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研：可爱，有时候是一种退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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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研：可爱，有时候是一种退化 

原创 2016-06-04 寇研 大家

文 | 寇研

浪漫爱情剧《亲爱的翻译官》正在热播，由杨幂和长着一张“万年初恋”脸、“帅得合不拢腿”的黄轩主演。在已播出的十来集的剧情中，翻译学院的乔菲，正在集中火力帮她的领导程主任程家阳追他的暗恋对象于晓华。自从乔菲了解到程主任喜欢这个于晓华很多年却一直不敢表白后，好像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人生目标，那就是，帮程家阳追到于晓华。

方法有很多，当然也都是套路。比如自己掏钱买花，让程家阳去表白，如强迫程家阳在一个偏僻的地方许愿，“让宇宙听到”，宇宙会帮他解决难题，如弄到于晓华的现任劈腿的照片给程，让他抓住机会。另外就是再加上那些言语上的几乎在每一部浪漫爱情剧都能看到的打气的鼓励话，喜欢就要勇敢的表白啊，不努力怎么知道结果啊亲。

总之，乔菲在剧中的工作能力、业务水平的展现，往往都是一晃而过，每次体现都像敷衍，倒是大篇幅的着墨于上述情节。其实一开始，程家阳对乔菲强行关心自己感情生活，并不买账，甩了很多冷脸，只是乔菲实在是控制不了对别人感情的好奇和想要参与的热情。这么强烈的表现出对别人私生活的热爱，见不得有情人成不了眷属，八婆附身，三八气质满格，不输于朝阳大妈。当然这一切都是在“可爱”的名义下进行的，真要一个朝阳大妈来关心程主任的感情，估计他是会被逼疯的。

乔菲这个角色当然是按大多数人审美习惯中对“可爱”的界定来设计的：皮肤好，大眼睛，身材一流，呆萌，时常犯傻，对人热情，天性乐观……但，到底什么是可爱呢？拿乔菲来说，乔菲的业务水平咱真不知道，但她是真关心她主任，总爱帮忙，总是帮倒忙，出的主意都是好心，但都是馊主意，对了，这就是可爱。如果邻桌老人食物呛到气管，女孩立即起身，以专业的姿势实施抢救，你肯定不会觉得她可爱，可爱女孩都在问，要毛巾吗？来，喝点热水！

这就和“可爱”这种审美向度本身包含的幼态感不谋而合了，无辜的大眼睛、尖下巴、没事在文件上画几个娃娃、闯了大祸最后娇嗔“人家又不是故意的”，都是可爱。“可爱”必然没有攻击性，经常也没有原则和主张，基本可看作一种定向取悦。

另一方面，乔菲这类女主的可爱中，又生来自带媒婆能量，见不得孤魂野鬼，见一个就恨不得绑一对，对周围人的感情生活有天然的责任感与参与感。你可像我一样认为这种“可爱”实际就是三八，但不得不承认，这种扑面而来的居家气质，不过是巩固了千百年来传统对女性的看法，工作神马的都是浮云，感情才是女人的事业，是她们天生就发光发热的地盘。

但即使是在感情这个地盘上，可爱女孩其实擅长的也是一系列的搞砸。她们标榜自己什么都懂，壁咚、啪啪啪全都知道，说起来一套一套的，策略、步骤、给闺蜜的指导意见全都在冰箱门贴着，但一个可爱的女孩怎么可以这么了解男女之事呢，真是这样，怎么对得起“可爱”？所以她们的每一次行动，如强迫程家阳对宇宙许下爱的心愿，都是对“可爱”的佐证和补充，却又是对女性行动力的进一步否定，似乎任何一个肯定的行为都是对“可爱”的伤害，她们天生只适合在懵懂中被命运推送到霸道总裁面前。

近些年，锥子脸受到热烈追捧已是一个公认事实，有学者分析锥子脸流行的原因，随着人类饮食的日益精细，我们的脸变窄是大势所趋，锥子脸则是其中的佼佼者，彻底把咀嚼肌给弄没了，不发达的下颌呈现出的孩子气，自然惹人怜惜。国产爱情剧女主们傻哈哈的可说一无是处的“可爱”，恰也像锥子脸，都可算是国人温饱解决奔小康求中产后分泌出的对女性美的幻想。

奇妙的是，在我们中国特色男性视角的统摄下，无论锥子脸的孩子气，还是“可爱”的幼态感，这两类女性美实际上都呈现出某种程度的退化。成年女性刻意抹杀咀嚼肌弄出孩子气的尖下巴，是身体的退化，可爱嘛，一个翻译学院的高材生带着领导向宇宙许愿，你敢说她的智商不需要充值？借用福柯的理论，权力对身体的控制无处不在，有时候，审美也是一种权力渗透。

【作者简介】

寇研 |腾讯·大家专栏作者，自由撰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