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树莲怀孕快6个月的时候,我给赵文波打电话问王树莲的情况,听他说还是一切正常时,我长吁一口气,觉着应该是没大问题了。
没想到几天后,赵文波又给我打来电话,电话接通前,我就感觉不妙,双手都在发抖。赵文波在电话里的语气没有任何异样,跟平常一样,问我有没有空。我说有,本想问问王树莲的情况,但咬着嘴唇没有说出口。
赵文波沉默了好久才说:“你帮我一个忙,我在你房间见过有心理学方面的书,你懂心理学对不对?”
我说那只是犯罪心理学,他说“反正跟心理学沾边就是了”,然后又嘱托我去学校把他女儿也一并接过去。
到了医院,我看见王树莲躺在病床上,枕头湿了一大片,脸上的雀斑似乎更多了,也更加明显了。她嘴里咬住自己的一小撮头发,双手贴着腹部,见我们来了,把头扭到一边,一句话也不说。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劝她以后不要再坚持怀孕了,无疑是火上浇油,可要说“下次一定会成功”,似乎也不太合适,毕竟这是她失去的第九个孩子了。
为了打破这个尴尬的场面,赵文波拍了拍她女儿的肩膀:“你过去问一下妈妈今天晚上想吃什么?”
没想到小女孩像看不见她妈一样,脱口而出:“我要吃肯德基!”
王树莲这才缓缓转过头,指着女儿说:“你是要等你妈死了才知道心疼一回是吧?”
“这些年,你躺床上人不人、鬼不鬼,跟死了有什么区别?别人一问我妈去哪里了,我只能说在床上躺着,人家还以为你是个瘫子!”小女孩气乎乎地顶嘴道。
我还没来得及想好怎么劝慰,赵文波“啪”地一巴掌就打在了女儿的脸上:“你知道你妈为了你吃了多少苦吗?你竟然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好不容易留了根独苗还长歪了!”
吼完这几句,赵文波蹲在地上好一阵抽泣。
“她弄成这副模样是为了她儿子!不是为了我!”小女孩捂脸跑了出去。我怕她有什么意外,连忙追了出去。小女孩飞快地往楼顶跑,我费了好大的劲才抓住她。她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抽抽噎噎的:“还不如跳楼死了算了,我在他们眼里到底算什么……一天到晚就知道怀孕,我长大了是不是也会整天这样子躺床上?”
我没办法,只能拉着小女孩劝她:“你爸妈是怕你一个人孤单,想给你添个伴。”
“我呸!”小女孩一口唾沫吐在楼道上,“你不要以为我那么好骗!”
“你妈是自己要把自己捆在床上,别人抬都抬不下来的……”我也不知说什么好,也只能这么回她。看着小女孩似懂非懂的样子,我没再说下去,问她还想不想吃肯德基,我请她。
她马上破涕为笑,问我肯德基和麦当劳有什么区别,她想吃“来一桶”。我说那叫“全家桶”,里面有好多鸡块,一个人吃不完的。她的脸立马拉了下来,“就我一个人吃”,我说我也吃,她认真地想了一会说:“那好吧。”
我带着小女孩排队点餐的时候,王树莲打来电话,絮絮叨叨说,她好几次想一死了之,就是放心不下女儿,没想到女儿却成了这副模样。
我对王树莲说,你们母女俩真是心意相通,我才把你女儿从楼上劝下来,你又提到死。“以后你是什么样,你女儿就是什么样,所以在家里最好不要再提死不死的话题了,只要你有这样的想法,一定会是两条人命。”
王树莲忙说:“好好好,我会好好接受治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