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伦周刊》：底特律将再次崛起

源济

图为最新期《巴伦周刊》封面图

　　导读：长期衰落的底特律最终于去年7月宣布破产。《巴伦周刊》最新封面文章称，在善于力挽狂澜的新任市长领导下，底特律有望从工业荒原中重生。

　　四年前，吉尔伯特(Dan Gilbert)把生意红火的在线抵押贷款公司Quicken Loans从密歇根州Livonia郊区搬到底特律市中心的Compuware Building新大厦，几年来这位52岁的亿万富翁在市中心和格里克镇(Greektown)附近投资15亿美元买下或修缮了40多幢大楼。这些大楼处于半空置的状态十多年，如今容纳了吉尔伯特公司的1.2万名员工和越来越多的零售店、时尚餐厅和科技产品展销点，其中一些由他的控股公司Rock Ventures孵化。

　　在接受本刊话题广泛的采访中，吉尔伯特承认自己的努力不只是为了他人或热爱底特律。“我希望行善之人万事如意，”他说，“底特律有吸引年轻企业家的硬件(基础设施、高楼大厦和区位优势)，只要我们有软件(积极工作的热情和氛围)，它就能够繁荣起来。”

　　最近在竞拍底特律两处房产时吉尔伯特被一位中国开发商击败，这是一个乐观的迹象。“一开始我很恼火，”吉尔伯特说，“但后来转念一想，我开始在办公室周围和大家庆贺”。显然底特律市中心的房地产市场已经形成，其他人也开始认同他的观点。

　　去年Quicken Loans发放800亿美元抵押贷款，它是50年来日趋衰落的底特律的一个亮点。虽然要说这个昔日汽车之都已触底为时尚早，但仍然有乐观的理由。比如去年十月股神巴菲特在新闻发布会上宣布出资2000万美元支持高盛(165.49, -1.46, -0.87%)的底特律小企业援助计划，认为当地的资源将造就一个伟大的城市。

　　不过在底特律开始实现任何好转之前，它必须就自己悲惨的财务状况达成解决协议——协议将对持有该市不堪重负的180亿债务的众多债权人造成巨大痛苦。一些一般责任债券持有人或将遭受闻所未闻的本金80%减记，而底特律2.2万退休者和目前的8500名企业员工将目睹养老金和医保范围被削减。

　　作为充满传奇色彩的曾经的全球汽车业中心，底特律的长期衰落更让人唏嘘不已。占地40多英亩、废弃的帕卡德汽车厂(Packard Motor Car Plant)仿佛是这个一度辉煌但如今烟消云散的汽车文明的无言见证人。据估计该市共有8万栋建筑废弃。根据十年一度的人口普查数据，随着工厂搬迁和自动化导致这个典型的单一行业城市汽车业岗位大部分消失，底特律人口从1950年的近190万降至2010年的70多万。

　　由于白人纷纷移居，如今底特律人口83%是黑人，六十年来白人数量降幅达到令人惊愕的96%。黑人社区的经济逆向选择导致大约40%的底特律人生活在贫困线下。这些年黑人中产阶级也大批离开底特律，留下一个遭受各种痛苦的下层阶级。比如去年底特律和纽约市的自杀人数均约为330人，但须知前者的人口不及后者的1/10。

　　不过在残破的底特律仍然有着无可置疑的好转迹象。一年前密歇根州政府空降众达律师事务所合伙人奥尔(Kevyn Orr)担任底特律紧急管理人(Emergency Manager)。奥尔已经推出了一项财政稳定方案，如果今夏能被美国破产法庭批准，底特律的财政健康将显著恢复。厉行节约将为今后十年底特律留下约15亿美元，用于棚户区搬迁、改善市政服务、修缮公园和电网。

　　底特律式解决方案或将为芝加哥等不堪养老金和医保负担的城市提供另外的讨价还价手段。穆迪最近把芝加哥的信用评级调降至Baa1，只比垃圾级高三个等级。

　　底特律的城市治理长期不力，假公济私和裙带关系盛行，不过在新任市长达根(Mike Duggan)的率领下似乎也在好转。达根是直率的爱尔兰裔美国人，在公私领域都有着令人羡慕的治理整顿艺术。他要求市政雇员加强工作绩效已经引起轰动，甚至自己在1月份的暴风雪中搭乘撒盐车指导工作。他对底特律人的承诺是“给我六个月让形势改观”。

　　达根与2002-2008年担任底特律市长、后因涉嫌作伪证被迫辞职的基尔帕特里克(Kwame Kilpatrick)大不一样。基尔帕特里克有魅力但贪财，因涉多起腐败案正在俄克拉荷马的联邦监狱服28年的刑期。

　　奥尔的底特律重振方案是多方面的。警察将配备新警车、最新款Tasers防暴枪、随身相机和背心。资金长期不足的消防局和医疗急救部门(Emergency Medical Services)将得到新装备和救护车，以及使用全部消防站的权力。街道照明到2016年全部恢复，使用现代化的LED灯——因电线损毁或小偷盗窃电线目前大约40%的电灯不亮。每况愈下的公园、娱乐设施和破旧的城市公交也亟需引起注意。垃圾清理外包将节省一大笔。

　　方案没有提及学校。底特律学校由单独的政府单位管理，近年来该地区成绩太差而被纳入州监管。虽然教学成绩没有多大提高，但至少加强监管消除了很多发空饷和设备盗窃现象。

　　方案对180亿美元的一般责任债务和其它负债的处理各不相同， 54亿美元的水和污水处理债将以居民水费作抵押，旧债换新债能获得100%的本金偿还。4.79亿美元的一般责任债务以年度州补助作保也将全额偿还。州政府不介入的5.3亿美元G-O债权人就不会这么幸运了，虽然其中大部分债务都投了保，但还有6800万美元没有投保，这些债权人只能得到20%的赔偿。

　　方案对15.4亿美元的养老金债甚至更严厉，这是2005年和2006年为了加强公共雇员养老金而发行的债券。底特律已经起诉要求判决债券无效，理由是这些借款不合法。即使底特律输了官司，债权人很可能只能得到不到10%的本金。

　　市政债券市场自然大为不满奥尔粗暴对待投资者。咨询公司Municipal Market Advisors分析师Lisa Washburn表示：“由于得到收入的优先承诺，底特律G-O债券持有人计算会得到80-85%的本金。很多投资者购买这种债券是因为他们认为密歇根州不会让这个州内最大的城市破产，但结果却不是这样。”

　　去年12月联邦破产法庭法官罗德斯(Steven Rhodes)判决底特律养老金方案不受特别保护，认为它只不过是另一个无担保债权人，市政债投资者曾为之一振。然而奥尔的方案只削减警察和消防员退休金4%，普通市政雇员退休金削减26%。

　　要不是各基金会、州政府和底特律美术馆(Detroit Institute of Arts，DIA)认捐8.15亿美元以阻止债权人出售大量美术馆名作促进破产重整，养老金削减将更加惨不忍睹。尽管根据新协议美术馆将获得独立地位，不幸的是现在DIA的所有权仍属底特律市。

　　不过对债权人及其保险公司的所有姿态和诉讼威胁，罗德斯仍然可能会赞成与目前奥尔方案接近的解决方案并强制债权人接受。考虑到工资让步和奥尔方案下医保的大幅削减，该市员工和退休人员确实应得到一定优待。

　　比如退休人员将被纳入联邦医疗保险Medicare(警察和消防员进入《平价医疗法》交易市场)，每月从市政府获得的医保补贴有限。在职员工也将根据一个根本谈不上大方的公式“积累”日后的退休金。

　　债权人委员会的债券承保人和其它华尔街投行家似乎对底特律的雇员和其它任何别的人鲜有同情。去年6月，债权人委员会的大约30位成员商定与奥尔一起坐车参观底特律的主要街道，直到他们被要求签订参观期间遭受人身伤害市政府概不负责的声明才作罢。

　　新市长达根有着引领东山再起的杰出履历。上世纪90年代他扭转了底特律郊区公交业务，改善了公交服务并使其扭亏为盈。后来他又在韦恩县(辖底特律市)担任各种行政要职，最后在2001年被推选为该县首席检察官，为没收不符合建筑法规的建筑开辟快车道而获得众多赞誉。

　　不过他最具标志性的成就是2004-12年执掌非营利性的市医院行业组织底特律医疗中心(Detroit Medical Center)，在改善其服务的同时还让它盈利。几个医院的急诊等待时间从无休无止降至半小时。这些医院在2010年卖给当时的上市公司Vanguard Health Systems。

　　《底特律自由报》财经记者盖勒格(John Gallagher)这样评价达根：“他是巴顿将军式的人物，但更具温情，既要求做出成绩又倾听人民意见。”

　　达根履职的前三个月没有让大家失望。他到市政厅上班的路上发现Woodward大街沿路很多乘客在严寒中瑟缩着，今年1月任命一位新官员负责底特律的公交系统。他还把房产税的估值标准下调20%，认为很多家庭房产税负担太重导致房产废弃和市政府收入减少。

　　由于当日一处水管干道破裂和30所学校停电放假，达根取消了本刊的采访预约。“在做出可报道的重要成绩之前他不希望接受国家媒体采访，”达根的公关助手解释道。

　　达根、奥尔和吉尔伯特曾亲密共事，吉尔伯特与底特律的关系可上溯两代人——父亲和祖父分别在该市办了一家夜总会和洗车场。底特律的振兴努力实际上融入了政治因素，吉尔伯特是“底特律除弊工作组”(Detroit Blight Removal Task Force)联合主席，为近期全市28万栋建筑的实地调查提供了很多资金，根据纳税记录、水电缴费等辅助方式确定房屋所有权和房屋状况。

　　吉尔伯特表示：“这绝对是解决解决犯罪、就业或教育问题以扭转底特律命运的至关重要的首步措施。废弃房屋是纵火犯、毒品买卖和其它犯罪分子的乐园，还造成相邻地区道德败坏。”

　　吉尔伯特和卡车巨头彭斯克(Roger Penske)等私人捐助1.4亿美元修建Woodward大街往北的三英里轻轨线路。这条轻轨将连接下城区(downtown)和中城区(midtown)。中城区随着艺术和餐馆勃兴日渐高档化，同时还是韦恩州立大学、几家大医院、DIA、底特律历史博物馆(Detroit Historical Museum)和中央公共图书馆(Central Public Library)的所在。

　　当然有人对中城区的前途表示怀疑。在底特律长大的宾夕法尼亚大学美国城镇史学家萨格鲁(Tom Sugrue)尖锐地指出：“我怀疑中城区和下城区来一两万潮人、艺术家、工程师和年轻专业人士就能向下惠及黑人，他们十分贫穷，占底特律人口的83%。没有哪个‘铁锈地带’城市的下层黑人规模有底特律这么大，历史上没有哪个时代的种族冲突像它那么普遍。”

　　底特律政府换帅和获得的财政援助至少使他摆脱了致命的恶性循环，即城市服务恶化导致人口下降，而人口下降又进一步恶化城市服务。下城区和中城区也许只有底特律总面积的1/10，但周围提供了该市一半以上的就业。而且不可否认的是，高工资“雅皮士”们的工作将创造从安保到理财和税务规划等众多服务业。密歇根州长斯奈德最近提议向同意在底特律工作生活的高技术移民发放5万张EB-2签证。

　　没有人认为底特律会恢复到以前的规模乃至光荣地位。不过在财政自立的基础上一个70万人口的城市仍将是密歇根州的最大城市和该州东南地区的门户，仍是全球汽车业研发、设计和创新领袖。


　　由于无法负担整个城市139平方英里的市政服务，显然底特律的足迹必须收缩。人们提出了打造新底特律的各种方案，其中包括去年发布的《底特律未来城》学术研究报告。

　　《底特律未来城》设想新的底特律由密度更大、更具多样性的新社区环绕一个有活力的中心区建成，在城市蔓延发展的空隙地带重新造林、建林荫道和布满池塘溪流的“蓝色道路”以美化城市。

　　这是纸上画饼吗？的确。不过在如今的底特律，这种发展变化正在自发进行。底特律可用土地众多，目前已有大约1000个社区公园。

　　让底特律旧貌换新颜的确需要多年时间，但这座城市着印第安纳州加里市(Gary)、纽约州纽瓦克市之类处境相似城市所不具备的因素。它是一座有历史文化内涵的城市。

　　谁说底特律不能成为英国的曼彻斯特或德国的莱比锡呢？通过政府支持和个人努力，这两座外国城市从一片工业荒原中勃发生机。这样的奇迹并非不可能。(柠楠/编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