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马凯发现,他身边包括自己父亲在内的外国专家,对于自己长达数年的关押迫害,没有太多怨言。他至今记得父亲表示,“现在我对革命的复杂性有了更深刻的理解,我们比以前更想留在中国。”
随着中美关系的正常化,在华的外国人也被获准回国。1973年,柯马凯兄弟三人和阳和平回到了各自父母的故乡。回国后的柯马凯进入大学深造,选择了寒春早年从事的物理专业。
阳和平记得自己初到美国时的兴奋和惊喜,美国人的思维方式、高速公路、高架桥,统统让他目瞪口呆。后来,加入美国工会的他,常常被邀请讲述遥远神秘的红色中国。那时,他谈起自己在中国的经历,谈起毛泽东时代和文化大革命,充满了底气,但随着中国国内否定的声音越来越大,他也陷入迷茫。
参加过中国文革的法国专家戴妮丝,曾在自己的回忆录中写过这么一段话:我们从无恶意,一直为寻求中国人民的利益和为取得社会主义的胜利而努力,假如说我们有时在某些方面搞错的话,也是和许多无辜的人一样,因为不了解情况,过于天真。这个与那场革命相遇的特殊群体,永远怀着一份挥之不去的无奈、困惑和伤痛。
作为“高人一等”的“国际友人”、“洋二代”,父母那一代人的革命激情,和那场革命的残酷核心一样,始终与柯马凯、阳和平们的生命若即若离。他们无法判断自己距离这个国家的那段历史有多远,也无法理解中国如今对于它的否定。
最终,新世界的魅力没能抵挡阳和平与柯马凯对“故土”的探索之心,1990年代,他们先后回到了中国,回到了父母身边。但“改革开放”和今天中国社会的快速发展变迁,又让他们对这个自己出生长大的地方愈发陌生。
阳早与寒春分别于2003年和2010年去世。根据他们的要求,阳和平将他们的骨灰带回了延安,撒在了他们最初革命的地方。
2000年,大卫·柯鲁克病势于北京。在北外的校园里,有一尊他的雕塑,根据他的遗嘱,上面写着:大卫·柯鲁克,英国人,犹太人,共产党人,中国人民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