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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世间] 《真实故事计划》第304期:去美国夜总会进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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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4-23 01:49 PM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去美国夜总会进修 

 2018-04-18 张火麟 真实故事计划

薇安在美国夜总会里“进修”,她相信,她能嫁给她的客人、“男朋友”七少,为此,还自费买了自己全场。


NO.

304



七少的母亲是台湾人,父亲是美籍华人,他还不记事的时候,父母就离婚了。他一米八的个头,是个相貌堂堂、小有名气的职业扑克玩家,也是我的牌友。

七少的女朋友都是亚裔。我见过的第一个,是来赌场找他的,穿着露脐装、超短裙、细高跟,她自己搬了张椅子在他身边坐下,紧靠在七少的胸前,双眼紧闭,脸蛋红扑扑的,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约莫过了半个多小时,她才睁开眼睛,操着嗲声嗲气的台湾普通话问七少:“可以走了吗?” 

七少用蹩脚的中文回复她再等一会儿,她顺从的收了声,乖乖坐在一旁。

此后一年多,七少换了几任脸蛋漂亮、衣着大胆的亚裔女友,她们总是深夜才来赌场找他。去年夏天,我结识了他的一位漂亮女友,“七少”这个昵称是她给取的,她叫Vivian,薇安。 

薇安显然对赌场不熟悉,小心地迈着步伐,东张西望,右手紧紧的攥住双排扣雪纺罩衫的领口,裹紧上身,露出小半截黑色超短裙和花白的双腿,脚踩着一双金色的高跟鞋。 

看见七少向她挥手,她快步至七少身边坐下。

我和七少谈论上把牌局,下意识的用眼神飞速的瞟了几眼这位新人。一不小心,我的眼神被她抓住——她飞快的问道:你是中国人吗?” 

我点点头。

她笑容灿烂的向我示好,说:“我叫Vivian,是中国台湾人”,她把身体朝我的方向凑近了些:“可以加你的微信吗?我刚到美国来不久,认识的人很少。” 

我瞥了一眼七少,他似乎对我们交谈的内容毫不关心。

我加了她的微信,问道:“你是来上学还是来工作的?”

她答道:“公司派我来美国上三个月的班,之后就回台北了。”

能被派到美国来短期工作的外籍人士都是出类拔萃的,我瞬间对她刮目相看:“真厉害!是什么样的公司呢?”

她腼腆地笑笑:“经纪公司……”

“哇,你是演员啊!是接的好莱坞的大戏、还是在洛杉矶取景呢?”

她抿了抿残留着猩红色口红的双唇,压低声音说:“其实是传播经纪公司啦,我们微信上聊吧。” 

剧照 | 《榴莲飘飘》

薇安问我七少的情况,而我却想把“传播经纪公司”的状况搞清楚,我在谷歌上搜寻了一番,没有找到这个词条。

她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其实就是给男生介绍女生认识的公司啦……”

我猛然想到在台湾新闻里的“传播女”,头皮一阵发紧。 

我问:“你在哪里工作呢?” 

“红玫瑰夜总会。我和七少就是在那里认识的,他是来店里的客人。”

我顿悟之前七少的那些亚裔女朋友和她是一类人,也诧异于七少为何会流连夜总会那种地方。

薇安说,她24岁,上过大学,来美国之前,在台北一家工厂的流水线上做质检员,一个月的工资是25000新台币。我算了算,大概5000多人民币。我对台湾的物价没有了解,但我听说过折合人民币八块钱一只的茶叶蛋,那样的工资水平大概满足不了一个年轻爱美的女孩子的开销吧。

薇安说,她是在酒吧厕所里被一个女人拉入行的,“你长得很漂亮哦,目前在做什么工作呢?想不想挣钱,想不想去美国?”

我不敢相信,薇安的美国梦,始于一个酒吧的厕所里,一个陌生的女人和一个不着边际的期望。

那女人自称林姐,说是传播公司的经纪人,专门物色20多岁的女孩子送到国外的夜总会。林姐还展示了很多女孩子在国外生活的照片,其中一个女孩正在国外的一所大学门口自拍,笑得很灿烂也很骄傲,照片的介绍中写道:“我在这里学习三个月就回台湾了。不要太想我哦!”林姐告诉薇安,这个女孩在国外工作三个月,和一个情投意合的熟客结了婚,成功移民海外。

林姐再三强调,小姐是不需要出卖肉体的,尤其是在国外。台湾本土的玩咖们已经被惯坏了,经常要求小姐玩脱衣服的游戏和裸聊什么的;而国外的法律很严格,做这种工作的女生在国外要比在台湾安全得多。“在那里工作两天就能挣到你现在一个月的工资,运气好的话也能钓到一个金龟婿,就不用回台湾了。” 

薇安反复和我提到台湾经济不景气,没有家世背景的普通年轻女孩子靠正经工作根本看不到前途。 

她只和林姐谈了几次,就辞去了工作。她向家里交代的是:有个为期三个月,去美国免费学习语言的机会;语言过关的话,就能申请奖学金继续深造。 

薇安和林姐签了“合约”,合约附带着一张表格,要求她填写所有的个人信息:家庭住址、父母电话、上过哪间学校等。为了能顺利的去美国工作,她将隐私和盘托出。 

林姐安排她和小乔“搭档入境”。虽然美国对持台湾护照的人实行的是免签入境,但不少单身入境的女孩遭到海关的质疑,甚至有人被遣返。公司要对入境的女孩提前做好培训,“我们是姐妹结伴来旅游的”,这样顺利入关的几率很高。台湾游客入境后可以停留三个月时间,因此,三个月成了小姐们统一的“服务档期”。 

剧照 | 《榴莲飘飘》

薇安还记得她是四月一日到美国的,一个讽刺的日子。经纪公司的“地接”阿强开了辆商务车到机场来接她们,径直把她俩拉到了超市:“尽量把日用品都买齐了,今后再要出门买东西,要么自己叫车,要么找我,20美金一次。” 

阿强把她们送到宿舍就离开了。一个头发卷了一半的姐妹急匆匆的将她们引到二楼,“妈咪让你们快收拾,今晚就要上班的。公司的车子5点半过来接人。” 

距离5点半只剩下半个多小时,薇安她们发愁来不及打扮。那位姐妹带着酸溜溜的口吻说:“没关系的,你们是新小姐,随便打扮一下就行。” 

当薇安看到“红玫瑰夜总会”的真容时,才发现它充其量只不过是个闹市街头的酒吧。整个酒吧呈横条形,吧台在最中央,左右两边的长通道上对开分布着鲜红色的皮革沙发卡座。22个姑娘自觉的围坐在卡座上,不停不休的与自己的手机对话。

妈咪菲菲姐把薇安拉到一旁,问她有没有交过男朋友,薇安点点头。菲菲手一挥:“那就好了,这种事情不需要学的,你怎样取悦你男朋友的,就怎样取悦客人好了。”

薇安耐心地向我解释“转台制度”。每桌客人坐定下来,妈咪都会带小姐去试台,一次只带一个,如果这桌客人中有男人喜欢她,便把她留下。如果有客人指明要某个小姐去作陪,叫点台;被点台越多的小姐,越受欢迎。 

所谓的“夜总会”仅有大小不一的十个卡座,也就是十张台。如果哪个小姐坐了超过五张台,妈咪便不会再领她去试新的台。如果有客人不想让中意的小姐转台,可以支付400美金买她“全场”。 

被买全场的女孩像是自身价值得到了证明一般志得意满,不受欢迎的女孩就得挨坐冷板凳。

薇安她们每天工作两个时段:下午场和晚场。

剧照 | 《榴莲飘飘》

下午场,从下午六点到晚上九点,对于客人来说,这是是店里的happy hour时间,酒水有折扣,小姐的台费是一位30美金,小费20美金起。 

薇安说,好的时候一下午可以坐五台,台费加小费一起能拿到两三百美金。收成好的时候,她不会和客人计较小费的多少,客人给多少就拿多少。可到了情况差的时候,比如一下午只坐了两台,她就会和客人撒娇:“我今天下午只有两台耶,可不可以多给点……”大多客人都会受用。

下午场结束后,有些姑娘会被客人带出去吃晚饭。蹭不到饭的姑娘则共享店里提供的免费晚餐。我问伙食怎么样,薇安发来个白眼:“就那样,荤菜只有肥肉和各种动物内脏,看起来很廉价。”

晚场十点开始,凌晨一点半结束。客人们原价购买酒水,小姐的台费也加到60美金一位,保底小费不变,仍是20美金。薇安说,晚上能坐四台就很好了,晚场客人大方,小费五十美金起步,坐四台的话,小费加台费能收进三百多美金。 

我啧啧道:“你在洛杉矶也属于高收入人群了。”

她自嘲的苦笑:“哪有那么好,我们来之前都签了卖身契了,夜总会拿走台费的一半。除了额外要到的小费全归自己外,保底收入部分经纪公司要分去百分之三十二。所以,我们才更要拼了命的讨好客人,拿额外小费。” 

第一次见面后不久,薇安约我去喝下午茶。我开车去宿舍接她——一栋位于华人区的一幢老旧联排复式公寓。公寓里有三间房,两个女孩住一间。 

“屋里破破烂烂的,我就不请你进去坐了。”

我喜欢薇安的坦诚,她的眼睛很大,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她长得很像陈意涵,也有如她那般元气满满的少女气质,只是比她更年轻、清秀,更像个邻家女孩。 

薇安讲起了她见识到的形形色色的客人。洛杉矶的华人夜总会来回来去都是那些人,说台语的和说粤语的居多,也有少数说普通话的中国富二代、说英文的ABC和越南华侨。 

一成不变的客户群,与更新换代频繁的小姐群体之间形成了“狼少肉多”的局面,客户的心理满足预期自然不会停留在喝酒上。

有天下午云哥买了薇安全场。下午场结束后,菲菲神神秘秘的交给她一张房卡,表扬她做的很好,因为云哥又买了薇安晚上的“外框”(带小姐出台,400美金),让她吃完晚饭后直接去店旁边不远的汽车旅馆房间。

薇安一惊,那可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她执意不肯。菲菲当即翻脸:“你不能出台,干嘛要把客人撩起来?!你不给客人暗示,客人怎么会认为你能出台?” 

薇安很委屈:“他说喜欢我、我也说喜欢他,可那都是为了哄他开心,骗他心甘情愿的买我全场啊……”

菲菲面带怒色:“你不能出台就早讲。有些好客人我就不会介绍给你,介绍给你也是浪费!”

妈咪眼里的“好客人”,就是肯花钱的客人。很多客人都是有贼心,却想省钱的精明好色之徒。比如,店里有个专在happy hour打折下午场出现的中年客人强尼哥。薇安的同事小乔,与他有过一次正面交锋。

小乔在台北的夜总会做过两年陪酒工作,对出台生意并不避讳。有天下午,强尼看上了她,让她不要上晚班了,跟他回家。通常这意味着客人默认买她晚场外框。

剧照 | 《榴莲飘飘》

第二天中午强尼才送她回宿舍,直到说byebye了还没有给她钱的意思。小乔无奈,主动提及。强尼义正严辞的说:“你是鸡吗?你情我愿的事情还要钱?你没爽吗?我又不缺女人,怎么会落到要去找鸡的地步……”

小乔不想得罪他,耐着性子跟他解释。原来,小姐和客人出台一次,就要将400美金全数交回公司,结算工钱时小姐可以拿到一半,也就是两百美金。所以,小姐旷工一天要交的违约金就是这样算出来的:缺席两场,共交给公司800美金,退回400美金。 

小乔说:“不管我是不是鸡,总不能让我为了你旷工,还得自己掏钱给公司吧。”

最终强尼勉强掏出两百美金,美其名曰:“就当我帮你交误工费给公司了,也算保住了你的名誉。记住,千万别学人出来卖。”小乔只能把苦水往自己肚子里吞。

七少这样既年轻又有钱的客人,给了薇安希望。“我们第一次见面他就看上我了,花400美金买了我全场,我们很谈得来,当天晚上就去开了房……”

薇安忽然打住,脸蛋像喝了酒那样,红成一颗好看的苹果:“我不是随便的女孩,我和七少开房不是为了钱,我也从没和其他客人去开过房,真的。” 

一说到七少,薇安明亮的大眼睛里流淌着幸福的温情。有希望总是件好事,我心想。 

剧照 | 《榴莲飘飘》

我无意间说起:“我认识他好几年了,从不知道他会去那种地方……” 

薇安赶忙为七少开脱,“他只去过一次,和他的两个台湾朋友,也是扑克玩家。他说他只是太寂寞了,平时没什么机会认识女生。自那次相遇后,我们就在一起了,他也再没去过夜总会。” 

我犹豫片刻,忍不住八卦起来:“他让你住去他家了?” 

她垂下眼睑,幸福的红晕渐渐从双颊退去,轻声说:“没有,他说不方便,他安排我每天住在酒店,那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啊……”

转而她用白嫩细长的双手托腮,自言自语道:“其实我很少去酒吧的,偶尔去一次就让我碰到了林姐,来洛杉矶又遇到了七少,他的妈妈也是台湾人,这就是缘分不是吗?” 

我没有回答她,她也不需要我的回答。我反问:“七少是他的中文名吗?” 

她笑得很甜,爱意满满:“他叫Seven嘛,于是我就给他取了个中文名‘七少’。”

我知道Seven并不是他的真名,薇安去赌场找过他,却连他的真名都不知道吗?抑或是她钟情于她赋予他的爱称吧。 

薇安忽闪着大眼睛满怀憧憬的问我:“我不想回台湾,我想和他在一起,想留在美国。你说,他对我也是认真的吗?” 

她的问题让我无法作答:“也许吧……”

“对了,你认识他很久了吧?你有见他带过其他女生去赌场吗?”

我把目光聚焦在面前的那杯奶茶上,大力吸了一口:“没有。” 

 

我认识薇安时她已在红玫瑰工作了一个多月她告诉我,四周就像是过了四季,四季的交替变化和巨大落差。

她上岗的第一周,妈咪对她关爱有加,积极的领着她去每一桌试台,即便她满台了,也会带她去新来的客人桌前炫耀:“刚从台北来的新妹,下次来的时候试试看哦!” 

第二周是最鼎盛的一周妈咪继续向没光顾过她的客人极力引荐她。另一方面,上周来过的客人中又有想要点她台的男人。她作为新人,无疑是这个小世界里风头最盛的女孩,像招摇的花蝴蝶。 

到了第三周的结尾,就近乎有些秋风扫落叶的意味了。大部分来店里的常客都已见过她,妈咪带她试台的频率明显下降。而到了第四周,情况更糟,经纪公司又从台北速递过来四五个“新货”,要想尽多上台,只能争取让熟客点自己的台。 

剧照 | 《榴莲飘飘》

薇安回想当初来的时候,她低眉顺眼的用微微颤抖的双手给客人斟酒,心怦怦直跳。有客人逗她:“新来的呀,会喝酒吗?不会的话少喝一点啦。”

而过了一个月,同一个客人,则言语冷淡地问:“能喝酒吗?不喝酒就不要坐这张台啊。”她一个劲儿的说会,一面喝酒,一面说着甜言蜜语,生怕对方心生厌倦。 

七少是她坐冷板凳时唯一的安慰。

五月底的一天,菲菲宣布,她的生日快到了,届时在店内举办生日party,每个老小姐必须找客人订台,并让客人掏400美金买全场。下午场和晚场都完成不了的,下周概不带台。

薇安既沮丧又无奈:“他们总是想方设法的逼我们做业绩。谁会买我全场?”

我问:“那其他女生能找到吗?”

她飞来一个复杂的眼神,答道:“能出台就可以。”

我懂了,如果薇安肯跟云哥开房,就不会找不到人买她全场了。

和薇安同屋的小乔很快就和她的“相好”敲定了party的时间和“任务”。薇安在我面前坚称,小乔的“相好”只是相好,而七少才算得上真正意义上的男朋友。

小乔的相好是位祖籍台南的商人——泰叔,他常在红玫瑰的下午场请客户喝酒、谈生意,然后领着客户和几个小姐去附近的高级餐厅吃饭。他有家室,吃完后通常乖乖回家。偶尔会借故向老婆请假,带着和他女儿年纪一般大的小乔去酒店。 

像泰叔这样常来店里的台湾客人,很多都是玩夜总会玩了十多年的老玩咖,他们爱怀旧,爱八卦。小乔听他说,菲菲姐是圈中的老人,已经35岁了,南征北战了十多年,从小姐做到妈咪,代表了小姐中最识时务、最知妥协的一群人。 

薇安不喜欢菲菲,“她只看钱和利益,对小姐压榨很厉害。据说住在她家的两个小姐每天还得为她洗衣服做饭、帮她的猫咪铲屎、洗澡。”

我半开玩笑的向薇安打听:“你们店里有没有’头牌’什么的?”

薇安不咸不淡的说:“要说有的话,就是那个叫沫沫的女生,她比我大两岁,新竹人,她原本是真想当艺人来的。” 

在薇安口中,沫沫是被台湾通告圈淘汰下来的艺人,可她却在海外风月圈找到了一席之地,声名在外她很漂亮,每年在洛杉矶停留三个月,很多客人都知道她。 

“菲菲很喜欢她,知道她是老小姐,也还是愿意带她的台。她有三个固定的相好,一个富二代学生,一个做工厂的台湾大老板,还有个盖房子的包工头他们一来个个买她全场。她收礼收到手软,连卡地亚腕表都有人送她诶,我就不明白是怎么可以做到她那样的。” 

“你羡慕她吗?”

薇安的嘴角不自然的抽动了下,“付出与得到都是成正比的,有些事情我做不到,人家能做到,我有什么办法。” 

在后来的见面中,我们相处的时间越来越短。她起得一天比一天晚,每周唯一的一天休息日也几乎没有,要休息就会得罪妈咪,后果不言而喻。

剧照 | 《榴莲飘飘》

她比刚来美国时胖了,眼袋下的浮肿明显,皮肤苍白无光,疲态尽显。她不再是那个活泼动人的洋娃娃,而是被过度摄入的酒精侵蚀到生物钟紊乱的无精打采的邋遢女人。

我去赌场打德州扑克,碰到与七少同桌时,提到过薇安:“我和你女朋友……”

“We are just dating……”他不客气的打断我。

在美国,“还在约会”是双方没有发展到男女朋友关系程度的一种表达,我知趣的闭上了嘴。 

一天午夜,薇安发信息给我:明天下午6点来我公司,我请你喝酒。我的心中五味杂陈,被小姐请去夜总会喝酒,还是第一次。

第二天,我按照地址找到了红玫瑰夜总会。迎客的服务生面带疑惑的望着我:“来找工作的?” 

我吞咽了下口水,说:“能不能带我去薇安定的台?” 

我跟着服务生摸黑来到一张卡桌,走近了才看到桌前坐着两个人,薇安和七少。薇安化上了浓妆,在昏暗的光线下神采奕奕,光艳动人;七少脱去平日里打牌穿的休闲装,换上黑色潮牌T恤,头发打理得锃亮。他们如此般配。

我早该想到的,她让男友七少来买她全场了,顺便请我喝酒。

那天人很多,烟味浓重,音乐声、骰子声、女孩们兴奋的尖叫声交织成一片。薇安兴奋的指给我看,谁是她的朋友小乔,谁是“头牌”沫沫。小乔叼着烟,老练的与客人玩骰子。留着金色直发的沫沫,穿着粉红色的抹胸,在人群中分外显眼,她坐在老男人的大腿上,两人上身交缠在一起,忘情的拥抱接吻。 

我一眼认出了菲菲,她个头虽小,那派头却是不容置疑的指挥者。她往来穿梭,掌控全局,与男人们推杯换盏,与女人们窃窃私语。

我正看戏看得兴起,薇安倏地把嘴唇贴近我的耳朵大声说:“我今天是自己买自己全场,请你和七少来喝酒的!” 

“为什么不叫七少买呢,他又不是没有钱?”

“我没把他当客人!也不想让他觉得自己是客人!” 

她的嘴里、鼻孔里呼出一串串酒气,24岁的脸庞还带着些天真,却比上一次看来又多了几点沧桑。

菲菲的下午场生日party结束后,薇安醉意朦胧的躺在卡座的沙发上睡去了,并没有人灌她酒。七少把我拉到店外,没头没脑地扔给我一句:“你去告诉她,我们是不可能的。”

他的脸色绯红,样子有些激动:“她刚才一直问我会不会娶她,什么时候和她结婚,No way!我之所以到这儿来找女孩(girl,not girlfriend),只是这儿的姑娘在美国没有生活,没有后顾之忧,可以一起轻松愉快的玩耍,仅此而已!她们在这儿谁都不认识,甚至没有车,所以一切都会听我的,这让我感到很开心。但为什么到最后每个女孩都问我会不会和她们结婚?为什么她们都想要和我结婚?是想要留在美国吗?美国到底有什么好?我妈妈就是这样留在美国的,可结果呢?”

双方都亮出底牌后,也就形同于撕破了脸。七少把薇安拉黑了,薇安总是喝醉,喝醉后问我是不是在赌场,有没有看见七少。她想要到赌场找七少当面说清楚,却连赌场的门都不敢再踏进。毕竟,这里不是她的世界。 

剧照 | 《榴莲飘飘》

薇安离开美国时对我说:“林姐有两句话最打动我;如果漂亮女孩子不能够用漂亮为自己争取到更多东西,老了是要后悔的;什么都是假的,只有钱是真的。我当初太傻了,七少条件那么好,怎么会真心喜欢我?我白白陪了他两个月,为了讨好他花钱买自己全场,简直蠢透了,我不会再对那些男人认真了。既然我已经这样了,就要趁年轻多挣钱。” 

她透露过被派到纽约的另个台北女孩的情况。纽约的华人夜总会是盛行“毒趴”,那儿的小姐的作用是陪瘾君子们吸毒作乐,不吸毒的小姐没有任何市场,“放得开”的女孩们可以挣到很多钱。

那个女孩一开始就想回台湾,但公司拿她的隐私资料相裹挟,硬要她做满三个月。久而久之,她也像其他女孩那样,为了讨好客人、为了挣钱,抱着侥幸心理尝试毒品。做满三个月时,她选择了滞留纽约继续挣钱,每晚和瘾君子们寻欢作乐——她也成了其中一员。 

薇安回台湾后,和我的联系越来越少。她很忙,朋友圈的状态很热闹,先后在新加坡“进修”,和“旅居”澳大利亚。我猜经纪公司把女孩们“回收”再利用,派她们去世界各地的声色世界里出尽风头。 

上个月,薇安发了条朋友圈,她又来美国旧金山“学习”,可她没有给我发过一条信息。或者,她已经彻底融入了夜的世界。

年轻的红玫瑰以为自己是世界上一道繁华的风景,不曾想她们只是花花世界的边角料,在暗夜里绽放她们的魅力,直至枯萎。


作者张火麟,洛杉矶小白领

编辑 | 金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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