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容易404

源济

这片容易404

Original 艾飞 局外人看电影  2021-05-20

我们都知道，电影《少年的你》提名了之前的奥斯卡最佳国际影片。

但很少有人知道，在提名最佳国际影片的名单里，居然有一部纪录片。

更猛的是，这片还同时提名了奥斯卡最佳纪录片。

这部神奇的纪录片就是《集体》。

说起来，它是罗马尼亚有史以来第一部获得奥斯卡提名的电影。

在没看这片之前，我在想，这该多有能量的纪录片，才配得上这殊荣啊。

看完《集体》以后，我服了。

我看过那么多自下而上去揭露真相的纪录片，但印象中，没有哪一部像《集体》这么有种的，“向上”捅的如此之深。

人们常常会感概，很多破事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没有人站出来说出真相呢。

纪录片《集体》就毫无遮掩地向人们呈现了“黑处有什么”。

《集体》开始于一件令所有人都感到悲痛的惨案。

2015年，罗马尼亚一家叫科莱采夫的夜店突发火灾，27名年轻人当场死亡，180人受伤。

令人不解的是，作为首都这么火的一家夜店，居然没有紧急疏散出口，发生灾难时，所有人都涌向唯一的出口......

这件事在当时引起了市民极大的抗议，导致了罗马尼亚总理的辞职。

可谁都没想到，这场灾难引发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不仅拔出来整个国家溃烂的医疗系统，还带出了ZZ格局的黑暗。

在这场大火中，活下来的伤者被送到各大医院，有关部门和医院都表示：

我们能保证最高水平的医疗服务，他们在我们这里没有问题。

但恐怖的是，其中37位严重烧伤患者在所谓“全力”的治疗下，竟然全部死于细菌感染。

在纪录片里，我们看到，有个父亲本来准备让孩子出国治疗。

可国内机构不同意转移，直到三天后才转到国外医院，然而为时已晚，患者已经全身感染了细菌。

当这位父亲问他们为什么推迟转移，对方给的答案是通讯出了故障。

镜头里，这位父亲万分痛苦地说：

我孩子的死因竟是通讯故障。

在《集体》里，我们看到，无论是媒体、公众还是受难者家属，有关机构给他们的说辞都是一切都在掌控中，不用担心。

可是真正亲历者感受到的，却是谎言和玩弄。

其中有个受难者的家属就直接指出：我们的医疗系统，已经烂透了。

不过，纪录片并没有刻意地围绕着受难者家属渲染情绪，它把镜头对准了一个记者。

在记者的跟踪调查下，我们发现，罗马尼亚的医院并没有给烧伤患者提供一个安全的环境。

有个医生就告诉记者，他的一个病人48小时就感染了两种病毒。

还有工作人员不想看到病患的样子，用床单盖住他们的脸。

患者伤口没得到细心的处理，全部遭受细菌感染。

有的受难者患处甚至长出了蛆......

而造成这种的问题的原因，居然是医院用的消毒剂有问题，起不到杀菌作用！

让人难以置信的是，在记者把产品拿给专家检测时，得出的结论是：

消毒剂被稀释了十倍！

这也就是为什么火灾中的严重患者会全部细菌感染而死，因为所谓的杀菌屁用没有......

更加恐怖的是，生产这些消毒剂的荷西制药是罗马尼亚的巨头企业。

用企业的广告语来说就是“一千个客户，两千间手术室，七万双手”都在用它的产品。

可以说，荷西制药的产品渗透到了本土所有的医院。

在记者证据确凿的调查中，我们才窥见真相的一二。

很显然，是政府层面口号式的谎言掩盖了医院的条件，而且这种谎言遍布了所有通信渠道。

就像记者说的那样：

当媒体向决策者妥协时，决策者便会滥用公民的信任。

讽刺的是，这个揭露整个国家如此巨大丑闻的记者却是来自《体育公报》的。

可残酷的是，在《体育公报》公开抨击荷西制药生产的“生物炸弹”后，官方来了。

在发布会上，卫生部长说，通过对该公司消毒剂的抽样检测，得出的结果比较理想：

有95%是达标的，只有5%是不达标的。

卫生部长的意思，是媒体在搞事，企业是无辜的。

看到这一幕，我恍惚间以为自己看的不是真实的纪录片，而是虚构的电影。

这些个的官方人士，真是什么狗屁都能从嘴里吐出来。

可就在卫生部长都说荷西制药公司没问题时，《体育公报》的记者接到有关人士爆料：

其实消毒剂的问题，政府层面早就了如指掌。

大火中的烧伤患者，还只是劣质消毒剂受害者的很小一部分。

有一位家人在住院期间受到感染的教授对记者说：自己从2008年就向政府提供书面材料揭发，得到的只有两名特工上门询问......

于是，作为一家体育报纸，再次发表了关于整件事的后续调查，举国震惊。

随后，卫生部长下台，荷西制药的老板和他行贿的对象将出庭受审。

可无比诡异的是，就在出庭前夜，荷西制药的老板因车祸死亡，警方的调查结论是：

可能死于自杀，或他杀，已排除他杀可能。

你会发现，《集体》中的信息量相当的密集，每一个画面，每一句台词，都在不断逼近真相。

可真相却又像“断桥残雪”一样，总也不完整又稍纵即逝。

整个片子，看起来导演只是平铺直叙，但是却非常引人入胜。

当一个个瞠目结舌的真相冒出来时，这种“戏剧冲突”比什么都强，因此在看这片子的时候有很强的代入感。

导演自己就说：

医院腐败和随后政府集体掩盖的事件虽然发生在罗马利亚，但是这不仅仅是一个地方性的故事，它有一种普世性。

在《集体》中，我们见识了那种深不见底的“黑”，可在后半段，我们也看到了“黑”里发出的光。

在一片哗然的舆论里，民众迎来了一个新的卫生部长，年轻、气盛、满腔热血。

他在发布会上说：

现在由我负责医疗系统，毫无疑问它要改变，变得更有公信力、更透明、更强大。

可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在他上任以后，举步维艰。

他发现，尽管已经被炸到风口浪尖了，可是市场上，荷西制药的消毒剂和其他产品还在出售。

同事告诉他：那些产品不能被撤回，因为根据法律，只有公司可以撤回它的产品，但法庭冻结了公司的银行账户，荷西公司无力撤回。

他想不通，因为在他看来，在任何健康社会，一个产品有害是会被立即下架的。

他想雷厉风行，可他在慢慢的了解中意识到，整个产业已经腐烂不堪了。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

这些产业的高层管理者，有的同时就是制定新政策的政客。

也就是说，上面的权力已经渗透到医疗体系的每个环节。

医院系统管理层服从于他们的同时，又从他们手中获得利益，医院和医生只有听令的份......

在《集体》中，我们看到，这个年轻的卫生部长做了很多努力。

可到头来，因为他动了上面的奶酪，自己也受到了抨击。

电视上突然开始讨论新卫生部长“爱不爱国”，理由是：他想把那些外国公司引进来，来接管罗马尼亚医院。

既得利益集团用各种手段去打压新卫生部长，他们有着大量的资源和宣传窗口。

年轻部长想做出努力，让民众看到一些可以有变化的未来，进而能积极投票，投票给改革派、反对党，改变现有体制。

可现实是，没有人是当权者的对手。

在大选中，社会民主党拿到了99%的选票，压倒性的大胜。

有趣的是，《集体》中特意放了一组数据：18至24岁的选民中，有5%的人参与投票；28到34岁的选民中，只有10%参与投票。

罗马尼亚的年轻人对投票早已失去了信任。

在纪录片的最后，《体育公报》的记者因为“抵达了罪犯的巢穴”，不停受到威胁。

新卫生部长毫无悬念被替换。

还有那些受难者的家属，只能沉浸在一种无力又沉重的缅怀中......

我们常常都说，电影是高于生活的，然而一部牛逼的纪录片所带来的真相冲突是故事片很难达到的。

在《集体》中，无论是抗议的民众，还是记者和新卫生部长，站在他们对立面的，一直都是集体，是一个由千丝万缕的利益和权力勾搭在一起的集体。

因此在看这部纪录片的过程中，从头到尾都有深深的失落感。

但这种失落感让人清醒。

所谓透明，所谓真相，从来不该是一纸公告，不是让一些人和事消失。

而是要让人们看见逻辑和情理，看见继续生活下去的信心。

就像片中那个勇敢站出来的记者说的那样：

大火发生后，我们最开始的沉默，默许了当局撒谎。我只是在努力了解更多，让人们获得更多信息，更加了解权力关系，这关系决定着我们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