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事 | 戒酒有多难

源济

小事 | 戒酒有多难

知乎日报  2018-10-29

曾经，我最爱的是酒精，现在，我依然热爱酒精，只是不再品尝。

这是知乎君分享的第 797 篇小事。

题图：Elevate / CC0

酗酒数十年的人怎么戒酒？

知友

前晚我在微信中说：「第一次完成了曾经认为不可能的事儿，真是开心极了。」

那是什么事儿呢？其实是我摆脱了酒精的控制。

先来给大家回忆一下，我对酒的感情有多深吧。

吃早餐，要喝酒。

同事喝茶，我喝勇闯。

陪同事去网吧，喝酒玩。

在理发店喝啤酒。

类似的例子太多太多，这只是冰山一角。

我酒量特别特别好，基本不醉，十瓶以下的啤酒，对我，像是柠檬水。

说白了，啤酒已经成为了我的一种日常饮料。

我的啤酒生涯，是从高三那个暑假开始的。

至今，九年，没到十年。但是要说酒瘾的话，不比酒龄几十年的人少。

最开始喝啤酒，也只是有饭局才喝，没有到后来的极端状况。

真正染上酒瘾，是从我第一份事业极度失败（事业、爱情、友情全线崩溃）的时候开始的。

后悔、痛苦，懊恼，无助、绝望，各种情绪滋生增长，我开始了酗酒。

没人叫我出去喝酒的时候，我一个人抱着十瓶以上的啤酒喝得天昏地暗。

喝醉了就睡，睡醒了又喝。

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黑暗日子。

那时候一有酒友叫我出去吃饭喝酒，我跟拿到高考录取通知书似的，马不停蹄，总是快速杀到战场上。

为什么会那么做？

因为那段时间，我失眠，重度失眠，不把自己灌醉，根本睡不着。

当然，通过酒精麻痹自己，让自己逃避现实，脱离现实，在酒精中找到虚幻的快乐，才是酗酒的根本原因。

后来，意识到了自己这样做的不对，也由于形势所迫，必须离开那个地方，我没有继续那样的日子了。

当我来到其他地方，准备开始新的生活的时候，才发现：我已经离不开啤酒了。

说句各位可能会见笑的话，流浪的日子里，渴望一滴酒精的程度远远大于一碗饭。

还好，由于做酒吧营销的缘故，饭可能没有吃的，酒，倒是能蹭到一些。

所以，酒一直没有断过，那份虚幻的快乐，一直存在着。

我给各位讲讲我感受到的酒精的快乐吧。

我记忆最深的，是跟着我的老大，去到老家的一个处级干部酒局。

当时我是个小角色，毫不起眼，一开始特别拘束。喝完酒之后，竟鼓起了勇气跟高高在上的大哥谈笑风生。他们拍着我的肩膀称兄道弟，我享受着那份快感。可是哪里知道，那只是当时的酒话罢了。

当时，每天下午五点半，我都要在 QQ 上看看有没有喝酒的任务。如果没有，会很失落。（那个阶段，酒精还没有成瘾，只是社交途径）

当我意识到这种通过酒精麻醉感建立的关系极为脆弱的时候，为时已晚。

我喜欢啤酒那股味道，触及舌尖的微苦；冰冻刺激感冲入咽喉的可乐般的炫酷；沉到胃里的那股饱满；通过血液，发散到身体各处的虚幻。

最直接的，是产生一种轻盈的飘逸感。

时而在梦境，时而在现实，可以随意切换。

久而久之，啤酒已经离不开我的生活了。

最后的结局当然很俗套：

医生叫我不喝了，我就不喝了。

其实在医生叫我不喝之前，我自己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因为我明显感觉到身体的异样，经常疲倦。

我找了很多方式去缓解。

例如吃零食啊，让自己忙起来啊，可是没有卵用，因为我当时每天必须去酒吧。

酒不在身边还好，可以克制，一旦眼睛里看到酒，就像瘾君子看见对你一样兴奋，抱着啤酒就是一顿猛吹。

喝完了之后，总是侥幸安慰自己：

最后一杯了，再也不喝了！

喝了这么久，都没出事，再来一次吧！

想戒，皆不掉的感觉真是痛苦至极。

我明白，这些痛苦，都是当年肆意饮酒给我带来的报应。

今年初开始，我进了四次医院。

第二次，是在四月份，因为我有一次晕倒了。

脊柱侧弯，压迫神经，加之大量饮酒造成的神经损伤以及心脏上的毛病，医生告诉我：

再不戒酒，你可能就完了。

听到医生的话，我感觉天都快塌下来了。

不是因为身体垮了，而是因为再也不能喝酒了。

最开始戒酒的日子里，我不再去夜店现场了，可能知乎上加了我微信好友的朋友能发现，我现在很少发夜店里面的视频了，因为我不再天天泡在里面喝酒了。

去年的多少个夜晚，我是一边动次打次，一边狂饮，一边写着知乎玩。

晚上十点多，我会出去散步，路过小区的便利店，看着摆放在熟悉角落的那些啤酒，心好痒好痒。

但是想起医生的话，还是忍住。

回到家，睡不着。翻来覆去睡不着。

特别是戒酒的第一天，总是幻想着「喝酒不伤身」，医生误诊。

反正就是自己骗自己吧。

那天晚上，我记得很清楚，我喝了至少五瓶以上的矿泉水，洗了好几次澡。

心里毛躁，写东西写不出来，信息不想回复，总之就是感觉缺了什么东西。

毕竟陪伴了九年的东西，没有那么好戒掉。

陪伴了三年的女友走掉的时候，带走了我的习惯；酒精的缺席，也让我生活发生了质变。

曾经我有个女性朋友问我：

「我和啤酒，你必须选一个，你选哪个？」

「当然是啤酒啊。」

她很失望。

但是没办法，那时候我已经丧失了理智，现在想起来，挺辜负她那份好意的。

戒酒的第三天晚上，我实在忍不住了，我去买了一瓶啤酒，来到一个四下无人的篮球场，打开就往头上淋，久违的味道终于来了。

啤酒从头上滴下来，我用舌头舔了几滴。

随后我瘫坐在地上，为自己的无能感到惶恐。

「我连酒都戒不掉，这辈子还能干什么？」

那种心情，我很难完全复述出来。

总之，有不舍。

那段时间，我推掉了所有的饭局。

因为我养成了一个坏毛病，如果是饭局，我个人不沾酒的话，我根本说不出话来，为了避免尴尬，我直接回绝了所有的人，都说身体不适。

那段日子，我把精力放在了吃其他的。

这些都是节选，零食堆满了屋子，想喝酒的时候，就去拿零食堵嘴巴。

对了，我还屏蔽了我工作微信里同行的朋友圈。后来直接不点击朋友圈了，因为我不敢看见酒精，一旦看见别人喝酒，心里就痒。

五月份初见成效，我回成都办事，大哥事先不知道我戒酒了，又跟以前一样，在我们打斯诺克的时候，给我叫来了啤酒。

我说不要，他很惊讶。

因为从 2014 年开始，我们的斯诺克比赛就没有离开过酒精。

我告诉了他实情，他完全不敢相信我能戒酒。所以他跟我开玩笑：「来，这杯喝了，给你 2000。」

我断然拒绝了，因为我知道，只要一开口，根本停不下来。

而且前面的努力全部白费了。

发展兴趣爱好，用零食代替，结交朋友，不管你干什么，这些对于戒酒，基本没啥作用，因为只要你心里还没有放弃酒精，不管你多么忙，你一天总有十分钟留下来喝酒吧。

我敢肯定地说：要不是那些医生叫我不要喝酒了，我现在依然抱着啤酒在喝。

戒酒，主要靠毅力；其他的外部环境的改变，只能起到次要的作用。

这次回老家，见了一些昔日的故友。得知我不喝酒了之后，他们都认为我是装的。

因为以前的我，在他们眼里，是一个嗜酒如命的人人，现在居然不喝酒了。

这篇文章，本来我早就想写，但是当时只是不喝酒，并没有完全摆脱酒精的控制。

这次回来参加各种饭局，我可以自如地说话，可以看见啤酒再也不心动了。

就跟我写失恋一样。

如果我没有从失恋中解脱，我不可能那么坦然分享给各位；正是因为我完全走出来了，所以我能尽情分享。

现在，还没有戒掉烟，可能真的是医生还没有告诉我：「你不能抽烟了，再抽你就死了」吧。

戒酒真的非常难。

有些朋友可以戒掉不经常喝酒了，但是不能绝对不喝酒。而我更悲哀，由于脊柱侧弯以及肠道的影响，跟酒精彻底无缘。

后来转念一想，算是因祸得福吧。

曾经，我最爱的是酒精，现在，我依然热爱酒精，只是不再品尝。

写这篇文字，一是像鼓舞更多的朋友从酒精的控制中摆脱出来，二是鞭策自己，千万不要沾酒了。

我跟酒的缘分尽了，但是把头像留在这里吧，这算是我最后的祭奠，祭奠那段逝去的黑暗时光。

一下午，我可以拿着吸管喝四瓶，可见我要离开酒精的难度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