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奕宏出了名的“难搞”。
他挑戏。看完整本《白鹿原》,他认准了要演黑娃。给他白孝文不演,给他鹿兆鹏不要。导演王全安答应了,中途又变卦,他没来由硬气得很:“导演,我们下次合作。”
“哎呀,黑娃就是你的,你命硬哪!”两个半月以后,他接到一个电话,“奕宏,我们决定让你来演黑娃。”把他高兴的,恨不得颠儿出门外多跑半个小时的步。

电影《白鹿原》
对喜欢的角色,得不到就不将就,对想探索的演法,更是坚持得有点儿轴。拍《烈日灼心》,导演曹保平一个想法,邓超一个想法,他一个想法。三个人都觉得自己的方案最好,那就一遍遍地纠结、犹豫、争论。
曹保平饱受他的折磨。一拍桌子问:“谁他妈是导演?我是!”


连情商高得出名的黄渤都拿他没办法。两个人一起搭戏,都提前跑到现场碰,段奕宏给他“上课”,“特别较真,必须在心里面走通走顺,才可以进入”。对戏,黄渤觉得自己够轴够倔了,遇见段奕宏,没辙,只能“宠着他”。
坚持归坚持,他知道自己这个架势容易得罪人。心里来个“一锤子买卖”的预设,大不了,拍完这一部,就再也不跟这个导演合作了呗。拍《记忆大师》,为了喝不喝一瓶水连拍20多条以后,陈正道压力山大,还真的有点儿不想再跟他合作了,“他对于角色的建立结构太复杂。”


《记忆大师》剧照
过一会儿,陈正道静下心来,又忍不住想给他量身打造一个角色,不管以后拍摄现场会变得多痛苦了。
对他又爱又恨。
老段自己提起来,倒是对这点儿掰扯没有丝毫“反省”。“演员要做的工作是提供众多的可能性”,在他眼里,那些对戏的纠结不过就是尽了本分。翻过来寻思,覆过去研究,哪种好,试过才知道。
于是你发现他没演过什么“一样”的角色。这个“一样”,当然不是说角色性质的重复,而是角色内心世界的波澜。他不喜欢重复自己,那样没劲。
看袁朗时,你觉得一个仗义又狡黠的特种兵老A不过如此了,这个角色的精气神儿不过如此了。看龙文章时,你想,这个男人的眼神如此悲悯,好像能盛得下整个世界。看《爱有来生》,啊呀,要被阿明的一汪深情给化进心里。看《海上孟府》,又感慨孟文禄的深沉。

《士兵突击》中的袁朗

《爱有来生》剧照

《海上孟府》剧照
要演什么之前,他习惯先把自己“放进去”。看着剧本,画面和场景好像就在眼前打开,找到自己和角色、角色和角色、角色和剧情之间契合的点。在表演系拍毕业大戏的时候,段奕宏跑去安定医院观察精神病人。开了介绍信,自己在外面一站就是半天,“置身于一个境遇之中”,他觉得这样有张力。
拍《烈日灼心》,要学深潜。他一个新疆人,怕水。没办法,只能“死磕”。“噗”一声下去,一口气两米,他发现嗓子里有东西。教练一下把他拽上去,嘴里,鼻腔,全是血,原来因为扎得太猛,毛血管挤压,破裂了。
较真归较真儿,他从来不对身边的工作人员吆五喝六。拍《西风烈》的时候,有一个武行替身做动作折了腿,他难过得要命,赶紧去看望,请大家吃饭的时候也不忘了那位替身,必须把他抬来一起。对人的基本尊重,他没缺过位。助理说他“心智成熟”,觉得“庆幸”。

拍摄《西风烈》时段奕宏的工作照
生命在于折腾。聪明人折腾别人,老实人折腾自己。
段奕宏老老实实折腾着自己,顺便博了个“难搞”的名头。他多了不少外号,“戏妖”、“戏奴”、“戏疯子”,对戏,没商量,也没退路。
“我更在乎的是留得住的作品,”他自己说,更在乎的是作为一个演员,尽了本分,去呈现有“成色”的人物形象,“我选择做这样的演员,我在乎做这样的演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