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暖人生》2015-10-13：秋楚的愤怒

源济

源济

中国版“熔炉”，当天使伸出魔爪 

原创 2016-10-15 晓世 晓世

本世界纯属  非虚构

王杰，百色助学网创始人，从2006年起，该网站募集700多万元，资助了4500多名失学女童，王杰也被誉为“大山里的天使”。然而，后面发生的事情，却让人们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这位“天使”只关注女童。

冷暖人生《秋楚的愤怒》完整视频

“你是助学，还是助色？”

2015年8月13日晚，“大山里的天使”王杰，突然被警方带走了。而他的罪名，更是让人瞠目结舌：涉嫌强奸多名申请助学的山区女童。

 

被捕前，王杰周身布满了光环，是故乡隆林县、百色、乃至全广西的标杆人物，这个标杆轰然倒塌的过程，曲折而隐秘，像极了一部韩国黑色大片。而起到最关键作用的，却是一个小人物——千里之外的山东泰安一座煤矿的普通员工——秋楚。

 

秋楚平时是个标准宅男，看上去老实巴交，生活简简单单。然而，从2014年开始，秋楚突然变得神秘兮兮起来。他办了休假，而且似乎是24小时抱着电脑，还一下注册了好几个QQ号。在QQ上，秋楚在各种身份中来回切换。一会儿，他是大老板，一会儿，他又假扮起女大学生。而这一切的起源，都要从2012年说起。

 

2012年，秋楚和一些朋友打算资助一些失学儿童，于是他在搜索引擎中搜索了“希望工程”，并找到了排在第一位的“百色助学网”。

 

“我看到一个女孩子家里的图片，是用木头做的房子，而且四处透风。女孩说，他们家下雨的时候，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雨停了里面照常下雨……”

 

女孩的经历不禁让秋楚想起了自己的贫寒身世。而百色助学网的网站上，有创办人王杰的实地走访，贫困学生们的资料上，也有班主任的签字和村委会的盖章，这让秋楚深信不疑。一年两百元的资助费也在他的负担范围之内，因此，秋楚与王杰通过QQ进行了多次的沟通和交流。

 

陈晓楠：一开始，对王杰是什么印象？

“感觉他是很伟大、很高尚的一个人。他本身是画院毕业的一个老师，油画画得特别好，他会把自己的画卖掉，然后把这个钱给孩子去上学，很让人敬佩。”

王杰与他义卖的油画

经过半年时间的考察，秋楚和他的朋友们将善款陆续打入“百色助学网”的捐助账号，两年间共捐款16万元。2013年底，一个秋楚长期资助的女孩，却给他发来了一段QQ留言。

 

“叔叔，你们要是真的还资助我们的话，就把钱直接打到我们个人的卡上去，不要给王杰。钱到位的话，王杰会让我们到城里的宿舍里去拿，去的话，可能我这一生就给糟蹋进去了。”

 

这样的留言引起了秋楚的警觉。带着疑惑，他开始在网上查阅与王杰有关的信息。而在王杰的QQ空间里，秋楚看到了有网友留下这样的质疑：王杰，你是助学，还是助色？

王杰与被资助的女童们

“两万元可以让她们陪你一个假期”

为了了解王杰更多的信息，秋楚注册了多个聊天软件号，他每天花费五六个小时，跟王杰聊天，搜集他的人脉。在王杰的个人空间上，一名和王杰称兄道弟，互动频繁的“张老板”，进入了秋楚的视线。于是他以“女大学生秋楚”的身份，加张老板为好友。

 

“我对张老板说，我是一个面临毕业的女大学生，能不能毕业之后到你单位去上班？他说可以，来吧，来我这儿做秘书，给我提提水，陪我睡也行。一听这样的话，就和王杰是一道的人。”

 

张老板告诉秋楚，自己曾多次去隆林“助学”，吃住全部由王杰提供，还有姑娘作陪。随即，秋楚又在聊天软件上乔装成江西老板“袁航”，和王杰取得了联系。

 

秋楚化名取得王杰信任

“开门见山就问他，我说我想资助孩子，最好是有条件过来过暑假的那种。王杰就问我，谁介绍你过来的？我说就是广州的张哥。他跟我说，既然是张哥介绍的，就是同道之人，可以信赖。他还说，你需要什么样的，小学的中学的高中的，或是大学的？我都可以给你搞得到，只要钱到位。”

 

为了证明所言非虚，王杰还炫耀式地给秋楚发来了这样一段视频。

王杰性侵女童的视频截图

“气得一巴掌拍在桌上。我的偶像，突然间变为那么肮脏的一个人，接受不了。王杰还在每个视频封面上，都打着一个女孩的名字，包括是第一次还是第二次。在封面上，那些女孩很恐惧的样子，每天晚上都压着你喘不过气来，你闭上眼睛，就看到那些孩子。”

“你要说被性侵过，这一辈子就判了死刑。”

看着自己费尽心机拿到的证据，秋楚没有一点惊喜，他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我女儿今年9岁，看着视频里的女孩，感觉就像自己的女儿在受到性侵一样，那么可恨，那么心痛。人嘛，活的就是一个人性，没有人性的话，你活着干什么？所以我那时候就在发誓，让那些孩子，不要活在这个阴影之中。”

 

为了进一步拿到王杰的罪证，秋楚亲赴广西。在实地走访中，许多女童向秋楚提到了王杰克扣助学金的情况，但对于被性侵一事却三缄其口。秋楚第一次广西之行无功而返。

 

一个月后，在网络上秋楚意外地找到了一名视频中的受害者梅子。联络了一段时间之后，梅子终于向秋楚吐露了实情——梅子在12岁时，在去县城拿助学金的过程中，被王杰给性侵了。

 

梅子：“那时候是学生，也小，不敢告诉家里面，也不敢告诉任何人。回到学校，王杰就给我打电话，他说昨晚帮你拍了视频。这样子连续了几次，在他那里也拍了几段视频。就在那年我快毕业了，还有一两个星期就要考试了，那时候就发现自己怀有身孕了。”

 

随着调查的深入，王杰组织卖淫，涉嫌组织强奸幼女的犯罪事实也浮出了水面。在梅子的帮助下，秋楚陆陆续续联系到了其他受害者，她们中最大的20多岁，最小的年仅11岁。

 

陈晓楠：王杰是怎么控制这些女孩子的？

“这些女孩都是十一二岁的孩子，没有承受能力，也没有胆量反抗。而且王杰性侵的孩子都是一些单亲的，或是留守儿童，没有背景的这些人。在当地的风俗习惯，你要说被别人性侵过，你这一辈子就判了死刑。所以她们不敢和任何人说。王杰抓住这个弱点，就是不断地控制她们，重复着去拍视频。”

 

2015年，秋楚再度南下广西，希望说服被性侵过的女孩能出面举证王杰。收集到足够多的证据后，秋楚求助媒体，经多日奔走，终于有一家电视台答应派记者前去暗访。饭桌上，酒过三巡，王杰得意地向记者展示了他拍摄的性侵女童视频，对于助学的秘密，王杰也和盘托出......

王杰在餐桌上炫耀“女童资源”（媒体暗访视频截图）

2015年8月13日晚8点，节目播出。3个小时后，隆林警方将王杰控制。8月24日，王杰因涉嫌多项罪名被警方逮捕。

“你没性侵，却把孩子推到更残忍的地步”

王杰被捕后，因刑事侦查需要，百色助学网被查禁，助学金也被冻结。此时距离开学的日子只剩17天，许多女孩却因无钱缴费濒临失学。此时，秋楚收到了一位女孩发来的信息。

秋楚与该女孩的对话截屏

陈晓楠：所以当王杰被逮捕后，她反而从另一个角度来指责你？

“是因为助学金的事。我答应女孩过几天就到，然后我和政府去协商。但没结果，一直在拖。所以突然有天她就发信息说，其实你也不是什么好人。那一刻看到信息的时候，挺打击人的，反正是五味杂陈吧。也有朋友对我说，王杰性侵孩子，但给孩子带来了帮助，我没性侵孩子，却把孩子推向了一个更残忍的地步。”

 

更令秋楚难以接受的是，随着时间流逝，事件在网络上持续发酵，一些人将矛头指向了被性侵的女童，对于这些女孩“不够自爱”的指责不绝于耳。

 

“那些孩子们也都大了，每天会关注王杰的最新进展，好多网友的留言反而会让她们默默流泪。当初她们年龄小的时候，确实是因为助学金而被性侵了，也得到了助学金。但她们心灵的那种变化，是我们常人所理解不了的。可能就因为几百块钱、几千块钱，把自己一生给搭进去了。”

 

秋楚永远记得一个女孩曾对他说过的话：“叔叔，王杰对我来说就是一个噩梦，6年了，我没有睡过一个好觉，而且从来也不敢谈男朋友，也不敢对家人说起，他就像一个幽灵一样，每天游荡在我的生活之中。”

 

后   记

2016年10月13日，广西壮族自治区百色市隆林各族自治县人民法院公开宣判王杰强奸、诈骗一案，以强奸罪判处其有期徒刑十五年，以诈骗罪判处其有期徒刑一年零六个月，数罪并罚决定执行有期徒刑十六年。

 

法庭上，被告人王杰当庭表示不服，他认为“量刑过重”。而判决结果出来后，两名出庭指认的被害女生，没有表达对一审判决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