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住朝阳区的李女士前几天才知道,流行了一年的“姨妈红”,指的是“大姨妈”来时的红色,而不是她一直以为的“姨妈”年轻时流行过的红色。

图样图森破啊!幼稚!

为了追上时尚的尾巴,她马上订购了一支,并且打算在年底年会上向大家展示,平时土肥圆的她,也是一个时髦的人儿。

然而拿到手,李女士傻眼了!
涂上去,整个脸仿佛写着“阅尽沧桑已被三十个男人抛弃过”,怨气扑面而来。如果说有什么显著特色,姨妈色忠实地提醒你,你的嘴唇唇纹有多深,请迅速补水。

更可气的是,身旁的直男抬眼一瞧,空中传来金石之声:
只听说过印堂发黑,没见嘴巴也发黑

一千年前,也有一个直男如此吐槽过,他就是唐代冯唐,致力于写买菜大妈都听得懂的押韵诗句的著名诗人——
白居易

白居易看不惯的是当年的“时世妆”。翻译成今天的话,就是“流行趋势”。那一年,宪宗的后宫里,长安的市坊间,女人们的造型实在让直男糟心:基本妆面追求裸妆(腮不施朱面无粉),眉毛流行八字(双眉画作八字低),最可怕的是嘴巴——“乌膏注唇唇似泥”。如下图所示(图片来自网络)。

但这其实并不是唐朝女子的创新,早在南北朝时期,南朝人徐勉在《迎客曲》 诗中写道:“丝管列,舞席陈。含声未奏待嘉宾。罗丝管,舒舞席,敛袖嘿唇迎上客。”这个“嘿唇”如果不是“可以嘿嘿嘿的唇”,那是什么呢?

高春明老师的《中国服饰名物考》考证,“嘿”与“墨”通,嘿唇是一种近乎黑色的唇妆。贾思勰的《齐名要术》里,出现了一个制作口红的方法,要用“牛髓温酒,浸丁香霍香二种,煎法一同合泽,亦著青蒿以发色,绵滤著瓷漆盏中,令凝。若作唇脂者,以熟米朱和之,青油裹之。”我曾有女友按照此法做了一点南北朝口红,涂将出来,是最深的姨妈色,有兴趣的同学可以如法炮制。

中国直男的品味是一致的,传统女性审美观念中以红唇为美,正如岑参《醉戏窦子美人》中称“朱唇一点桃花殷”。唐代女子以粉涂面时,将双唇也涂成白色 , 这样点唇时,便可以任意点出各种式样,尤以娇小红艳的樱桃小口受青睐。

白居易受不了的“乌唇”,保守的宋朝人更加看不惯。费衮在《梁溪漫志》里写了一个故事,他的朋友老泉夸奖一件唐朝画师吴道子的作品:“妆非今人,唇傅黑膏”。他看了那幅画,怀疑可能是假的,原因就是妆面太奇怪,“而妆饰乃如是之妖,何也?”于是看了《唐五行志》,发现里面记载着在“元和末,妇人以乌膏注唇,状如悲啼。”他根据这个理由,判断这幅画是元和时期作品,并非出自吴道子之手。

△唐代女子化妆步骤
不过,比起“乌唇”,直男们却更喜欢另一种颜色——“檀色”。檀色是国画中的七十二色之一,由“浅赭所合”的颜色。檀色之前多用来描画眉毛,所谓“浅眉微敛注檀轻”,因为更接近咖啡色。唐代之后也用来点唇,用檀色点出来的嘴唇,有专门的名称为“檀唇”。

△右四是檀色
唐宋直男们一次又一次用美丽的诗句赞颂了这种颜色描画出来的嘴唇,唐传奇《柳青娘》中有“故着胭脂轻轻染,淡施檀色注歌唇”;南唐后主李煜在《一斛珠》词中轻颂“晓妆初过,沉檀轻注些几个”,秦观的《南歌子》里写得更美:“揉蓝衫子杏黄裙,独倚阑,无语点檀唇。”

这样一想,还是觉得古时候的直男,比现在不知道高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