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弄到所有双非儿童入学的信息,然后再安排家里人应对。毕竟,这个世界上最麻烦的事,不是要花钱,而是花钱都不能搞定的事。
同样要经历入学报名、面试,“地段生”不过是走过场。我的小学同桌就是这样的幸运儿——有一个患有唐氏综合征,生起气来会打人,还有一个有乙肝,不能在学校饭堂吃饭。但他们一样稳稳当当地接受了九年义务教育。
但双非学童不一样,就算花钱成功报名了,到了面试那一关,依然是刀山火海:挤破脑袋要在大城市上小学的孩子太多了,不会说英语,不会算数,不会唱歌跳舞的幼儿园小朋友简直毫无竞争力,钱也打水漂了。
因为竞争激烈,我本来打算给妹妹报一两个才艺培训班,练个两三年,小学面试的时候就用得上了。我妈一开始同意了,带着妹妹到小区附近的民族舞培训班看看价钱,如果合适就赶紧报名去学。但等我妈看完培训班门前贴着的海报,她就拖着妹妹要回家。
妹妹小,爱玩、爱漂亮,隔着玻璃看小女孩们穿着粉闪闪的裙子在跳舞,死活不愿意走。我妈抱起她,她就在我妈怀里打滚,一边哭一边指着在学舞的女孩子们说:“我不走!我要学跳舞!我喜欢跳舞!”
“你还喜欢做梦呢!”妹妹的哭闹引起了别人的注意,让我妈气不打一处来,“你也不看看,学跳舞一年要花多少钱!幼儿园教你什么,你就学什么好了!”
我本来还想进去看看,但我妈这么一说,我就打消念头了。贫贱夫妻百事哀,不仅夫妻,就是母女至亲,也是百事哀。
我家虽然不穷,但对未来的恐慌让我们显得很穷。我妈为了要第二个孩子,把铁饭碗砸了,人到中年就做了家庭主妇。而我妹才几岁,一路升学就一路花钱,没有几十万根本读不到大学。
整个家庭,分崩离析,只有花出去的钱,没有流进来的钱,难怪我妈这样焦躁。我尽量说服自己,能体谅她就体谅她,能帮她做的就帮她做了。为了省点培训费,我从网上买来一大堆书,一个字、一个字教妹妹认,还给我妈布置了教学任务:早上起来,先听一磁带英语儿歌再去幼儿园;放学回来,先把100以内的算术题做了,再去吃饭。
就为了这事,妹妹恨我恨得不得了。以前我从学校回家,她站在门口等我,手舞足蹈高兴得不行,知道我会带零食给她。后来我回家,她就是坐在客厅里吃饭,装作看不见我。我主动跟她打招呼,把她喜欢的玩具给她,她说了一句“不要”,还气呼呼地把脸别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