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毁灭性”的恐慌面前,人性经受了前所未有的考验。金钱和友情变得不值一提,亲情和爱情也不再靠谱。父母抛弃儿女和妻子抛弃丈夫再平常不过,为了给这种仿佛天降的灾难找到一个理由,人们不惜互相猜疑。
最先遭到质疑的是伊丽莎白时期的外科医生。他们穿着打蜡的皮大衣,头戴面具和眼镜。面具里填装着香料,想把不干净的空气过滤在外。即便是全副武装到宛如一个“鸟人”,也没能避免他们成为医护人员中死亡率最高的群体的事实。

紧接着失掉权威的是神职人员。僧侣和神父同死人打交道最多,他们的死亡率也居高不下。既然神的仆人变得不堪一击,那神一定也好过不到哪里去。文艺复兴和宗教改革的种子就此埋下。
理发师倒是因此火了一把。剃头匠们可以顺便割开人的静脉,完成放血这种最为常规的“小手术”。理发师可以不擅长理发,但一定要擅长放血。很多理发店门口的红蓝白转动标志,就从中世纪设计而来,红色象征动脉,蓝色象征静脉。

误解和偏见肆意蔓延。在人们找出瘟疫与老鼠的关系之前,外乡人成了替罪羊。水手在港口不被准许上岸,整船互相传染。
“人世间的罪恶几乎总是由愚昧无知造成,如果缺乏理解,好心能造成和恶意同样大的危害”。
直到今天,有人说黑死病给社会带来了巨大的进步,但在我看来,无论它如何促进了商品生产、消弭了战争、呼唤人们关注人性,都难掩人性的丑陋之处。如同加缪在《鼠疫》中隐喻:“人人身上都潜伏着鼠疫”。
“别人说:‘这是鼠疫啊!我们是经历了鼠疫的人哪!’他们差点儿就会要求授予勋章了。可是鼠疫是怎么一回事呢?也不过就是生活罢了。”
如何读懂加缪的隐喻呢?不妨把下方文字的“鼠疫”替换为“生活”试试——
“当一个鼠疫患者是很累人的。但是要不想当鼠疫患者,那就更累人了。正因为如此,大家都显得很疲乏。因为今天大家都有点传染上了鼠疫。但是,也正因为如此,有些不愿再当鼠疫患者的人觉得筋疲力竭,对他们说来,除了死亡之外,再也没有任何东西能使他们摆脱这种疲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