为两军争夺的焦点。686团3营是最先冲上公路与敌展开肉搏的部
队,经过半小时残酷的撕杀,伤亡很大。9连只剩下十几个战士,班以上干部几乎
全部阵亡。三营长带伤指挥官兵往公路北侧的老爷庙冲锋。李天佑果断下今将团指
挥所移往沟底,直接指挥作战。在一、二营的掩护下,三营终于夺取了老爷庙制高
点。

  日军受到两面火力的夹击,异常恼怒,组织五六百人的兵力先后对老爷庙发起
十几次攻势。阵地几次易手,中日两军官兵无不血染征衣,刺刀折断了用枪托砸,
石头树枝都成了武器。双方伤员扭抱在一起拳击牙咬,直至拚死为止。

  这头猛兽好难制服哟!装进了口袋还这样费劲!聂荣臻的胸口擂鼓般怦怦乱跳
,这无疑是一场全新的战斗,超出了我们过去的经验范围,可是我们的指战员仍然
以为把敌人打狠了就会像白军那样缴枪投降。红军值得骄做的近战白刃战面对训练
有素的日军,威力难以充分发挥,对方尤其擅长此技,甚至更胜我方一筹。而缺乏
远程火器的我军只能以近战夜战为手段。阵前喊活是我军瓦解敌人的重要方式,可
敌人听不懂中国话……

  聂荣臻已经在总结经验教训,这是他一贯的作风。这位卓越的政治干部潜在的
军事天才不久就在晋察冀根据地得到了充分显露,这与他平时善于总结善于提高是
分不开的。

  老爷庙制高点最终彼686团牢牢控制了。日军在阵前地下了数百具尸体,不
得不停止攻击,竞相涌向辛庄方向,妄图杀开一条血路,与东西跑地方向的粟饭部
队会合。

  于是主战场由老爷庙转到了辛庄一带。

  686团兵分两路,一路向东与687团夹击敌辎重队,这一路很快就大获全
胜。另一路追击涌向辛庄的敌人。

  李天佑望着胳膊吊着绷带的杨勇松了一口气。

  对于杨得志来说,战斗的高潮才刚刚来临,垂死的日军集中全部力量作最后一
击,想从他的阵地上撕开一个口子。

  由于弹药严重缺乏,加上两个多小时的消耗,各阵地的官兵只能眼睁睁地望着
敌人一步一步逼近,直到几米距离,才纵身跃出战壕,展开激烈的白刃战。

  五连长曾贤生外号“猛子”,勇猛冲杀,一连刺翻十几个敌人,突入敌群,受
到重重包围,在身负重伤的情况下拉响最后一颗手榴弹与敌同归于尽。

  日军第一次碰到比他们更为勇敢的军队,锐气顿挫,在八路军的刺刀的威逼下
纷纷滚下山坡。

  新庄中佐下令焚烧汽车,顿时浓烟滚滚,烈焰腾空,面临灭顶之灾的日军在指
挥官的驱使下破釜沉舟,作困兽之斗。战斗进入白热化,双方军人都杀红了眼,一
次又一次搅杀在一起,似乎忘记了死亡的恐惧……

  林彪将预备队及时投入战场,极力堵住被日军撕破的缺口,成功地挫败了敌人
突围的企图。在空中盘旋的飞机无可奈何地飞走了。下午一时左右,686团年6
87团会合,全歼了沟底的日军辎重队,一齐朝辛庄一带的日军残部杀来。

  林彪撒下的大网越缩越紧,垂死挣扎的日军显得更加疯狂,平型关前的狭沟里
尸横累累,一千多名日军战死,居然无一人被俘。

  枪声沉寂后,战斗并未结束,长达八里的沟道上没有一名站立的日本军人。聂
荣臻亲自指挥部队打扫战场。当时还有不少躺着的日军伤兵,为了抓活口用作宣传
,战前动员时聂荣臻曾专门强调过捕俘的重要意义。没料到许多官兵为此付出了惨
重的代价,却一无所获。

  有一位营长背起一个半死不活的日本伤兵,准备送往急救站。半路上伤兵稍稍
缓过劲来,一口咬掉了营长的耳朵。还有一位通信员收电话线时,发现汽车底下躺
着一个日本伤兵,受了重伤,呻吟不止。通信员掏出纱布准备为他裹伤,那伤兵却
扬手一刀刺进了通信员的腹部。

  这么大的伏击战没有抓到一个俘虏,在红军战史上尚无先例。可见日军的顽抗
到了何等地步,双方搏杀的残酷程度由此可见一斑。日军在一次战斗中损失一千多
人,也是没有先例的。日军名将板垣征四郎参战以来为“皇军辉煌的战史”屡创纪
录,这一次也算是新纪录,不过却是失败的一笔。

                四

  平型关战斗激烈进行时,第二战区副司令长官杨爱源和前敌总指挥孙楚闻见枪
炮声以为是按计划出击的晋军与日军打响了。上午九时,林彪派来的参谋紧急求见
,催问晋军为何按兵不动?杨、孙二人始知晋军前卫第二预备军仍滞留在迷回村一
线,并没有按计划行动。杨爱源大怒,派作战参谋快马急驰迷回村。

  第2预备军军长郭宗汾还在被窝里睡懒觉,作战参谋闯进卧室责问:

  “郭军长,你的部队为什么还未行动?杨、孙二将军正在发脾气呢!”

  郭宗汾一脸的不高兴,慢腾腾地钻出被窝,对参谋说:

  “天气不好,昨天晚上雨雪交加,弟兄们冻惨了。”

  “这就是贵部按兵不动的理由?”参谋挥鞭指向窗外,“听这枪声,八路军跟
日寇打得惊天动地。天气不好共产党能打仗,日本人也能打仗,唯独我们国军不能
打仗,真是岂有此理!”

  “年青人冷静点,”郭宗汾趿拉着拖鞋,漫不经心地说,“你回去禀报杨、孙
二将军,第2预备军马上出发。”

  养尊处优的晋军动作慢得像七、八十岁的老太太,拂晓出击的计划直至晌午仍
不见动静。此时,八路军已全歼被围之敌,乘胜猛攻东跑池的粟饭守军。东跑池守
敌势孤力薄,经不起八路军杨得志部的冲击,弃阵向团城口退却。685团穷追猛
打,狡猾的日军为了摆脱八路军,故意抛弃行李、头盔,作出狼狈不堪状,一路望
风而逃。黄昏时分,日军逃至一村,随即隐蔽。685团的尖兵连未经搜索便冲过
了村庄,主力通过该村时遭到日军机枪火力的射击,伤亡很大。

  杨得志连忙下令收缩在追击中拉长的战线。日军乘机摆脱了追击,朝团城口逃
窜。半路上正好与郭宗汾的第2预备军遭遇。郭军不知虚实,急催后续部队陈长捷
的61军火速增援。日军为夺生路凭借优势火力迅猛冲击,第2预备军尚未摆开阵
势便吓得调头南撤,待陈长捷赶到日军已不见踪影。

  事实上晋军在平型关面临的只有粟饭大佐的两个大队,一千余人。晋军5个军
不敢与之交战,这在战争史上算是一个奇迹。

  阎锡山在雁门关接到林彪、聂荣臻的捷报,大感意外,他的军队自开战以来节
节败退,致使战局日益恶化,眼下山西存亡千钧系于一发,全国舆论大哗,皆谓晋
军畏敌如虎。阎锡山正处于不打一仗无法向国人交待,打又没有把握的矛盾心理之
中。早在他制订平型关会战计划之时,彭德怀就已经看出他决心不大。阎锡山犹豫
彷徨之际忽闻八路军出师大捷,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品不出个滋味。他痴痴地望
着墙上的军用地图,沉默了半个钟头,115师发来的捷报从手指间滑落,轻轻飘
摇如这个季节里的树叶。这些天来,他被那两支锋芒逼人的蓝色箭头折腾得寝食难
安,早已花白的鬓发和那抹潇洒的八字胡颜色明显淡化了。他一直在盼望第一份捷
报,钝挫日军的锐气,以告慰天下,晋军并非鼠辈。现在第一份捷报终于盼来了,
偏偏共产党抢了头功,林彪,黄埔四期的小字辈,一张稚气未脱的娃娃脸,该他神
气了。阎锡山想起近来见过的八路军将领个个卓尔不群,不提才华横溢的周恩来,
那是十年前就响当当的风云人物,就连相貌粗丑的彭德怀也韬略满腹,谈吐不俗。
朱德、左权、彭雪枫等人的形象从阎锡山的脑海中一一浮现,再想想自己手下的晋
军将领,这位老牌军阀不禁感慨万分:

  良将尽在毛泽东帐下呵!

  阎锡山拾起捷报自语道:“本该升你当军长,可惜你是共产党。哼!”

  当天深夜杨爱源从平型关打来电话,状告郭宗汾,说第2预备军不按计划出击
,贬误战机,他指挥不动,要求阎长官亲自去督战。阎锡山气得骂了半天娘,扣上
电话便命侍卫官备马。

  阎锡山连夜带着军事执法官张培梅和高级参议续范亭急驰平型关,一路破口大
骂,似有将郭宗汾碎尸万段仍难解恨之感。续范亭是老同盟会员,在阎锡山的幕僚
中是最资深的一位,他的爱国热情倍受国人赞赏。当时,阎锡山刚刚枪毙军长李服
膺,现在该轮到郭宗汾挨枪子儿了。续范亭主张严惩郭宗汾,只是执法官张培梅一
直未表态。有“黑脸判官”之称的张培梅对老军阀的脾气摸得比谁都透。

  杨爱源的司令部设在平型关通往五台山公路旁的一个小山沟里。阎锡山一到,
命令师以上将领立即起床开会。大约凌晨两点,官兵们从睡梦中惊闻阎长官驾到,
顿时沸沸扬扬,把个寂静的山谷吵得鸡鸣狗吠,似是错了时辰。阎锡山在山西大搞
个人迷信,尤其在军营,中山先生和蒋介石的像可以不挂,他阎长官的像必须挂上


  现在,他就坐在他自己的画像下满面怒容,逼视着陆续来到的高级军官们。那
是一张土炕,左右坐着张培梅和续范亭。晋军将领像朝拜庙里的三世佛般神情肃然


  “近日来战况如何呀?”阎锡山拖着长腔,将面前的将领打量了好几遍,他的
目光落在谁身上谁就像身上长了刺般不自在起来。

  杨爱源朝郭宗汾瞟了一眼,正准备开口,郭宗汾却抢先发言:

  “报告长官,第2预备军白天与强敌遭遇,敌飞机大炮火力猛得很……”

  “你部损失了多少人马呀?”阎锡山微闭双目,沉声问道。

  “托长官的福,未损一兵一卒。”

  “你不是说敌人火力很猛吗?”

  “部队是长官一手拉起来的,宗汾不才自知我弱敌强,乃主动避其锋芒,未敢
贪功而损兵折将。眼下战端初起,中央军主力被牵制于淞沪,华北日军精锐却先朝
我晋军开刀,我们要留些余地,保存些实力,不能把力量用尽了。只要晋军不伤元
气,即使丢些地盘,将来仍有光复之日。如果与日军硬拚把老本蚀光了,晋军不存
,晋地必失,那时三晋百姓就永难重见天日了……”

  郭宗汾花言巧语,滔滔不绝,足足说了一个多钟头。阎锡山一脸的冰霜被这番
处处为他本人着想的高论说得消融殆尽。“黑脸判宫”张培梅端坐炕头微笑不语。


  “好个郭宗汾,算是把长官的脾气摸透了,轮上你小子升官进爵喽!”张培梅
朝郭宗汾瞥了一眼,心上涌起一般醋意。

  其他将领略述各部近日战况后,阎锡山草草宣布散会。老军阀打了个哈欠,折
腾了一夜,想睡觉了。

  杨爱源待众将散去,将郭宗汾违抗军令,逃避战争,贻误战机等事又详细述说
了一遍。阎锡山睡眼惺松,好像并未听进去。续范亭再也忍不住了,大声道:

  “郭宗汾的言行,处处都表示对战争的动摇,长官应该严惩他!”

  阎锡山吓了一跳,睁圆双目吃惊地望着续范亭,半晌才说:

  “哦,我忘了,刚才该碰他个钉子。”


〖摘自《人民文学》1995年第8期,罗行输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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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9-25 06:29 PM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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