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成为世界级艺术品收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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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巴西收藏家佩德罗·巴尔博扎(Pedro Barbosa)在瑞士举办的巴塞尔艺术展(Art Basel)上看中了一件由上百个橡胶轮胎制成的翻滚螺旋。第二天，巴尔博扎对他的一位同为收藏家的朋友路易斯·奥古斯托·特谢拉·德·弗莱塔斯(Luiz Augusto Teixeira de Freitas)说，他有意把这些轮胎——英国艺术家迈克·纳尔逊(Mike Nelson)价值15万美元的作品——买下来。

Jonathas de Andrade/Galeria Vermelho

图片：世界级收藏家巴尔博扎的藏品

让巴尔博扎意外的是，奥古斯托对他说，这件艺术品并不适合放在巴尔博扎位于 保罗的家里。“这没关系，”巴尔博扎说。“我肯定可以把它暂借给美国某个博物馆。”（眼下，他正把这件艺术品存放在意大利的一位艺术品经销商那里）。

要跻身全球顶级艺术品收藏家之列，需要一大笔财富，此外还得有那么点自负。巴尔博扎下定决心要加入这个行列，今年48岁的他过去曾经做过债券交易员。和他这一代的许多收藏者一样，巴尔博扎也是10多年前偶然心血来潮开始购买艺术品的，不过这之后他的这一爱好一直保持下来，而且他对艺术品收藏越来越认真。巴尔博扎收藏了一些像保罗·纳萨雷特(Paulo Nazareth)这样较年轻且不易发现的巴西艺术家的作品，也收藏过诸如奥拉维尔·埃利亚松(Olafur Eliasson)等全球知名的超级明星的作品，通过这些收藏，他为自己在国际艺术圈内赢得了声誉，被视为雄心勃勃的风尚引领者。巴尔博扎聘请了一位私人藏品管理员雅各布·克里韦利·维斯孔蒂(Jacopo Crivelli Visconti)来打理他那些收藏品，还允许外来的藏品管理者在他位于 保罗著名的贾丁斯(Jardins)社区内的那幢宽敞住宅里组织藏品展。他在住处附近还留有一间公寓，供像阿马利娅·皮卡(Amalia Pica)这样受人们喜爱的艺术家们小住以创作并展示他们的作品。朋友们说他总是在路上，不惜长途跋涉去各种两年一次的大展和各种展会，足迹遍布伦敦、伊斯坦布尔和阿联酋等地。据他自己称，他收藏的500来件藏品价值总计是他全部 身家的大约一半。

巴尔博扎是如今一个新兴的收藏者阶层的一部分，他们这些人从世界各个角落涌现出来，在符合他们欣赏品味的艺术品上大笔花钱，用他们自己的意愿——而非只是来自纽约或伦敦的标准——改变着艺术品市场。从北京到波哥大，新的艺术中心不断繁荣发展，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于，这些成功的收藏者们在经济环境好与不好时，都在持续不断地购买收藏艺术品。许多人花巨资收藏现代艺术品，这是艺术藏品中最具投机价值的一类，从而改变了艺术品市场的运作方式。

在几代人之前，要想成为像亨利·泰特(Henry Tate)或是佩姬·古根海姆 (Peggy Guggenheim)那样跻身艺术世界精英之列的收藏家，则需要有贵族的血统，或是超级暴发户那样的财富。而如今要收集一些有朝一日将成为经典的当代艺术品，则没有规则可循。新兴的收藏者们称，他们从自己能找到的地方随处寻找线索。一些人，比如法国的投资银行家爱德华·卡米尼亚克(Edouard Carmignac)通过设立艺术奖项来寻找艺术新品——事后，他们会将这些新品留在自己的艺术品展柜里。还有一些人，如罗马的企业家皮耶尔保罗·巴尔赞(Pierpaulo Barzan)，则发起基金会来主办博物馆式的巡展，所展出的艺术家作品他们有时候也会购买。还有更多的人，像哥斯达黎加的房地产开发商贾克·罗森施托克(Judko Rosenstock)，会将有前途艺术家的作品赠送给诸如泰特美术馆这样的大型博物馆，这样做能够提升他自己所收藏的这些艺术家作品的声望。

Adriano Costa/Mendes Wood DM, Sao Paulo

巴尔博扎的藏品包括阿德里亚诺·科斯塔的作品《Fine Tapestry》。

巴尔博扎走过的收藏之路颇具代表性。早期，他说他只收藏巴西艺术家的作品，但去年他决定“走向全球”，而自那之后他一直有些“发疯”——为收集德国的沃尔夫冈·提尔曼斯(Wolfgang Tillmans)和黎巴嫩的瑞恩·塔贝特(Rayyane Tabet)等艺术家的作品，他不惜跑遍各种国际展会。他说，这些新收藏的艺术品让他手中藏品的种类更多元化了，不过它们也使得他手中的巴西艺术家作品被置于了一个更宽广的艺术环境之中。出于同样的目的，他最近也向伦敦的泰特当代美术馆捐赠了两位年轻的巴西艺术家——乔安萨斯·德·安德拉德(Jonathas de Andrade)和Andre Komatsu——的一些作品。

在他收藏的野心日渐扩大的同时，他的国家恰好也正日渐兴起成为全球的艺术中心，这一巧合对他有所帮助。就在几年前，巴西的艺术品市场发展稳定，但相对有些与外界隔绝，南美的收藏者主导着这一市场，这些南美收藏者不惜花费多达5万美元来购买利贾·克拉克(Lygia Clark)那件可折叠的铝制雕塑，或是用1.5万美元购买比阿特丽斯·米尔海兹斯(Beatriz Milhazes)的花卉抽象作品。而随着巴西经济的发展，当地的收藏者们发现自己不得不与那些来自全球各地的买家竞争，以购买他们所心仪的本国艺术家作品了——其结果是艺术品的价格被大幅抬高。

即便是在今天，巴西遭遇通胀上升且经济增速出现减慢迹象的情况下，收藏者的追捧仍然让巴西的现代和当代艺术品不断被竞拍出历史高价。5月份，纽约菲利普斯拍卖行(Phillips)将利贾·克拉克1959年创作的黑白抽象作品《Against Relief (Object No. 7)》拍出了220万美元的天价，这是迄今巴西艺术作品的最高售价。

这一拍卖纪录与中国收藏者近来为中国自己的大师作品所拍出的高价相比，也还差得很远，因此市场观察者认为，巴西艺术品在价格方面仍有相当大的增长空间。

人们对于巴西当代艺术的所有这些关注，使少数几位巴西当代艺术收藏者越来越引人注目，这几位艺术收藏者如巴尔博扎将他们自己定位为当地艺术家的抬轿人。“各家画廊都会关注佩德罗买的每一件作品，”弗莱塔斯说。弗莱塔斯当时和巴尔博扎一起在巴塞尔看到了那件轮胎作品。

巴尔博扎最近的一个举动就很能说明问题。9月份，他邀请一位来自伦敦非营利机构Chisenhale Gallery的画廊负责人波莉·斯特普尔(Polly Staple)访问巴西。巴尔博扎负责支付她此行的开支，一天上午，他从斯特普尔入住的酒店接上她，带她去参观几家非营利的艺术空间和画廊。为了这次参观，他专门借来了他妻子帕特里夏·莫赖斯(Patricia Moraes)的黑色运动型多功能车：“欢迎乘坐这辆防弹装甲车，”将斯特普尔迎上车时，巴尔博扎笑着说。

第一站是Pivo，这是一家去年开业的非营利性艺术新秀培育机构，位于 保罗市中心由建筑师奥斯卡·尼迈耶(Oscar Niemayer)设计的波浪形的科潘大厦(Copan)内，这家机构现在所在地原先是一处牙医诊所。第二站，他们去了“红色画廊”（Galeria Vermelho）——vermelho在葡萄牙语里是“红色”的意思——那里正在展出一组艺术家探索犯罪问题的作品，参加展出的艺术家包括西尔多·梅雷莱斯(Cildo Meireles)。这家画廊一周前曾经失窃，不过小偷只是偷走了一只CD播放机，因此Vermelho没有起诉这个小偷。艺术品经销商Akio Aoki说：“那家伙没想过要偷艺术品。”

巴尔博扎还陪着斯特普尔去见了一位新的艺术品经销商杰奎琳·马丁斯(Jaqueline Martins)，据巴尔博扎介绍，马丁斯专卖那些被市场“忽视”了的上世纪70年代 保罗艺术家的作品。马丁斯手中签约的艺术家包括占尼尔松·索尔斯(Genilson Soares)，索尔斯是一位70来岁的概念艺术家，曾经一度因他那些经常运用彩光和视线错觉而制作的大型几何装置而受人称道。在巴尔博扎带斯特普尔参观几周后，马丁斯展示了索尔斯在1973年伦敦弗里兹艺术展(Frieze Art Fair)上展出的超大的三角形作品之一，尽管这个作品实际上并不打算出售。“我是一个月前把它买下来的，”巴尔博扎说。（他花了大约2万美元。）

在 保罗，巴尔博扎因经常去巴西的艺术院校发掘新人、还经常从那些很有前途的学生手中买他们的作品而著名。据经销商们称，这种发掘收藏艺术品的方式在纽约很常见，但在 保罗还相对鲜有人为。当地的画廊Mendes Wood DM近来同他新发掘的一位艺术家——雕塑家迈克尔·迪安(Michael Dean)签了约。当巴尔博扎准备好一处艺术家寓所后，他邀请入住的第一批艺术家中就包括他早期发掘出来的一位艺术家皮卡，后者刚刚在芝加哥的现代美术馆(Museum of Contemporary Art)举办了她的首次美国个展。下一批入住者包括纽约艺术家肯·奥克什(Ken Okiishi)和尼克·莫斯(Nick Mauss)。

不过，巴尔博扎并不像他的一些同胞收藏者那样，依靠出手阔绰的派头来震撼艺术圈。他身家百万，但他花钱的手笔与巴西最著名的收藏者贝尔纳多·帕兹(Bernardo Paz)无法相提并论。帕兹来自巴西的贝洛奥里藏特市，是一位身家数十亿的矿业巨头，据报道，他一年会花费6000万美元来为他那个建在丛林里、名为Inhotim的艺术品收藏馆购买并安置艺术作品。巴尔博扎称，他所购买的每件艺术品通常价格在8000美元到25万美元之间。不过，巴尔博扎也找到了其他让自己显得与众不同的办法。

几周前，巴尔博扎出席了在巴西南部城市阿雷格里港举办的“南方共同市场双年展”(Mercosul Biennial)的开幕聚会。这次活动是在双年展主席帕特里夏·弗萨蒂·德鲁克(Patricia Fossati Druck)的山顶别墅里举行的，参加者各个身着设计师设计的正装，其中不乏钢铁巨头豪尔赫·格道·约翰纳皮特(Jorge Gerdau Johannpeter)这样的聚会场合常见名流。而巴尔博扎却穿着蓝色牛仔裤和淡蓝色的格子衬衫，袖口别着“小精灵”(Pac-Man)袖扣出现在了现场。避开了水波闪闪的游泳池和设在它旁边、提供巴西最受人喜爱的甜鸡尾酒caipirinha的吧台，巴尔博扎整晚都与像马里奥·加尔西·托里斯(Mario Garcia Torres)这样的艺术家们以及Inhotim的主管Eungie Joo等人挤在草坪上。

Joo提到双年展上她最喜欢的一件作品是巴西艺术家钦蒂亚·玛塞勒(Cinthia Marcelle)的一件深褐色的风景雕塑——就在这时，巴尔博扎俯身过来，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我可能有钦蒂亚最好的作品。”Joo睁大了眼睛，然后露出了赞许的笑容。

Francesca Woodman/Mendes Wood DM, São Paulo

弗朗西斯卡·伍德曼(Francesca Woodman)的无题作品。

保罗的40多家当代艺术画廊中有半数成立时间还不到5年。据布宜诺斯艾利斯的收藏者毛罗·赫利兹卡(Mauro Herlitzka)称，对于各家画廊签约艺术家的强项和弱项，巴尔博扎比任何人都知道得更清楚。对市场如此了如指掌，让巴尔博扎的收藏品独具竞争优势。不过，随着巴西以外藏品数量的增加，巴尔博扎的额外成本也随之增加。由于巴西实行征收惩罚性进口关税的税法，因此为了将艺术品运入巴西境内，他必须为外国的艺术品支付高达售价50%的进口关税——这一笔支出他大概很难收回，除非这件艺术品的价值能够随着时间推移而大幅攀升。据经销商们称，有些巴西收藏者已经找到了避免进口关税的方式，他们在境外购买并保存这些作品，或者通过自己的行李将艺术品偷运进来。巴尔博扎称，他从巴西的SP-Arte艺术展上购买外国作品，政府通常会为在这个艺术展上出售的艺术品的关税打折。而且他说，他房子里所展示的每件收藏品都已经缴纳了适当的费用，这些他都留有证据。

巴尔博扎和他的妻子帕特里夏——摩根大通(JP Morgan)驻巴西的投行业务主管、以及他们的一双子女一起住在 保罗富人区贾丁斯区的一处绿树成荫的社区内，他们的寓所是一栋奶油色的双层住宅。屋内，他们摆放了各种由当代经典艺术家赛尔西奥·德·卡马戈(Sergio de Camargo)和赫苏斯·拉斐尔·索托(Jesus Rafael Soto)等人创作的流线型、几何艺术作品，还有一些由发卷之类的普通材料制作的较新创作的雕塑。在他们的后院，游泳池边上站立的的是由马塞洛·西达德(Marcelo Cidade)创作的一对连体购物车。起居室的一张长椅上坐着一排浸入烛台状混凝土的手提包，创作者是来自黎巴嫩的艺术家塔贝特。就连儿童室的 壁也被征用来摆放艺术作品了。巴尔博扎边笑边说道：“有时候我儿子会抱怨，不过我在家里很独裁。”

他本人步入艺术殿堂的过程并没有那么咄咄逼人。他的父亲是一位高中的体育老师，这位父亲只是希望自己的3个孩子能够得到良好的教育，这些孩子也的确得到了。巴尔博扎最大的堂姐拉克尔·阿诺(Raquel Arnaud)是一位做得很大的艺术品经销商，不过他说他小时候很少去她的画廊——他更愿意去那附近的Ibirapuera公园，向他的朋友们兜售圆珠笔来赚点儿钱。（他会往透明笔盒里塞进少量纸币来增加特色。）1999年他结了婚，而且作为一位专门投资新兴市场和垃圾债券的银行家，他的生活也稳定了下来，从那时候起他开始购买艺术品。

他购买的第一件艺术品是从他堂姐那里买来的价值2万美元的索托作品，不过之后他就改买较便宜的年轻现代艺术家的作品了，而且从此之后他基本上一直坚持这个模式。当他发现某一位艺术家有潜质时，他会告诉他们他愿意一次多买几件作品，不过他也提醒他们说，在他们40岁以后他可能就不再购买他们的作品了。他说，他这样做是因为这可以敦促自己不断地去寻找人才，而不是为他手中已有的那些艺术家的新作支付不断上涨的高价。

巴尔博扎后来为搜寻他的艺术藏品而开始越走越远。这一转变是从2008年开始的，那年他第一次参加了伦敦的弗里兹艺术展，展会召开前几周曝出了雷曼兄弟(Lehman Bros)破产之事，在展会上，他为雷曼兄弟破产之后展会上出现的收藏者竟然会如此之少而大感惊奇。走在空荡荡的展会里，他意识到如果自己想将收藏范围拓展到巴西之外，或许他可以要求画廊给他很高的折扣。那一次他把埃利亚松和托马斯·萨拉切诺(Tomas Saraceno)的作品带回了家。

去年，他更进一步，聘请了他的私人藏品管理人维斯孔蒂，维斯孔蒂曾担任过威尼斯双年展(Venice Biennale)巴西展馆的策划人。除了每月向维斯孔蒂支付一笔没有透露金额的固定费用之外，巴尔博扎还会为维斯孔蒂负担旅行费用，并在他告知有值得考虑的艺术家时额外支付一笔费用。两人如今还邀请年轻的策展人来为巴尔博扎的藏品策划组织展览。

他的计划是几年之后出版一本关于这些展览的书——这也是巴尔博扎希望能够扩大手中藏名的长期知名度的又一个方式。毕竟，这是各家博物馆多年来一直在使用的策略。“我不想花太多时间在零星的作品上面，”他说。“我对整体更感兴趣。”

Kelly Crow