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国有嘻哈》经过一个夏天的角逐,终于走到了决赛。来自Gosh厂牌的川渝说唱代表人物Gai也从地下走到了地上。Gai很狂,他对节目中练习生不屑一顾,在圈内也得罪过不少人。他的方言说唱极具个人特色,有一种说书先生的味道。一些歌词已经成了网络流行金句,比如「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人生漫长,我劝你好生走路」「老子吃火锅,你吃火锅底料」。
今晚,按照之前流出的传言,他将与PG One战斗至最后时刻,Gai会是冠军吗?这可能是提前录制好的决赛里,剩下的唯一悬念了。
采访|谢梦遥 翟锦
图|网络
谈《中国有嘻哈》:我在节目里的反应都是真的
《人物》:节目里面你与练习生的矛盾,是剪辑效果还是因为真的瞧不上他们?
Gai:实力真瞧不上。但他是个人的话,我就尊重他。单纯的他是个rapper的话,我真的犯不着给他尊重。我还是更尊重那些自己写词自己做音乐的,真正有实力的人。
《人物》:与练习生私下相处是一个什么状态?
Gai:挺平和的,我是就事论事。如果你跟我聊买菜,或者聊家常啊这些,那大家都是人,就聊呗。聊Hiphop你就别跟我聊了,不是一挂的。
《人物》:很多东西在电视上是没法呈现的,比如说比中指。你会不小心带出来这样的手势吗?
Gai:没有。我是一个在大庭广众之下还比较文明的人,对,装我也要装出来。
《人物》:你曾经有过唱流行的经历,但是其他的说唱歌手没有,很多人甚至对流行是排斥的。你跟他们相处,他们会拿出你的经历开玩笑吗?
Gai:没有。技多不压身啊。可能他们更多的是会觉得自卑吧。我能唱,他们不能,全中国这个圈子里,我估计我算唱功最好的rapper了。
《人物》:在这个节目上你好像也冲动了几次是吧?
Gai:我觉得环境是会影响人的。我觉得那个不叫冲动,叫自我的心态对那个环境的一个反应,我觉得每个人活着都是这样的,对吗?只是你说和不说而已。懂我意思吗?只是我这个人可能更愿意把生活、环境给我的感受,表达出来,以免我们相互了解的时候产生落差。
《人物》:但是我知道节目很多时候有编排剪辑。
Gai:还好吧。至少那个时候,我的反应是真的,没有带一点去演的意思。而且我第一次参加这种所谓的真人选秀节目,我也不懂他们会怎么操作。其他人我不敢说,反正我对那个他们所谓的游戏规则,我是不了解的。
《人物》:一开始你有不适应的时候吗?
Gai:肯定有啊。比如说就是写歌的一个度吧。你知道地下rapper都有脏话的,但我觉得爱奇艺好的一点就是什么,它在帮助中国Hiphop找一个点,就是说能够让rapper们保留性格的同时,也让大众能够接受。对,这个是对我们产生了积极的作用的。只是我们自己,你懂这个意思,很多时候还是要写一点脏话,才能说出心里的一点东西。担心那种方式就变了,就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不管不顾所有人的感觉。自我,依然自我,可能自我的就比较文明一点。
《人物》:在什么环节开始有了这样一个自我约束?
Gai:清唱的时候没有,第二轮、第三轮开始,你要上台表演了。毕竟我觉得国家对这个是有一个控制度的,在很多老百姓眼里那样是没素质的,对吧。所以我们得找一个点,毕竟是公共平台。
《人物》:你要约束自己的时候,你内心抗拒吗?
Gai:如果那个约束可以让我不去做更多的错事,我不会抗议。
《人物》:少一些歪嘴的动作,会成为约束的一部分吗?
Gai:不会啊。我歪嘴怎么了?我碍着谁了吗?你觉得我不好看,你不看我就OK了,我的态度在那儿,我觉得你是听我歌的,OK,我自己说实话,我也没有想过要成为偶像那一派,真的。你觉得孙红雷帅吗?不帅,但他就是有范儿,那是为什么?对,我想做那样的人。我也不说我长得多差,反正可能跟很多偶像来比没有优势,但我觉得那个不妨碍我成为一个伟大的人。
《人物》:听说你已经进入六强。你在最开始参加这节目的时候,想过你能走到这一步吗?
Gai:肯定的,他们太弱了。
《人物》:为什么是你在这个位置?不是法老,不是TY,每一个人都觉得自己有几把刷子。
Gai:命不一样。对,很多人觉得自己行,但他是自己跟自己说行,我跟他们不一样的是,我说行的时候就是真的行,我不会去做自己会输的事。就打一个很简单的比方,别人问我,一首歌,你如果唱不上去,音高你唱不上去,那怎么办?我给他一个答案,那你就别唱,很简单的,我只做有把握的事。这个节目对我来说,可能除了赛制,有些时候创作会急一点,太简单了,太容易了。
《人物》:你说你只做你有把握的事,所以宁可套词,而不是背一个全新的东西?
Gai:这个很简单,我告诉你。全中国有成千上万的rapper,我能跟你打包票,叫一百个也好,或者说全部叫来也好,你拿词跟他套,他都套不进去,你信不信?这个不光是去背,给你换一个beat,你的展现力,你对节奏的领悟。况且那是我他妈自己写的词。
《人物》:有些人在拿套词来攻击你。
Gai:无所谓,为什么?我觉得很简单,第一老子敢承认,他们不敢。第二,为什么揪着我不放?那是因为我的歌太好听了,太多人都知道这首歌了,为什么他们背词没人知道?因为他们的歌都没人听。我其实挺高兴的。那段时间是特别煎熬的,你知道吧,到了晚上你不能睡呀。还得排练写歌,这个挺烦的,就是会情绪化。不说我套词,真的,那些在下面站着说话腰不疼的,你让他试试。好多人一天撑不过。所以他们骂,可能是他们嫉妒吧,无所谓,由他们去。

谈Gosh兄弟:Bridge永远是对的
《人物》:Gosh团队里的山鸡和Wudu Montana,是你找来的?
Gai:对。我觉得屌的都应该在我们厂牌。
《人物》:Wudu Montan为什么会跟你有联系呢?
Gai:我跟他在网上认识的,我听的他第一首歌就是《雾都夜话》。
《人物》:你是怎么让他进来的?
Gai:我说服他呀。他不想进。他根本不是一个靠说唱吃饭的人,他是想自己玩的,他会做伴奏,什么都会。
《人物》:其实我看了他的履历,他是重庆最好的中学毕业的,去密歇根州立大学读的是传播,你为什么能和学霸成为朋友?
Gai:他身上也有匪气嘛。他是很狂的一个人。你看我表情就知道,他是一个很狂的人。听他的歌我就觉得,对,这个人必须是Gosh的。就是他出现的那一秒钟,我们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这个人不能去其他地方,必须是Gosh的。
《人物》:Bridge在你眼中是什么样子的?
Gai:开开心心的,他是永远没有烦恼的。你看他有烦恼了,可能就是生病了。
《人物》:他跟你也吵过对吧?
Gai:吵不起来。几乎都是他赢,你知道吗?团宠嘛,什么事都得让着他。他永远都是对的,他有句歌词都是这样写的,「你的卫衣上面会写着我说的话,我永远都是对的」。
《人物》:听说你battle不过他是吧?
Gai:肯定啊。以前他是重庆的battle king。
《人物》:你把Gosh纹在了身上?
Gai:对。Gosh Forever,023 in my blood。
《人物》:你加入一个团队,你就会想把它纹在身上?
Gai:不是不是不是,你别扯到这些,这个是你自己在意淫的问题。这个是很随意的,我想纹了我就去纹,不会是通过谁,你懂我意思吧?就不是说好像要有个仪式感,都没有,我们生活真的是很随意的,不是像你们想的那样。
《人物》:当时纹的时候你是怎么想的?
Gai:没有啊,我觉得已经到了,你觉得我还不能代表重庆吗?
《人物》:但我的意思是Gosh纹在身上。
Gai:对啊,有什么呀?它是我的兄弟啊,是我的family啊,不管它以后是什么样子,它都陪我经过了一段很特殊的时刻。对,我其实纹身很简单,就是当我死的那个时候,真的,就说远了,当我离开世界的那天,我看到我自己身上的皮肤,我就会想起那些曾经陪伴我的人。
《人物》:你先纹了再跟他们说的,还是你先把想法告诉他们了?
Gai:没有告诉任何人。为什么你总要觉得我什么事都要跟他们说呢?
《人物》:因为我想要故事。
Gai:没有这些故事,真的没有这些故事,就是自己想纹就纹了。
《人物》:有一个说法,你曾经投靠过说唱会馆。
Gai:其实是他们联系的我。我是永远不会背叛我的兄弟的。只是可能那段时间,他觉得我有利益,想带我进他的团队,我们之间没有达成共同的协议。这个事过了,我就不想再说了。
《人物》:不聊了?
Gai:没什么聊的,知道吗,真的,我一点都不留恋地下的东西,我只留恋我这帮兄弟们。

谈音乐:我Hook设计强制洗脑
《人物》:你会作曲吗?
Gai:什么乐理,学院派的东西我是一概不知道,简谱我都不会认。我听到这个伴奏,我选择用什么样的调或者腔调去唱,那个叫我的作曲。
《人物》:所以你是做不了制作人的?
Gai:硬件上面我去编个曲什么我不会,但我知道概念跟架构,这个歌里面要塞些什么东西,这个我应该清楚,这个是天赋。我都不好意思说,但这真的就是感觉,感觉。我一直玩音乐都是玩的感觉。
《人物》:你的词挺有文采的。
Gai:从小喜欢写。小学时候的作文都是示范作文。可能对文字有特别的灵性吧,因为我爸爸也是。
《人物》:很多人会注重三押、四押、反拍、弹舌这些。你怎么看待这些技巧性的东西?
Gai:我曾经重视,但音乐还是音乐性更重要,这首歌你要表达的东西。玩技术,我跟你说吧,中国乒乓球队很多陪练都比上场的打得好。
《人物》:技术的东西,你以前会怎么练?
Gai:每天就真的,你把歌词写好了之后,你会根据伴奏去排每一个字在哪个位置,唱出来是最合适的。flow,或者你要排得怎么复杂,好听,真的会去花时间写。但现在我的歌,我主要还是以一个大的框架为主,我想有笼罩感,而并不是说一首歌你有多强的技术。我的每一首歌,只要伴奏一响起,你就会在我这首歌的环境里头,这个是最重要的,并不是技术。那我说PG ONE一个话吧,好不好,就是《中国有嘻哈》那么多集了,你们记住他一首歌了吗?那我的呢?这不就可以回答你了吗?他技术的确很好,但哪首歌让你记住了?
《人物》:你有过那种阶段吗?收集大量的韵脚。
Gai:有。会自己有一个韵脚本,那只是一个阶段,到时候它会变成你自然而然的东西。
《人物》:那像弹舌呢,那种快语速的,你练吗?
Gai:你说快了谁听啊?人家听不清楚了,你在中国玩说唱,你先让人家听清楚再说。但也不是说我没技术,我一样可以玩快的,但那不是我最想玩的,要玩速度,你去练田径去。说唱又不是体育,对吧。
《人物》:《见字如面》是一个什么样的歌?你说你一直在写。
Gai:《见字如面》是一个有很多片段的歌,大概就是把我所有这几年经历的好的坏的,写给朋友的,写给伤害过我的。我会把大家都知道的事,我都会写进去那首歌里。那些歌词到现在我都还没整理,但应该就在这一两天吧,我会把它写完。
《人物》:包括各种beef什么的?
Gai:对。
《人物》:以前你在做歌的时候,你重视Hook吗?
Gai:重视。Hook是一个分界线嘛,我觉得是一首歌的最主要的东西。歌词大意会在那个Hook里面表达出来,让人最简单、最直接地去理解这首歌,到底你在写什么。
《人物》:有人说,外行的人听的是Hook,内行的人听的是Flow,你认同这个话吗?
Gai:我先反问你中国有多少内行的呀?这个圈子说实话,很多人都是没有经过职业的音乐素养教育或者说大学学音乐。Flow这些东西也是黑人自己发明的,并没有进入教科书。Hiphop是没有教科书可以拿来翻的,所以不存在说你要重视哪个,它完全都是感觉。
《人物》:《中国有嘻哈》的音乐总监刘洲是不是在更多地强调Hook的作用?
Gai:他强调的是音乐性。对,Hook是我自己一直以来都比较重视的东西,我很少有歌没有Hook的,很少,因为我Hook设计都比较洗脑,而且,强制洗脑的。
《人物》:你觉得嘻哈对你意味着什么?
Gai:意味着我的处世态度,我活着的态度。
《人物》:你很喜欢写那种有点古风感觉的歌?
Gai:对,我生在古代,我说实话,我不是一个土匪就是一个侠客。肯定的,真的。他们都说我如果生在宋朝,我绝对是上梁山的,绝对。
《人物》:从什么时候开始注重用方言来唱?
Gai:从那首歌开始,从《×××》那首歌开始。(他没有指明是哪首,但应该指的是《超社会》。)
《人物》:作为一个创作者要特别敏感,但是很多时候说唱歌形象又是大大咧咧的,这个也不计较,那个也不计较,这两个东西,其实本质上是有点矛盾的,对吗?
Gai:我们可能看生活的角度都跟老百姓不同吧。我经常爱坐在角落里去看一些我完全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的人,然后我根据他们的动作、肢体语言以及表情,我去想象他们在做什么,在谈什么,这是一个很好玩的事。比如说身边经过一个女的,可能你看的就是脸和胸,但我会去看她戴的表。只是要这些点细致就够了,而不是说我人大大咧咧,我就不能观察到那些东西,这不矛盾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