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人不懂什么叫接受教训
「《霸王别姬》:大潮一起,你才能有大鱼出现,风平浪静的时候没有,没有大鱼」
《人物》:人们把你钉在《霸王别姬》那里了。
陈凯歌:我对于大家所说,你为什么就不能再拍出另外一个《霸王别姬》这样的说法淡然一笑,马克思说过一句特别著名的话,如果不是马克思说的话,那就请大家原谅,就是人不能有效地选择历史。我倒是想生活在唐朝,这可能吗?它不能。而在我们,我努力不去这样讲,但是它是一个实际存在的情况,就是在我们的文化状态中间,存在着作为个人不可控的情况,这个是很显然的。
另外呢,就是你自己的态度,你在一部电影中间希望表达的东西,也一直在发生变化。我今天再说一句,我认为《道士下山》是我觉得拍得非常好的一部电影。在这个电影中间,它是被淡淡的漫画化的人生,换句话说,它是有一些轻微变形的状态。其实生命就是这样,文学也是这样,我们所说的所谓传统的叙事性文学发生变化的时候,它就出现加缪了,它就出现卡夫卡了,对吧?
同样的,在整个电影发展的过程中间它也会出现这样的情形,我们去看待一个世界,如果我们把一部电影看作是一个世界的话,那它就不一样了,你看世界的眼光就变了,是不同的情况。所以呢,我觉得就是对我而言,在你刚才的问题后头还掩藏着另外一个我隐约可以听到的话语,就是老陈,您是不是不行了(笑)?
《人物》:这不是大伙操心么,给你架在那儿了。
陈凯歌:我记得我小时候看一句话我觉得我特别赞同,就是把幸运的人看成了伟大的人。我个人是创作的过程拜时代所赐,不是因为我自己有多么了不起,这是很肯定的。我永远说,人和时代,是鱼和水的关系,大潮一起,你才能有大鱼出现,风平浪静的时候没有,没有大鱼。
《人物》:所以你觉得自己曾经捞过一条特别大的鱼?
陈凯歌:我没觉着啊,我觉得大鱼肯定还在后边(笑)。但是这个大鱼呢,我这么解释可能比较好,就是我没有太大的功名心,所以我没什么不痛快的,我也没什么内心绞肉机啊,没有。所以我也不在乎,换句话说,我能不能逮着大鱼,我也不在乎。《霸王别姬》是不是一条大鱼,我跟你说实在的,我不在乎。因为在这里头,我痛痛快快地做了一次表达,你看有没有机会痛痛快快地做另外一次表达,可能你自己决定不了,可是我用另外的电影做另外的痛痛快快的表达,这就行了。再说多一点就是每个电影里都有一个我自己,把瘾过了,可以了。
《人物》:什么是自己决定不了的?
陈凯歌:你知道,我坦白地说,很多我想拍的题材都通不过,我不是没试过,我不是没试过。《霸王别姬》以后,怎么说呢,是盯着我了,说不好听的。那你说你能够怎么办呢,是吧,但是我自己就觉得一个人对电影的,你说热爱有点都过了,就是对电影的这份向往吧,不会因为别的而改变。
我做我能做的事,这个永远是在我们谈到这么多的有关理想、创作等等这样一些话题以后,我们回到一个非常真实的状况中间,我们得面对现实,这是实情。在这个意义上来讲,谁都不是仇人,你做不到嘛。我也不想做一个空头的期许,了解我的人是最知道我的为难之处的。
我不做期许的意思是说,如果我是一个精于算计的人,我会告诉你,我还要创造一个什么什么,那我等于说瞎话,但是我不会放弃我自己真正想拍的一些题材,这些故事呢,简直是埋在地下的陈酒了。让我们期待有朝一日打开这瓮酒的时候,四溢的香气。无非是这意思,但是是什么时候我还真说不好。
《人物》:年轻的时候也没有?经历了《霸王别姬》之后,那个雄心应该是,哎呀,我还要往深处走,那时候有吗?
陈凯歌:学习一些佛家的经典以后,就感觉到你不能有贪嗔之气,就是你最好以笑口常开的态度面对你可能实现不了的梦想。这个也是一个,过去过去了,未来不可至,当下即是现在,我们只能这么做。这个我觉得一个好的态度,就是它让你明白你郁郁不平又怎么样呢,郁郁不平你就能够改变这个情况吗,你也改变不了。
年轻的时候我认识启功先生。启功先生「文革」的时候,因为皇族的关系,那遭了很大的罪的,但是我看见他,特别有意思,他在西城的一个小胡同里,在他们家门口,他蹲在那儿,他都没坐小板凳,在剥一个煮鸡蛋,就这个情况让我特别地惊讶,我觉得不能想象,他何等样的人物啊,就是因为我现在看到他的字,哎哟,他真是这个,他能够蹲着去剥一个煮鸡蛋,笑呵呵地慢慢地,跟别人聊着天,把这煮鸡蛋给吃了,我觉得这才是真人。那对我来说何来郁郁不平之气,没有。

陈凯歌外衣/T恤/裤子:单农
「每部电影它都有自己的命运」
《人物》:对于很多普通的观众来说会有个问题,他们可能很难去接受你的变化,会说《霸王别姬》和《无极》、《道士下山》它们真的是同一座山吗?
陈凯歌:《无极》现在好多人,我也看到很多信息,说《无极》是他们非常喜爱的电影。这个声音和十来年前就不一样了,那你的问题几乎等于在问说陈凯歌,你是不是每一部都能踩在时代的点上,我告诉你,我不能(笑),我真做不到。因为从一个做电影的人的角度讲,这并不是一种盲目的自傲,而是在说你有没有可能,12年前中国没有奇幻类型的电影,那么我们拍这样一部电影,有某种开先河的意味在里头。
我当时也说过,我说若干年后大家可能会更多一点理解,果然在若干年后这个情况就发生了。其实呢,我觉得我跟你说的其实是两件事情,你在更大程度上是说,在一个市场中间,你应该建立一个关于你自己电影怎么样的逻辑,而我说的呢,是另外一件事,我也并不要求,更不能强求所有的人都能接受我自己对电影的理解和观念,这只是我极其个人化的一些想法而已,是推动我、促使我能够好好去拍我自己的电影的一些基本出发点。
我觉得每一个电影都像一个人一样,它都有自己的命运,它都会有自己不同的际遇,这件事情是连我作为创作者本人都是无法预估,也无法掌控的,我觉得很自然,很正常。
《人物》:你从少年时代起就是个内心很骄傲的人。
陈凯歌:不骄傲不可以为艺。但是骄傲并不是傲慢。骄傲在部分的意义上来讲它是跟尊严相关。但是不傲慢,是吧?
《人物》:2005年的时候,那次站在舆论中央的时候,会和少年时代经历的那种人群突然不分青红皂白地向你涌来的那种感觉一样吗?会有那种感觉吗?
陈凯歌:多他妈的刺激啊,你后来一想,多刺激啊,很好的,你知道吧。你比如说在一个通衢大道上是吧,你自己开着车的时候,一会儿就困了,它就是因为不刺激。你这个能那么刺激,多好啊,你的人生就不一样了。所以我自己觉得,活着嘛,就还是得有点刺激。
《人物》:纯从电影上来说,现在回过头去看《无极》,你觉得它有问题吗?
陈凯歌:我愿意做这样的人,首先做一个尝试,我们东方式的这个奇幻的电影。得失可以自论,但是我并不觉得这事情有什么,唯一遗憾的一点就是咱没那么些钱,就是我们没有那么充足的资金去完成这样一件事情,但是从做的角度讲,我觉得还是挺诗情画意的。
《人物》:就是再多来几百万美金,会从哪方面去改善它呢?
陈凯歌:我觉得主要是电脑特技,因为这家香港公司我认为是在这部戏的整个制作上不是很称职的。
《人物》:讲故事方面没有?大家还是会纠结,谢霆锋怎么能因为一个馒头就变得那么坏,这个铺垫是不是可以稍微长一点?
陈凯歌:首先我觉得你没有遇见过真正的坏人,你如果遇见过真正的坏人的话,我相信很多人是遇到过真正的坏人的,就是这样一点点的小事就足以引起之后的变化,我并不认为在表达上有什么特别特别大的问题。
另外一点呢,我觉得我们看一个电影,它不是一个现实主义的电影,你还是要从类型的角度来看它。
大家见仁见智,各有各的说法,也很正常,但是我也确实是接到过很多信息,就是说,我原来没有看明白的电影,但是现在我们看明白了,这个声音我也是听到很多的。
《人物》:会欣慰吗?还是说你们怎么现在才明白(笑)。
陈凯歌:我就多喝一杯呗。
《人物》:胜负欲没有了。
陈凯歌:你瞧我这个,你这个对我,我在你眼睛里我一无是处(大笑)。
《人物》:没有,完全没有。
陈凯歌:我必须得把这个放进采访里头,括弧,众人大笑,括弧完。
《人物》:人没有胜负心那多无聊,人没有脆弱,多不真实,你一定有,就是藏着不让我们知道。
陈凯歌:你说我藏着不让你们知道,还真不是,你知道吧,我没那么世故。就是你说一傻子有胜负心吗?应该不太有吧,你就把我看成一傻子就行。咱不都记得那个《红楼梦》里的话嘛,「纵有千年铁门槛,终须一个土馒头」,对吧?这个所以我就说,说中国的事儿,就看《红楼梦》齐活,别的都不用看。
我是处在不知老之将至的状态,你问问拍戏的时候,他们谁的体力有我好。
《人物》:会特别烦别人说你老了吗?
陈凯歌:没人说我老,没人说我老,真没人,他不是故意的,你知道吧。因为我这人没老态,老态的意思你明白吧,对,所以我没有,是吧。我还坚持游泳,然后我对我自己的时间管理特别好,该读书了,门一关,我自己每天要读书的。然后该游泳了,该走路了,该开会了,这些所有的事儿都安排得非常非常好。
我这刚从多伦多回来,早上醒得比较早,这一醒就会,第一个感觉就是又一天,这会有的。好好生活啊,再过20年以后,生物技术的发展就可以让你奔140、150去了。
《人物》:《霸王别姬》的编剧芦苇老师会说到,他就觉得你到了《无极》之后,你的英雄豪气减弱了,他会觉得你以前的电影里面那种豪气,或者你本身出来那个豪气是特别盛的,但是《无极》之后这个慢慢地就减弱了,所以他也会觉得这可能对你的才华来说也是一种削弱。
陈凯歌:那是芦苇的个人的说法。有这样一句话是大家耳熟能详的,即我要维护你说话的权利,那我可以说不同意你的意见。

陈凯歌外衣/T恤:单农
「我干嘛要在公众面前表述我的真情实感?」
《人物》:但是人们会有一个印象,陈凯歌的作品质量在最近十几年有明显的下滑。
陈凯歌:我今天所跟你们说的这些话,跟常规的电影工业、市场、数字、票房基本上没关系。我从来就不认为我自己会称王称霸,我无称王称霸之心,何来竞争呢?没有竞争。
我只是像我刚才说的,享受我拍摄的全过程,我享受我在拍摄过程中间跟所有工作人员所建立的难以言说的合作关系,这个才是乐趣所在。一个万分纠结的人,一个极度不自信的人,才会去想到要通过什么东西去证明,我不是(笑)。
《人物》:有时候会不会担心自己的判断力出现某些偏差?或者是因为时代和环境一直在变化,会有这种担心吗?
陈凯歌:没有。我这人是一个特别勤奋的学习者,你看我拍的电影,我的朋友们都跟我说,这应该是一个特年轻的导演拍的感觉,这个感受、这个想象从哪里来,就是从过日子里来,就是从日常生活中来,就是从我们可能不能感知的所谓烟云变幻的这个时代转化中间来。我说我对我自己的创作有没有可能发生判断上的错误,就是说你丫拍得特别不好,然后你丫自己觉得拍得还挺好,这种情况比较少,原因就是特别简单,就是我是叫有控制的冲动,跟谈恋爱一样,有控制的冲动。
《人物》:但大家会觉得,《黄土地》里那种旺盛的生命力,本是陈凯歌最擅长的东西,这些年在慢慢消逝。
陈凯歌:我就觉得我们是从哪儿起步的呢,其实是从电影语言起步的,我在每一部电影中间都希望能够找到一个被更新了的语言系统,但是这个语言系统并不一定那么容易地就被大家所接受了,换言之,《黄土地》这样的风格,你在今天,它的语言系统还能不能用,我个人认为不能用,它必须要更新,它得换代,才能够继续往下走。
《人物》:不光是风格,大家会想会拍一只黑手伸向红盖头的陈凯歌怎么会让王宝强爬到范伟和林志玲窗户外头呢,这个差异太大了。
陈凯歌:其实我觉得可能对于王宝强在《道士下山》中间这个角色,你们可能会认为这是一低级趣味。它其实不是,因为我觉得王宝强这个人物,他的最主要的特征就是不懂人事,他只是按照自己的本能去处理他所面对的种种情况。他不是一个说是有很多历练、有很多社会经验的这么一个人,他想这么做他就这么做了,实际上是这样一个情况。所以,我其实没太听懂你的问题,你的问题是?
《人物》:这个可能不是批评,是一种期待。
陈凯歌:其实对我有很高的期待,是一个让我特高兴的事,可以有这样的期待。但是那个关于爬若干座山的说法是昆汀的说法,我不一定完全接受他的说法。但是我的意思是说,在拍摄的过程中间,时间同时流逝,我们对很多事情的看法和原来也有很大的不同,特别是对电影自身的理解。
《人物》:外界很难影响到你?
陈凯歌:我其实从来就是这样,我这人不懂什么叫接受教训,就是说这事说你是不是出了什么差了或者犯了什么错了,你是不是应该闻过则喜,知错则改,我这人不懂这个。
就是换句话说,北京人说叫没心没肺。我觉得其实干这一行得这样,就是我们所说赤子之心。我当年读《道德经》的时候,我怎么都不明白,为什么,赤子之心,从小就知道这词儿,什么是赤子,直到我有了儿子的时候我才突然明白小孩的身体是红色的,他跟大人不一样,哦,原来这就是赤子。所以才有老子说的能婴儿乎?刚强易折,柔软易存,越柔软,你的生命力就越强大,所以这个是特别有意思的一件事。
《人物》:自得其乐的状态。
陈凯歌:我在云南插队的时候,推开我自己的茅草房,漫天大雾,顷刻放晴,那个瞬间心情的愉悦是难以言说的。我深切地(觉得),这种愉悦不是被外界教导的,而是由自身去感受到的,佛家讲,你自己的本来面目还要你自己去悟啊,就是这么简单。电影的魅力即在于它几乎可以说具有无限的可能性,你是否愿意去追随这个无限可能性在你眼前出现,那是你拍电影真正的乐趣所在或无乐趣之所在。
《人物》:有时候会不会觉得自己太封闭自己了,好像特别不愿意流露自己的情绪。
陈凯歌:你觉得我太什么了?
《人物》:就是不爱表达自己的情绪,真情实感。
陈凯歌:不爱在谁面前表达?
《人物》:公众吧。
陈凯歌:我干吗要在公众面前表达我的真情实感(笑)。
《人物》:你当年挺爱表达的。
陈凯歌:你问问他(工作人员),我没有,我觉得我正常,但是我这人比较羞涩。
而且我最关键的问题,我不善于经营自己。我不知道我说的哪句话对我会产生好处或产生坏处,我没这概念。人家聪明人是我说这话就有得好了,我不知道怎么说得好,所以就这样。我并不算封闭,我是一个纵酒狂歌之人,我其实看了你这个提纲之后呢,我当时就有一想法,我说与其做这采访,还不如跟我喝一回酒呢。
《人物》:你疑惑过吗?就是好奇怎么陈凯歌就在你们的眼中是那样的呢?
陈凯歌:那就是只能说你们不了解,这跟我没什么太大关系,我从来就是如此。这得问你们啊,就是我总结下来啊,通过我看你们的问题啊,总结下来就是刚才说的,就是十宗罪,大概就是十宗罪,不是你的问题啊,大概十宗罪的问题。就好像说陈凯歌是一个封闭的、纠结的、醉心于名利的、听不得批评的、只能说好的这么一人(笑)。
《人物》:没有没有。
陈凯歌:差不多就这意思,但是其实完全不是这样,我其实没有什么特别大的优点,最大的优点就是我还是比较真实的一个人。我曾经想过我是不是应该学点拐弯抹角,但是后来呢发现很失败。就是用我自己家人的话来说,就是说你太老实。我觉得呢这是我福气,我宁愿用这种老实的方式去生活,对自己好,对别人也好。这是实话,这是特别真实的一个状态。
《人物》:在《梅兰芳》的时候,你提到了说每个人心里可能都背着那个纸枷锁,现在你这个枷锁是什么,还有吗?
陈凯歌:还给梅兰芳了。让他背着吧,我这儿没有。我是压根就没有,有纸枷锁的人是指,有方方面面、各种各样的约束。但是我觉得这个没有,我没有,我做不到我就是做不到,那没办法。但是我做到的,我一定能够全力的去做,所以在这个意义上来讲我没有什么纸枷锁。这个纸枷锁的含义就是说一撕就破,但是你还得不能让它破了,是这个意思,以我的性格呢,那就让它破了。
《人物》:但《梅兰芳》要考虑的现实问题有很多,大家觉得这部电影你并没有完全放开自己。
陈凯歌:不是我考虑太多,是别人考虑太多了,对吧?如果说一个导演在中国的具体环境之下能够完全做主的话,那《梅兰芳》就不会是这个样子,对吧?
《人物》:很多人说是中国电影的急速商业化,中断了你原来、原本更适应的那个创作路径,其实你更熟悉的会不会是那个《大阅兵》、《孩子王》这个路径里的?
陈凯歌:其实还真不是,因为我觉得《孩子王》是一个特别特殊的一个状态,因为云南是我比较熟悉的地方。再有呢就是我对于在那些乡村小学里头怎么样去教书,这事儿我也有点体会,所以我觉得我做起来的时候就具有某种自觉。我觉得这就是我说的,我可以拍不同类型的电影,事实证明了,其实这14部电影,每一部和每一部都不一样。它都没有在所谓风格上的那种连贯性,但对有的导演来说,他一辈子他就拍一类电影,人家说法就是拍一部跟拍二十部一样。
现在在商业化的浪潮之下,可能这样一些东西就是被视而不见了,就是电影不应该具有意义,电影只是高度的、纯粹的娱乐而已。这固然是一种倾向,但是我仍然是这样看的,我觉得电影是国之重器,就是所有重要的电影国家,都是把电影放在国家文化的一个最前列的位置,这个电影的文化水平、电影重量级的作品是可以代表它自己的本国的文化的。

陈凯歌外衣/T恤/裤子/鞋子:单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