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师】Yann Mingard：危机下的遗产储存

源济

Yann Mingard：危机下的遗产储存

　　【编者按】《Deposit》（储存）是一个关于对某种具体遗产的储存的摄影项目。在西方国家，例如瑞士，自古就有通过银行或其他安保服务储存私人财物的传统，而从不久前开始，这种传统习俗有了在其他领域发展的趋势。我们社会正在发生着的变革让我们从生态、安全、数据、文化等方面重新思考人类各项遗产的重要性。瑞士摄影师 Yann Mingard（扬·明葛）从 2010 年到 2012 年探访了 12 个能让后人追溯人类对自身、动物、植物、文化、技术的保护过程的象征性场所，着重记录各类建筑、景观，以及用于保存的工具与产品。整组项目最后分为“植物”、“动物”、“人类”、“数据”四个章节在展览中呈现。


　　Yann Mingard 在 1989 到 1992 年间曾经是一个园艺师，就学并毕业于视觉艺术专业学校和瑞士沃韦摄影学校，曾多次在各大美术馆和画廊举办展览，也曾开设工作坊和举行研讨会。2014 年他在瑞士温特图尔摄影博物馆举办了个人展。

　　Q：说说这个项目是如何开始的吧。

　　Yann Mingard：我之前一个项目拍的是欧盟边界，从 2001 年到 2009 年，欧盟各国在边界上的限制令我惊讶，我和我的伙伴们为此专门做了本书。09 年的时候，我决定开始一组新的项目，我从报纸杂志上看到我们正越来越深入地研究基因遗产，于是我就开始收集很多信息，调查这事。

　　整组项目的第一张照片是一张风景（图 2），那也是整组项目里唯一一张风景，拍的是挪威北部的一个小岛，那里终日黑暗，10 月到来年 3 月没有太阳。岛上寸草不生，没有植物、没有水果、没有蔬菜，但居然有一个储存世界上所有农作物种子的地方。这让我很惊讶。从那时起，我决定开始建立一个详尽的关于植物的章节，我去了 6 个储存地拍摄。然后又拍了动物章节、人类、数据章节，去了些不同的地方。建立了这四个部分后，我要去完善文字说明，收集信息，申请批准。申请批准是最难的，因为这些地方的存在都是秘密，没有人想去谈及。

　　Q：你从哪里获得这些信息？网上调查么？

　　Yann Mingard：从网上，与科学家取得联系，聊天，我就像警察调查那样。一旦我拿到批准，我就得立马投入去拍。我一直想在图片与文字间建立一种对照，这就像是一张普通照片与文本间的关系：当你看了图片，读了文字，有时并不起作用，你会说它们放在一块儿是怎样的？所以这两者间的对照是最重要的。在这之后，我在搭建说明文字上做了大量工作，文本有时很庞大，有时很少。我把说明分为两个部分，第一部分是通用说明：比如我拍的是什么，地点在哪里，拍摄时间是几号等等；另一部分是相关内容：包括我做的采访，以及从报纸杂志或是书籍上获得的信息。我认为把四个章节结合起来才能使这个项目生效。这会帮你开始理解“储存”——这件欧洲现正急切想做的事，因为我们感到了恐惧。

　　Q：为何会感到恐惧？这恐惧来源于哪里？

　　Yann Mingard：因为我们觉得欧洲正在经历一系列经济上、政治上的危机。亚洲、美洲正在崛起，中国啊、印度啊、巴西啊。权力天平正在倾斜，经济重心正在发生转变。我们是旧有的掌控者，但现在我们正在失去这种权力，失去权力我们就会害怕失去这些遗产。绝大多数这些植物都来自非洲和拉丁美洲，但我们把它们偷运回欧洲，然后出于农业上的、经济上的或是政治原因，我们用它们做生意。可由于现在世界上正发生的变化，我们感到了危机，怕失去控制。

　　Q：但欧洲在做的这件事，某种程度上也是为全人类做的吧。

　　Yann Mingard：是的。但在这背后，举个例子，比如农作物种子银行是政府资助的，不过每年 25％ 的运营资金是由私人集团赞助的。因为欧洲许多国家政府正在陷于危机，私人财团会过来问你：你们需要我们帮助吗，我们会帮你出资。这样就出现问题了：未来谁将拥有这些遗产，私人还是政府？

　　Q：你拍的很多照片色调都非常暗，这是为什么？

　　Yann Mingard：拍得暗是两个原因：一是我想要拍摄它们平时的样子，因为这些银行建在地下，平时没人在里面工作在里面住，这里只是储存空间，成天关着灯，人们把东西放进盒子，关上安全门，就走了，我只是拍下它们原本的模样。第二，因为未来对我们来说一片黑暗，人们总觉得我们现在正在失去控制力，这层黑暗我也想把它拍进照片里。

　　Q：你对这个项目的态度是怎样的？

　　Yann Mingard：一开始我就和每个人说，这不是一件带着积极或是消极态度的作品，我只是为了提出问题，我想问每个人，未来会怎样？现在是怎样的？这个意义上的生命又是什么？我拍下照片，发给他们，他们允许我用，我们签协议，之后我们建立说明，建立整个故事。我提出一些问题：关于欧洲历史的问题，欧洲未来的问题，公众与私人的问题，储存在研究所的和保存在农民那里的种子有什么区别？这里面本身有很多关于科学、经济、政治的问题，而我只是一个决定用四年时间收集这些信息的摄影师。

　　Q：你的作品在其他展览中也是以这个形式出现的么？大的照片配小的文字说明？

　　Yann Mingard：现在我在德国 FOLKWANG MUSEUM 里有展览，场地有八百平，特别大，我把场地分为了几个房间，有背景音乐。我的照片都一样，只是输出尺寸不一样，装不一样的框。我让摄影节自由地去做，因为我在瑞士，通过 skype、email 联系也挺麻烦的。不过这里的文字说明只有第一部分，第二部分主要在我的书里。

　　Q：在书里，你的文字部分更多，但在摄影节上图片占得比重比较大。

　　Yann Mingard：对我来说，开始我只是想做本书，在连州的展览是我做的一个实验。现在我这个项目在欧洲一个很大的博物馆里展出，之后会在小一点的地方做，可能只有录像放映。但这尝试很棒，如果你一直做一样的东西，那很无聊。

　　Q：这个项目现在完成了吗？

　　Yann Mingard：完成了，我可不想把我一辈子都绑在上面，我已经花了四年了，你看它现在已经有近三百页了。

采访|吴栋 来源|Photo fans 栏目编辑|迦沐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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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posit》（储存）是一个关于对某种具体遗产的储存的摄影项目。瑞士摄影师 Yann Mingard（扬·明葛）从 2010 年到 2012 年探访了 12 个能让后人追溯人类对自身、动物、植物、文化、技术的保护过程的象征性场所，着重记录各类建筑、景观，以及用于保存的工具与产品。





《储存》项目的第一张照片是一张风景（上图），这也是整组项目里唯一一张风景，拍的是挪威北部的一个小岛，那里终日黑暗，10 月到来年 3 月没有太阳。岛上寸草不生，没有植物、没有水果、没有蔬菜，但居然有一个储存世界上所有农作物种子的地方。





Yann Mingard 之前一个项目拍的是欧盟边界，从 2001 年到 2009 年，欧盟各国在边界上的限制令他惊讶。09 年的时候，他决定开始一组新的项目，他从报纸杂志上看到人们正越来越深入地研究基因遗产，于是就开始收集很多信息，调查这事。图片出自《储存》植物系列。





在西方国家，例如瑞士，自古就有通过银行或其他安保服务储存私人财物的传统，而从不久前开始，这种传统习俗有了在其他领域发展的趋势。我们社会正在发生着的变革让我们从生态、安全、数据、文化等方面重新思考人类各项遗产的重要性。图片出自《储存》植物系列。





从那时起，Yann Mingard 决定开始建立一个详尽的关于植物的章节，他去了 6 个储存地拍摄。然后又拍了“动物”、“人类”、“数据”章节，去了些不同的地方。图片出自《储存》植物系列。





建立了这四个部分后，Yann Mingard 要去完善文字说明，收集信息，申请批准。申请批准是最难的，因为这些地方的存在都是秘密，没有人想去谈及。图片出自《储存》植物系列。





就像警察调查那样，Yann Mingard 从网上与科学家取得联系，聊天。一旦他拿到批准，就得立马投入去拍。图片出自《储存》植物系列。





图为热带农作物改良实验室的低温贮藏槽，比利时天主教鲁汶大学，比利时，2010年。这里是全世界最大的芭蕉属植物基因库，超过 1100 多种被登记在库。图片出自《储存》植物系列。





Yann Mingard 一直想在图片与文字间建立一种对照，这就像是一张普通照片与文本间的关系：当你看了图片，读了文字，有时并不起作用，你会说它们放在一块儿是怎样的？所以这两者间的对照是最重要的。图片出自《储存》植物系列。





图为克雷威亚公牛精子银行，圣·奥班·迪·科尔米耶，法国，2011年。2012年3月7日，克雷威亚公牛精子银行的明星种牛约茨科·柏斯内逝世了。这头选育研究的产物为世界留下了超过三十五万只优质奶牛，在国际上为克雷威亚公牛精子银行赢得了广泛的声誉。图片出自《储存》动物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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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之后，Yann Mingard 在搭建说明文字上做了大量工作，文本有时很庞大，有时很少。图为瑞士国家养马场，阿旺什，瑞士，2011年。图片出自《储存》动物系列。





他把说明分为两个部分，第一部分是通用说明：比如他拍的是什么，地点在哪里，拍摄时间是几号等等；另一部分是相关内容：包括他做的采访，以及从报纸杂志或是书籍上获得的信息。图为收集的公牛精子，用以销往全世界，出自《储存》动物系列。





Yann Mingard 认为把“植物”、“动物”、“人类”、“数据”四个章节结合起来才能使这个项目生效。这会帮你开始理解“储存”——这件欧洲现正急切想做的事，因为他们感到了恐惧。图片出自《储存》动物系列。





这种恐惧来自于欧洲正在经历地一系列经济上、政治上的危机。亚洲、美洲正在崛起，中国啊、印度啊、巴西啊，权力天平正在倾斜，经济重心正在发生转变。图为马来熊活检样本，图片出自《储存》动物系列。





他们是旧有的掌控者，但现在他们正在失去这种权力，失去权力他们就会害怕失去这些遗产。所以出现了很多新的银行，某种程度上用以控制这种变化。图为一只马来熊经过活检提供样本，瑞士巴塞尔动物园，2013年。图片出自《储存》动物系列。





图为种马用精液采集装置，法国马匹与骑术研究所（国家马场），2011年。兰迪维索的临时技术中心出售包括布里多尼马在内的各种种马精液，法国国家马场自1980年起开始普及马匹的人工授精，单次采集到的种马精液能为15到65匹母马配种。图片出自《储存》动物系列。





很多基因银行是由政府资助的，不过每年 一部分运营资金是由私人集团赞助。因为欧洲许多国家政府正在陷于危机，私人财团会过来问你：你们需要我们帮助吗，我们会帮你出资。这样就出现问题了：未来谁将拥有这些遗产，私人还是政府？图片出自《储存》动物系列。





Yann Mingard 的很多照片色调都非常暗，一是他想要拍摄它们平时的样子，因为这些银行建在地下，平时没人在里面工作，这里只是储存空间，成天关着灯，人们把东西放进盒子，关上安全门，就走了，他只是拍下它们原本的模样。图片出自《储存》人类系列。





第二，因为未来对人们来说一片黑暗，人们总觉得我们现在正在失去控制力，这层黑暗他也想把它拍进照片里。图片出自《储存》人类系列。





这不是一件带着积极或是消极态度的作品，Yann Mingard 只是为了提出问题，他想问每个人，未来会怎样？现在是怎样的？这个意义上的生命又是什么？图片出自《储存》人类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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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nn Mingard 拍下照片，发给这些基因银行的负责人，他们允许 Yann 用，然后再签协议，之后建立说明，搭建整个故事。图片出自《储存》人类系列。





Yann Mingard 提出了一系列问题：关于欧洲历史的问题，欧洲未来的问题，公众与私人的问题，储存在研究所的和保存在农民那里的种子有什么区别？图为一个玻璃钢防腐装置，图片出自《储存》人类系列。





这里面本身有很多关于科学、经济、政治的问题，而 Yann 觉得自己只是一个决定用四年时间收集这些信息的摄影师。图片出自《储存》人类系列。





“我们处于过去和未来之间的一个灰色地带。”他说。图片出自《储存》人类系列。





图为人类基因研究基地的工作间，图片出自《储存》人类系列。





图为数据中心入口，十号山峰，人称 “瑞士诺克斯地堡”。这个由瑞士军队于1946年建成的军事碉堡，在1993年被改造成数据中心。它与相隔十公里外、且仍是军方财产的 “瑞士诺克斯地堡二号”之间以玻璃纤维光缆相互传送数据。图片出自《储存》数据系列。





图为瑞士诺克斯地堡内部，图片出自《储存》数据系列。





这些数据中心有的拍摄于瑞士，有的则来源于瑞典和英国。图为瑞典斯德哥尔摩数据中心的一台服务器，2011年。图片出自《储存》数据系列。





图为普朗莱乌特数据中心，瑞士日内瓦，2012年。这个房间可以管理、备份及恢复客户丢失的关键数据。图片出自《储存》数据系列。





图为瑞典斯德哥尔摩数据中心的服务器，2011年。图片出自《储存》数据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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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为瑞士日内瓦普朗莱乌特数据中心的服务器。Yann Mingard 拍摄的这些数据中心，目的不在于拦截和分析数据，它们仅仅是为了保护内容不受病毒入侵及损失，最重要的是——从中窥探及记录人类的足迹。图片出自《储存》数据系列。





“信息和代码是未来的货币。它连接着过去，并牵动着未来“Mingard说。图为瑞士诺克斯地堡数据中心的安保人员，不同的制服代表不同的访问权限，萨能·格施塔德，瑞士，2010年，图片出自《储存》数据系列。





对 Yann Mingard 来说，开始这个项目他只是想做本书，在连州摄影节的展览是他做的一个实验，现在这个项目在欧洲一个很大的博物馆里展出，之后会在小一点的地方做，可能只有录像放映。“这尝试很棒，如果你一直做一样的东西，那很无聊。”图片出自《储存》数据系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